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追了魏祈七年，他就拒絕了我七年。

最後一次告白失敗，我徹底宣告放棄。

後來婚檢時意外遇到，向來從容的他卻崩潰了。

魏祈眼裏怒與悔交織，一字一聲像是控訴。

“你不是說隻會愛我一個嗎？”

“是啊，你也說過永遠不會後悔的啊。”

魏祈拿著我的體檢單整整看了八分鐘。

在這過程中，他始終一言不發。

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的手在抖。

過了會兒。

他突然抬頭看我，眼底出乎意料地平靜。

“為什麼要選婚檢套餐？”

我一怔，很快回答他：“因為我要結婚了啊。”

這個回答一點毛病也沒有。

可這樣的對話出現在我跟魏祈之間，是我從沒想過的。

因為在我的設想裏，應當是我跟他一起去做婚前檢查。

然後幸福地走進婚姻殿堂。

大概是我回答地太過輕巧隨便。

話音落下的瞬間，魏祈原本平靜的臉驟然沉了下來。

“夏雲初，你又在玩什麼把戲？”

“故意看我的反應？還是又跟我開什麼玩笑？我在上班沒空跟你胡鬧！”

原來是以為我又在逗他。

也不怪他，過去的七年我總是這樣的不識趣兒。

我搖了搖頭。

“沒有，我是認真的，我也沒想到今天會是你坐診。”

魏祈是住院醫師，一般不來門診。

可上天永遠都在跟你開玩笑，我檢查第一個項目的時候就遇到了他。

聽完我說的話，魏祈看上去更不耐煩了。

他壓著火氣開口：“你哪來的結婚對象，明明兩個月前才跟我……”

他忽然停住，將下麵的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算了，你先回去，等我下班再說。”

是了。

我兩個月前才跟他告白過，轉頭就跟別人結婚，任誰都不會太開心。

“我沒……”

我話沒說完就被他強行轟出了辦公室。

看著緊閉的診室門，我默默地歎了口氣。

想了想，我還是給他發了張圖片。

那是一張婚紗照。

魏祈一家是後搬過來的。

正好就住在我家對麵。

第一次見麵，是魏祈帶著榴蓮千層敲響了我家的門。

這是他媽媽做的。

特意讓他拿來給新鄰居嘗嘗。

大周末，我頂著雞窩頭跟滿身怨氣開了門。

整個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瞬間呆住。

我頭回知道，漂亮這個詞不止可以形容女生。

至此，我開始了漫長的明戀。

魏祈性格冷淡，喜歡獨來獨往。

追他的人不少，能夠靠近的沒幾個。

而我算其中一個。

他對我，比對別人多了一份耐心跟親密。

那時候我天真地認為，在他心裏我跟別人是不同的。

直到我生日那天。

我鼓起勇氣告白卻被他毫不猶豫地拒絕。

“我們是鄰居加同學，走得近一點不是很正常嗎？”

“如果我的行為讓你誤會了，那我以後注意。”

在他冷靜的嗓音裏，我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但我這人從小就是個死腦筋。

現在不喜歡我沒關係啊，反正魏祈身邊也沒別人。

那我還是可以繼續喜歡的。

這麼一繼續，七年過去了。

他的生活裏依舊沒有別人的痕跡。

朋友們對我待在他身邊也習以為常。

就連魏祈似乎也默認了我的存在。

畢業後，隻因為他的一句話。

我義無反顧地去了他所在的城市。

我以為我這次終能等到一個肯定的答複。

結果他的例外出現了。

阮白宜，他的同門師妹。

他們一起實習、上班、坐診。

除了休假時間，他們幾乎都在一起。

像極了當初的我跟他。

我一開始其實並沒有太在意這件事。

畢竟魏祈是什麼性格，我再了解不過。

某次我跟同事出去吃飯，偶遇了她跟魏祈。

他們之間看不出任何有曖昧的端倪。

可我還沒來得及把心放回肚子裏。

就聽到魏祈向她介紹我。

“夏雲初，我家鄰居。”

隻這七個字，語氣客套又疏離。

我神經一跳，整顆心像是從高處墜落。

沒摔爛，但暈得難受。

或許是出於試探的心理，之後我主動去了醫院好幾趟。

但魏祈對我的態度還是如常。

隻是某天難得地說了一句，上次煮的湯很不錯。

這麼多年了，我還是會因為他的一句話而欣喜不已。

“那我下次再做！”

可惜這種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太久。

離開時，我遇到了阮白宜。

她笑意盈盈地向我說。

“夏小姐，謝謝你啦，我這次感冒能好全靠你的湯。”

