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剛開完會，高層們正等著讓我頒獎，手機就被秘書送了過來。

老家來了電話，說奶奶去世了，讓我趕緊回去。

容不得半點遲疑，把手頭的工作交接給集團副總裁後，我就開上車，踏上了返鄉之路。

為了顯得莊重些，我特意脫下了高定的奢侈品服裝，換上了從路邊買的一身素服。

剛進村，就看到張家祠堂外人聲鼎沸，白色花圈和掛飾已經裝裱好。

祠堂內，黑色的棺材擺在正當中，我鼻子一酸，正要下跪，卻突然發現，靈前奶奶的遺照，用的竟是我照片！

1

「這......這是怎麼回事？」

心裏一震，我把眼眶的眼淚生生憋了回去，指著遺照質問。

半晌後，站在一邊的大伯才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

奶奶一共有三個兒子，除了我爸，還有一個大伯和一個叔叔。

「怎麼了？什麼怎麼回事？」

他抽著煙，斜著眼從上到下把我掃視了一遍，看到我身著樸素後，眼神帶著一絲審視與輕蔑。

「我是說，為什麼奶奶遺照用我照片？」

我轉頭看向大伯，渾身也跟著氣得抖了起來，畢竟這是非常不吉利的。

「哦，你是說照片啊，你奶奶走的匆忙，沒來得急拍照，我們看你跟你奶奶年輕時長得像，就用了你的照片，咋了？你大呼小叫個啥！真不像話！」

大伯說地振振有詞。

真是可惡！我不禁握緊了拳頭。

看來，讓我參加葬禮是小，鴻門宴才是真！

怪不得，許久不聯係的老家，竟給我打來電話。

我媽生下我後就撒手人寰，剩下一個坡腳的父親和一個嗷嗷待哺的我。

我在家裏經常被伯伯和叔叔們看不起，他們說我是掃把星，對我非打即罵，還好有奶奶護著我。

我爸含辛茹苦把我供到上完大學，還沒來得及享福，就因意外去世。

叔伯們瓜分了我爸的喪葬費，把我趕出家門！

看盡人間白眼，為了出人頭地，我從上大學就開始創業。

經過幾年的努力，終於做成了赫赫有名的互聯網大廠集團董事長。

而這些，全家人都不知道。

眼看著他們是故意的，我正要上去把照片取下來，可剛走近靈前，隻覺得頭上一涼，緊接著就是渾身的冰冷。

隻見，三叔端著一盆冷水，直直從我頭上澆了下來。

霎時間，我的頭發和衣服全都被水澆透了。

「你們！你們這是幹什麼！」

我往後躲了好幾步，可還是被淋成了落湯雞。

「外出回來的人需要淨身，你都在外麵野了這麼久了，回來見奶奶難道不先淨身嗎？」

三叔口裏說的淨身我知道，是老家的一種習俗，對於在外的遊子回來了一般用水或火淨身。

可大多隻是把火和水灑在地上，做做樣子而已。

沒想到，三叔竟然在大冷天真的潑了我一身的涼水。

果然，他們這次讓我回來，明著是讓我參加奶奶的葬禮，背地一定是來者不善。

好，那既然這樣，我們就走著瞧吧！

「我看奶奶沒照片是假，你們是故意詛咒我才用我的照片吧？」

我索性不裝了，直接說出心裏話。

不就是想當眾羞辱我？那盡管放馬過來，畢竟我已經不是十多年前那個受氣包了。

「這閨女怎麼說話呢，你是說你大伯說謊話了唄？小小年紀，心思怎麼這麼陰暗！」

「人窮事兒還多，跟你媽一個德性！」

大伯母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旁邊冒了出來，指著我一頓責怪。

「就是，想來在外麵也沒學好，怪不得這麼多年都不回家，一定是混的不咋樣，怕回來丟人吧！」

人群裏，三嬸也討好似的跟著附和了一句。

她從上到下瞟了我好幾眼，最後撇了撇嘴，一副嫌棄的樣子。

「可不是呢，我就說她沒本事，一副窮酸樣兒，她簡直丟我們張家......」

還沒等大伯說完，隻聽到一個小孩子的聲音突然傳來。

「門口的勞斯萊斯小金人真帥啊，這是誰的車啊？」

2

一語過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投向了祠堂的左前方。

跟著目光看去，我一眼就看到了堂姐張小娜。

隻見張小娜一頭大波浪，畫著濃妝，一身假皮草，正端坐在祠堂的板凳上。

眼神孤傲又不屑。

她居然連孝服都沒穿！

前幾天，我就在家族的微信群裏看到，說張小娜傍上大款了，光人家送的奢侈品就數不清什麼的。

這個微信群是奶奶非讓我加進去的，說畢竟是一家人。

但我從來不說話，隻是眼睛偶爾會掃到裏麵的內容。

想必以大伯和伯母的個性，他們一定覺得張小娜傍大款是大好事，一定宣揚地村裏都知道了。

如今，看到這麼好的車，大家肯定以為是張小娜的車了。

「娜娜姐，這是你的車嗎？太帥了，我隻在手機上看到過，你能讓我坐坐嗎？」

說話的是三叔的小兒子張小光。

他趴在張小娜的腿上，滿眼祈求。

「當然是你娜娜姐的車了，我們這裏，除了你娜娜姐，誰還能買得起這麼好的車呦！」

「可不是嗎，一定是娜娜的車，這閨女我從小就看著有福氣，是個富貴命。娜娜，等你飛黃騰達了，可別忘了給你三叔介紹工作啊！」

「介紹工作算什麼啊，讓他當經理都能呢！哈哈哈......」

人群裏，到處都是恭維的聲音。

說的張小娜臉上的褶子都要壓死蒼蠅了。

「哎呦，小光，你快過來，不要趴在你娜娜姐的皮草上，這衣服好幾萬呢，你弄壞了賠的起嗎？」

三嬸一把就把張小光拉到了自己身邊，還不忘用手把他兒子趴過的地方拍拍鬆。

隻見張小娜像一隻驕傲的孔雀，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一隻手摸著另一手的美甲，懶洋洋地說了一聲。

