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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出探花寒門出探花
春花flower

第一章

我出身寒門,父母意外雙亡後,又遭未婚妻背刺。

本是天崩開局,幸好我沒有放棄。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再回首,但求無愧於心。

三日前,我與萍兒起了衝突,她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我反思過自己的問題。

那日是我衝動,一開口就帶了怨懟,說話態度不好。

我明知萍兒氣性大,往日無事時,都處處讓她一頭。

可偏偏那天……

我真是氣糊塗了。

那日我外出歸來,推開柴門時,沒有聽到大黃的叫聲。

這實在很反常。

大黃是一條野狗,出生沒多久,就被我撿到。

這麼多年,與我感情甚篤,我早已將它當做家人。

我去窩棚裏看,大黃不在。

院子裏空空如也,沒有它藏身之地。

心頭頓時湧起擔憂。

我出門去找,沿著蜿蜒的小巷,扣響鄰家的大門。

可都一無所獲。

直到遇上隔壁年邁的阿婆,她見我臉色不好,主動上前詢問。

過後卻說,“萍兒不是說,大黃生病了,養不得了,要把它殺了補身嗎?”

她問,“雲崢啊,你不知道嗎?”

那一刻,我頭都發懵了。

阿婆說,萍兒晌午出門,手裏提著奄奄一息的大黃,往村東頭去了。

我知道,她又去了鐵匠家。

當下便不顧一切,拔腿往李柏家跑去。

可我還是來晚了。

鐵匠家裏炊煙嫋嫋,濃濃的肉湯味,惹得貓兒驚叫連連。

我進屋時,正看見蘇萍兒端著一碗熱湯,坐在李柏母親床前。

她笑靨溫柔,與李家人談笑。

“伯母,這可是陸雲崢親手養大的狗,吃了它的肉,您的身體一定會好起來的。”

李母滿臉欣慰,慈愛地看著李萍兒。

“萍兒,難怪我家李柏一直誇你,果然是個實在的孩子。”

李萍兒聞言,嬌羞地瞥了李柏一眼,而後默默低下了頭。

“您說笑了,我哪兒配得上李大哥啊!”

她這廂欲拒還迎,溫柔知禮的模樣,與麵對我時迥然不同。

但這都不重要。

我走上前,打破一室和諧。

“萍兒,你怎麼能殺死大黃?你明知道,它對我來說不一樣,你怎麼可以…”

“陸雲崢!”

李萍兒打斷我的話,她神色尷尬,焦急地推搡我。

“你先回去,有什麼話,我回頭跟你解釋。”

我一貫順著她,可大黃的死,讓我無法保持理智。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逼她給我一個解釋。

這張清秀可人的臉,卻說出殘忍的話。

“陸雲崢,你別給臉不要臉,不就是條狗嗎,滿大街都是,你再撿一條就是。”

她嗤笑,“其實不用那麼麻煩,你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現在的模樣,好像一隻狗啊!”

她取笑我,換來鐵匠家哄堂大笑。

我沒忍住,等反應過來,已經抬手打了她一個耳光。

那天天氣很冷,我眼前模糊,最後的印象,就是蘇萍兒楚楚可憐地尖叫。

“陸雲崢,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蘇萍兒是個可憐的女子。

初見時,她孤零零坐在泥地裏,渾身上下臟兮兮的。

父親是鄉裏的教書先生,為人心善熱情。

他不忍心,提出收留蘇萍兒。

“我家雖不富裕,可還有棲身之所,不會讓你餓肚子。你可願意跟我回去?”