一個對視，彼此的心思一覽無餘。

我恍然。

阮白宜原來知道我跟魏祈的關係不止鄰居。

原來我做給魏祈的湯，全被他轉手送了別人。

而說出這句話的她，是在向我在宣戰。

不記得後來我是怎麼回家的了。

隻記得在路上，我反反複複地想著同一個問題。

如果現在魏祈的身邊有人了。

那我還要繼續嗎？

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沒辦法讓我理智地去判斷。

為了讓自己冷靜思考，這一周我都沒有主動聯係魏祈。

大約是我失聯的時間太久，魏祈先一步找到了我。

他站在我對麵。

劍眉微收，連語氣都難得柔軟。

“我不該把你送來的湯給阮白宜。”

“你是因為這個生氣吧？”

他又補充。

“這事兒怪我，跟她沒關係。”

這一句才是重點吧。

我抬頭看他，想從他的沉靜的眼眸裏找出點別的情緒。

可是沒有。

見我不答，魏祈又遲疑著說：“那我賠你點錢？”

我眼眶發燙，忽地就忍不住了。

“魏祈，你是不是喜歡她？”

如果你喜歡她的話，就明白告訴我好不好？

即使被一劍貫穿，總好過頭頂一直懸著把劍。

魏祈沒想到我反應這麼大，僵了半分鐘才開口。

“別胡說了，我跟她隻是同事而已。”

“早就跟你說了，三十五歲前我不考慮這些事。”

我眨了眨眼睛，淚水完全失了控製。

“那我呢，要等你到三十五歲嗎？”

一陣長久的沉默過後，魏祈替我擦幹了眼淚。

他別扭而又熟練地轉移話題。

“過幾天就是你生日了，別想這些不開心的了好嗎？”

頓了頓，他又安慰似地說。

“今年的生日禮物你肯定喜歡，是你之前提過的東西。”

我怔怔地看著他，心臟驀地敲起了鼓。

每年生日我都會向魏祈告白，每次都是被拒絕。

去年我喝多了酒，趴在他懷裏嚎啕大哭。

那時候魏祈是怎麼安慰我來著？

“別哭了，都這麼大人了丟不丟人。”

“好啦，明年一定給你稱心的答複行不行？”

難道說……

我莫名地不敢再想下去。

“好。”

生日當天。

我從早晨一直等到晚上。

滿懷期待地等著魏祈，等著屬於我的那份禮物。

直到晚上九點的時候，魏祈才姍姍來遲。

“醫院有事，來的遲了點。”

他看著快化掉的冰淇淋蛋糕，擰了擰眉。

“其實你沒必要等我。”

我小心地切開蛋糕，隨口回答：“習慣了嘛！”

一個人吃蛋糕，算什麼過生日呢。

“對了，我的禮物呢？”

我語帶期冀，沒人知道此刻我的心跳聲有多大。

“忙忘了，丟辦公室了。”

魏祈臉上浮現出一絲疲憊。

“快到這裏的時候才想起來，也懶得再回頭拿了。”

“下次帶給你吧。”

他輕描淡寫地說完，完全沒注意到我切蛋糕的手有多僵硬。

原來不是我想要的那份禮物啊。

又自作多情了。

可無論如何，我想為自己再爭取一次。

明明已經說過六次了，再次開口我還是很緊張。

“魏祈，這是你陪我過的第七個生日了，我……”

我未完成的告白卡在了一半。

因為魏祈的手機響了。

女聲的哭腔斷斷續續地從電話裏傳來。

魏祈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嚴峻。

“你待在值班室別出來，我現在去找你！”

他拿起外套就要離開，一句解釋都不打算給我。

“魏祈！”

我大聲叫住他，滿臉倉皇失措。

又是阮白宜。

就算在我生日這天，他也不肯為我妥協嗎？

“病人家屬鬧事，白宜一個女孩子應付不過來，我必須去一趟。”

魏祈眉心微蹙，隱約透著幾分煩擾。

“你別鬧了。”

那一秒，我眼底的光徹底熄滅了。

我喃喃開口。

“魏祈，如果你今天過去，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糾纏你了。”

他背對著我，身形微頓。

幾秒後冷笑著對我說。

“那再好不過了。”