蘇萍兒願意。

從那天起,我便多了一個妹妹。

萍兒說,她出生時母親難產而亡,父親嗜賭成性,對她非打即罵。

不久前,她父親醉酒摔死,她成了可憐的孤兒。

舅舅找上門來,把家裏值錢的東西全部搜刮一空,又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他們要將我賣給老頭做媳婦兒,我不肯,他們便不給我吃飯,後來我趁他們睡著,偷偷溜出來,幸好碰見了你們。”

那時,萍兒十分乖巧。

她生得玉雪可愛,又手腳勤快,主動幫母親做活計。

母親心疼她,把萍兒當親女兒,什麼好吃好用的,都先緊著蘇萍兒。

這還不夠。

她再三叮囑我,“萍兒是個好女孩,既然遇上了,我們就要對她負責。”

在爹娘授意下,萍兒與我定下婚約,約定待我科考之後,便迎娶她進門。

原本是好事一樁。

卻不想天意弄人,一年前,村裏遭遇暴雨,衝塌了沿街的山路。

我父母皆葬身於此。

從此以後,家中生計盡落在我身上,而我手無縛雞之力,隻能勉強維持溫飽。

窘迫的日子著實難熬,等我漸漸接受現實,卻發現萍兒變了。

她嫌棄我無能,不能給她優渥的生活。

不止一次在我耳邊說,“你看著人模狗樣,可實際並不中用。你瞧人家李鐵匠,雖然粗俗了些,可每日都有進賬,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實在讓人羨慕。”

一開始,我以為隻是牢騷話,並未放在心上。

可後來,萍兒和李柏越走越近,他們互相探望,攜手同遊,還私相授受。

閑言碎語漸漸多了起來,我曾問過萍兒。

“你若真心悅李柏,我願意成人之美,隻是你一個女孩子,名節何其重要,萬不可自輕自賤。”

那時,她斜眼看我,語氣頗為不屑。

“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今日算是見識到了,都自身難保了,還想管我的事,你煩不煩啊!”

萍兒不願與我說話,即使同處一個屋簷下,她日日早出晚歸,視我如空氣。

實在無可奈何。

隻是事到如今,我總算明白了。

她的心已經偏離,再強留下去,隻會害了我們。

我決定放手,給她自由。

萍兒不知,我父母雖亡故,可早年積攢的身家,都被我妥善保存。

這筆錢,我原本打算用於科考之資,可現在……

罷了,好歹相識一場,便贈她做嫁妝吧。

這幾日,我在等一個時機,能跟萍兒安靜相處,商談取消婚約之事。

等來等去,卻不想,她先開了口。

“陸雲崢,上次是事情,是我不對。雖然我是好心,可大黃畢竟是你的狗,我應該先征得你的同意。”

女孩雙頰泛紅,嬌俏地笑道。

“這樣吧,晚上我坐做一桌好吃的,給你賠禮道歉。”

我欣然接受。

我將銀票放入錦盒,準備當夜便交給她。

可誰知,夜幕降臨時,萍兒跑出門外,熱情地迎接來客。

李柏帶著他未出閣的妹妹,徑直走進裏屋,坦然坐下來。

口中說著,“陸家兄弟,是萍兒妹妹叫我們來的,你不會介意吧?”

我能說什麼呢?

隻好勉力笑道,“來者是客,坐吧。”

席間,萍兒表現得十分反常。

她一改過去橫眉冷對的模樣,對我和顏悅色,不斷敬酒夾菜,沒有一絲不耐。

她說,“雲崢哥哥,你從小便照顧我,我知道,不管你做什麼,都是為了我好,是不是?”

“我年紀小不懂事,有時候嘴快說錯話,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她舉起酒杯,往我唇邊遞。

“今日這酒,你可不能拒絕我,否則就是還在怪罪我。”

她一聲聲叫著哥哥,好話連篇地哄著,我著實無法拒絕。

一杯杯酒下肚,不覺便醉了,耳邊聽到萍兒還在低聲呼喚,她發出清脆的笑聲,有人挪動我的身體,替我蓋上被褥。

再後來,衣領被解開,綿軟的呼吸落下來,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我猛然坐起,卻見一女子坐在床前,含羞帶怯地驚呼一聲。

“是你?”

竟然是李柏的妹妹,李桃花!

見我醒來,李桃花仍未停手,反而愈發迫切。

“陸家哥哥,我喜歡你很久了,做夢都想有這一天,你就從了我吧!”

李桃花幼時頑皮,縱火燒壞了臉,是村裏有名的醜女。

從前我從未因此輕看她,卻不想,她的心和外表一樣不堪。

我用力揮開她的手,迅速整理衣衫,衝出房門。

院子裏,蘇萍兒磕著瓜子,跟李柏賞月談情,好不自在!

“陸雲崢?”

見我出來,蘇萍兒頗為差異,細長的眉毛豎起來,不懷好意地笑道。

“不會吧,這麼快就完事兒了?你還真是不中用啊!”

李柏也笑,“陸兄弟文弱,想來也在常理之中,萍兒妹妹莫要取笑。”

他們一唱一和,全然不覺自己有錯。

我怒上心頭,嗬斥道。

“蘇萍兒,所以今日這場鴻門宴,全都是你的安排!”

我又氣又悲,“我與你有何怨仇,你何故如此害我!”

她聞言大笑,“陸雲崢,你裝什麼清高呢?你也不看看自己,都窮得揭不開鍋了,哪個好女人肯嫁給你呢?也就是桃花妹妹傻,看上你這張臉,願意把身子給你,你就知足吧!”

事到如今,她還不知悔改。

這一刻,我徹底心死了。

取出婚書,當著他們的麵,撕了個一幹二淨。

“蘇萍兒,從今日起,你我兩不相欠。”

我攆她出門,“我陸家無能,不敢耽誤蘇姑娘的前程,自此便是陌路。”

那一夜,蘇萍兒罵罵咧咧,跟著李家兄妹離開了。

她口口聲聲,罵我負心薄幸,不會與我善罷甘休。

無所謂了。

反正這個地方,我也不會再待了。

第二天,我外出歸來,老遠便見巷子口圍了人,大嬸兒看見我,做賊似的將我拉至一旁,小聲說道。

“小陸,不得了了,你家那個童養媳,在門口撒潑耍賴,說你欺負她呢!”

院子落了鎖,蘇萍兒進不去,坐在門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鄉親們,大家給我評評理。我從小長在陸家,雖然不是親生的,可也幫了他們不少。陸伯父在世時,挾恩圖報,將我許給陸雲崢,我心裏雖然不願,奈何孤苦伶仃,隻能認命。誰知道,陸雲崢並非良人,他不懂持家,這段日子食不果腹,我都快被他餓死了,幸好李柏大哥好心,收留了我。”

蘇萍兒嚶嚶啜泣,“這個陸雲崢,就是人麵獸心,他昨晚將我趕出來,想活活凍死我!”

在場的人,有不少看著我長大,不信她所說,反問其緣由。

蘇萍兒指控,“他試圖輕薄我,我抵死不從,他就翻臉不認人,你們不信,可以問李柏!”

李柏站在一旁,堅定地點頭。

質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竊竊私語之聲,朝我撲麵而來。

我若無其事地出現,任憑蘇萍兒撒潑耍賴始終不接話。

最後她忍不住,提出了要求。

“陸雲崢,看在過往情分上,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但是我陪你這些年,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走了。這間院子你的給我,還有裏麵的東西,你一件都不許帶走!”

嗬,好大的口氣。

隻是遺憾,她晚了一步。

“房子我已經賣了,明日我便會離開,你死了這條心吧。”

“什麼?”

蘇萍兒愕然愣住,李桃花衝出來,不顧禮義廉恥,焦急地抓住我的衣袖。

“陸哥哥,你要走?”

她瞪大雙眼,臉頰更加焦紅,麵相猶如夜叉。

“陸哥哥,你不能這麼對我!昨夜我與你已有肌膚之親,你要娶我啊!”

話音剛落,人群嘩然。

不用我說,旁人已有異議。

“不會吧,雲崢能看上桃花?”