門被粗暴地關閉。

動靜大到像是直直砸在了我的耳膜上。

這些年我始終幻想著他對我是有那麼些許愛意在的。

可今晚發生的事讓我徹底看清了現實。

我喜歡一個人，是絕對舍不得他這樣難過的。

所以啊，魏祈根本一點都不喜歡我。

想清楚後心就更疼了。

我癱軟在沙發上，哭了個昏天黑地。

連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等清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桌子上的生日蛋糕早就變質不能吃了。

我呆呆地做了好一會兒，才開始收拾這一屋子的狼藉。

氣球、彩帶、鮮花……

都要收拾。

還有這段感情，也要收拾。

昨晚我不是在放狠話。

追逐他這麼久，我是真累了。

我把所有關於魏祈的東西都收拾了出來。

用了幾天時間，整理打包扔垃圾桶。

動作一次比一次熟練。

隻是每晚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會哭濕枕頭。

這兩個月裏我狀態很差。

還斷斷續續生過幾次小病。

如果不是徐望西提醒我，我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臉色難看到嚇人。

好在時間會治愈一切。

什麼都會過去的。

直到我在醫院再次碰上魏祈。

徐望西速度比我快。

做完所有體檢項目後就在門診口等著我了。

見我過來，遙遙向我招手。

“這裏。”

徐望西是我的大學同學兼現在的領導。

畢業至今，我們關係一直不錯。

他家裏催婚催的厲害，就讓我陪他做了場戲。

報酬是減少未來三個月的工作量，以及十頓米其林大餐。

我把體檢報告扔他懷裏，一副精疲力盡地模樣。

“怎麼這幅表情？不會真遇上魏祈了吧？”

徐望西邊翻看單子邊調侃。

見我半天沒聲音才發覺不對。

“不是吧，你點這麼背？”

徐望西猶豫著說：“要不要我去解釋……”

“誤會也好。”我吐出一口濁氣，“反正我跟他都結束了。”

但是想到剛才的畫麵，我還是忍不住將憤怒轉移。

“還不是你非要選這家醫院！”

徐望西雙手一攤，表情更無辜。

“這是本市排名第一的三甲醫院，比較權威嘛。”

我沒好氣。

“現在、立刻，帶我去兌換一家米其林餐券！”

徐望西哈哈大笑，長臂勾過我的肩。

“沒問題。”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在他說完後，我感覺後背異常發涼。

正想著哪裏不對勁的時候，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夏雲初。”

我腳步一頓。

回頭就看到魏祈站在不遠處。

他換下了白大褂，臉色比剛才在診室裏好看一點。

但也沒好到哪裏去。

“我父母喊你今晚過去吃飯。”

我剛想拒絕。

就看到他晃了晃手機，似笑非笑地說：“說不定夏阿姨也會來。”

他居然在威脅我。

那張婚紗照要是被我媽看到，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我咬了咬牙，隻得先認輸。

“望西，我這邊還有點事，下次再約吧。”

徐望西複雜地看我一眼。

“好，到家給我電話。”……

魏祈工作穩定後就定居在了這座城市。

他父母有時會來住上幾天，每次都會喊上我一起吃飯。

可當我真的到了魏祈家的時候，才發現廚房客廳空空蕩蕩。

根本沒人。

“你……”

“現在跟我好好解釋一下你的結婚對象，嗯？”

魏祈語氣淡淡的。

但若是看眼睛，就能看到裏麵的那一抹嘲諷。

“徐望西？我怎麼不知道你們感情深到能結婚了？”

看來魏祈猜到我是在騙他了。

我扯了扯嘴角。

“既然知道是假的，你又何必問我。”

魏祈能認識徐望西是因為我的介紹。

可不知怎地。

第一次見麵，兩人就互相看不順眼。

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在對方麵前提起了。

沒想到魏祈猜出他了。

“所以，你承認今天是故意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

聽完我的話後，魏祈臉上竟然有一絲釋然。

我皺了皺眉，本能地想反駁。

魏祈卻先開口了。

“不是說再也不會糾纏我？”

“兩個月沒理你，就想用假結婚來逼我？”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夏雲初，我不吃這一套。”

魏祈每說一句，我的臉色都要難堪一分。

難道在他心裏，我一直都是這麼死乞白賴地纏著他？

我被他話裏的直白刺到，連身體都在抖。

“那你還真是想多了，我……”

門鈴忽然響了。

魏祈漫不經心地看我一眼，隨後開了門。

“師兄，你的資料忘記拿啦。”

阮白宜俏皮甜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怔忪過後，我無奈苦笑。

魏祈這人的防備心有多重我是知道的。

可現在連地址都告訴了她。

那他們的進展，還真是挺快的。

好在這段時間我已經放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