“可是不對啊,剛才萍兒不是說,雲崢想輕薄她?”

“對啊,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萍兒臉色蒼白,李桃花手足無措,就連李柏都悄無聲息。

我迎著他們,緩緩笑了。

“怎麼不說了?”

“我陸雲崢,從未做過虧心事,不怕流言詆毀。倒是你們,身為女子,卻無半點矜持,主動與外男牽扯,還試圖混淆是非,給我潑臟水。”“殊不知,走投無路的,隻會是你們自己。”

後來,蘇萍兒還想糾纏,可新房東上門,與我交接完畢。

對方是外鄉人,長得人高馬大,一看就不好惹。

蘇萍兒再不甘心,也不敢與他起衝突。

最後,隻能在李家兄妹扶持下,對我放下狠話。

“陸雲崢,你會遭報應的。”

真是笑話。

我離鄉背井,一路北上,著實不容易。

過往二十年歲月,我讀過萬卷詩書,如今初行萬裏路,身心皆大為震撼。

因為資費有限,我省吃儉用,舉止寒酸,挨了不少冷眼和諷刺。

這都沒什麼。

卻沒曾想,在臨近京城時,卻在城郊的山路上遭遇意外。

那時,我背著行李,獨行於山間小道。

天氣晴好,萬裏無雲,如無意外,天黑前便可進城。

可突然間,一聲厲喝從馬道傳來,噠噠的馬蹄聲,夾雜著男人放肆的狂吼,和女人驚恐的哭求,鋪天蓋地傳了過來。

我躲在密林裏,眼看賊人擄了婦孺,將行李全部劫走,正在紮堆清點。

就在這時,一書生模樣的男子,突然站起來,猛地撲向賊首。

“混蛋,誰給你的夠狗膽,敢搶到我頭上,看我不收拾你!”

他聲音尖銳,氣勢如虹,儼然像個遊俠。

可一出手,卻是個花拳繡腿,僅僅一招之內,便被賊人擒住,一個耳光打下來,將他隨手丟了下去。

此地多枯枝碎石,即便摔不死,摔殘了也有可能。

可好巧不巧,他落下時被樹枝鉤住衣裳,剛好吊在我頭頂不遠處。

我悄聲移動,小心翼翼地將他救下來,拖到視線盲區的小山洞裏。

“小兄弟,醒醒?”

他皮膚白皙,右頰留下一個手心,紅腫駭人。

我試圖喚醒他,可不論怎麼叫,都無濟於事。

不得已之下,隻好將他背在背上,隻求能下山求醫。

隻是山路蜿蜒,我體力有限,天黑之際,途徑破廟,隻能將就一晚。

而這時,書生已經發起了低熱。

“小兄弟,快醒醒,不可再睡了!”

我拍他脊背,錦緞之下,身軀纖細瘦削,我驚訝於他的孱弱,更害怕他出事。

緊要關頭,想起身上還餘一包傷風藥,是我半月前服用剩下的。

看樣子,已經有些不新鮮了。

可是,也沒有辦法了啊!

拾柴生火,我將藥材煎好,喂給書生吃。

可他牙口緊閉,抿到一絲苦味,不耐地哼唧幾聲,之後便再也不肯開口。

我勸他,“良藥苦口,如今不是任性的時候,總要以性命為大。”

話音剛落,我仿佛聽到一聲嬌哼,似是女子撒嬌,可再想分辯時,書生卻一動不動。

這可不行啊!

軟的不吃,隻好來硬的。

我暗道一聲“得罪”,掐住他下頜,用嘴對嘴的方式,把一碗藥喂了個七七八八。

中途,書生試圖反抗,小獸似的啃咬我嘴唇。

嘗到淡淡的血腥味後,又調皮地伸出舌頭來舔。

那一刻,觸電般的感覺直衝天靈,我驀得抬起頭,對上一雙清淩淩的眼眸。

他問,“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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