「你們放心，我張小娜可不是什麼忘恩負義的人，隻要我有口吃的，就讓你們有湯喝。」

三嬸聽到這麼說，趕緊走上去奉承，還不忘踩我一腳。

「還是小娜有良心，不像某些人，窮得叮當響，回來連禮物都不拿，穿的跟要飯的似的，還好意思嫌用照片了？我們都沒嫌她晦氣，她還喘上了！」

我看著眼前的一切，簡直氣笑了。

「所以，你們當年把我趕出家門，現在又讓我回來，就是想當眾羞辱我？」我反問。

「對！我就是故意報仇的，怎麼著吧！當年要不是你高考抄襲，得省狀元的就是我們家小娜了！」

「要不是你奶奶死了，你也不回來！」

「既然你回來了，那就別走了，我在你奶奶墳地裏給你搭了個棚子，你在那裏守孝三年吧！」

大伯瞟著我，眼裏盡是嘲諷。

「高考狀元有什麼了不起，如今還不是我們家小娜的手下敗將？我家小娜的男朋友可是盛世集團的高層，有錢有勢，她比得了嗎！給我們小娜提鞋都不配！」

「讓她給媽守孝，都是抬舉她了！」

大伯母卡著腰，走上前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原來，大伯和大伯母一直都覺得，幾年前我高考得了省狀元的事，搶了張小娜的風頭，他們一直耿耿於懷，逢人就說我抄襲。

如今，做出這些事，都是因為記恨我。

可他們卻不曾想，一個得第一名的人，怎麼去抄襲？

自己的女兒在學校不學無術，他們怎麼不去打聽打聽？

我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

可大伯母剛才所說的盛世集團？

這不是我的公司嗎？難道張小娜的男朋友是我們公司的人？

正說話間，一個年歲大的長者走了進來，應該是祠堂的話事人。

「門前的那輛車趕緊挪一下，太礙事了。」

話畢，三叔就湊了過來，走到張小娜跟前。

「小娜，你別出去了，坐著歇著吧！你把車鑰匙給我，我去挪車！順便也讓俺見識見識這好車的感覺！」

3

可張小娜哪裏有鑰匙，剛才還風光無限的她此時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別......別挪了......來回挪車不方便，等會兒我自己開走就行。」

她結結巴巴地，想給自己找台階下。

可大家的興趣都被抬到了高點，所有人都想出去看看這個勞斯萊斯的小金人跑起來到底是啥樣。

「小娜，你就讓你叔叔過過癮吧，畢竟能開上這車的，你可是咱村第一個呢！」

大家都等著她拿鑰匙。

可張小娜硬是挫著手指頭不動。

看許久沒人挪車，那位長者又過來催了兩遍。

而張小娜的臉也憋得通紅，就是拿不出鑰匙。

「我忘了帶鑰匙了！這車今天動不了！」最後，她居然惱羞成怒，跺了跺腳就坐了回去。

她話音剛落，隻聽到門外「滴滴」兩聲，車門就解鎖了。

「這是？」

此時，我拿出車鑰匙，邁著大步走了出去。

當我打開車門，坐進車裏的時候，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好幾倍。

尤其是大伯一家的眼睛，差點從眼眶裏蹦出來。

我熟練地就把車挪到了巷子口不礙事的地方，重新回到了祠堂。

這次，所有人看我的目光，都多了一些詫異。

「這居然是她的車？難道......」祠堂裏看熱鬧的不少人開始對著我指指點點。

此時，張小光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摟住了我的腿。

「姐姐，等會兒你帶我坐坐你的車好不好啊！」他眨巴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看著我。

我突然就想到了我小時候，那時候，我也像他一樣大，每天放學回來就給家裏割草，喂豬，做飯，稍有點錯，就被全家人罵。

有一次，我不小心把鋤頭忘在地裏，被大伯踢了好幾腳，最後連飯都不讓吃。

可如今，我看著眼前的小人兒，還是忍不住心疼。

真想不到，他們怎麼就會對小孩子下手打罵的。

「當然可以啊！等會兒姐姐帶你坐車玩，好嗎！」我摸著小光的小臉蛋。

「太好嘍太好嘍，可以坐小金人嘍！那姐姐，我能叫上奶奶一起坐嗎？」

「什麼？奶奶？」

我心裏一顫，看向眼前的小孩兒，奶奶不是死了嗎？

「小光！你給我過來，少胡說八道的！」

三嬸一把就把小光拉了過去。

我心裏咯噔一聲，但抬頭看到奶奶的棺材後，還是心痛了一下。

奶奶畢竟不在了，小孩子不知道生離死別，以為奶奶還活著罷了。

「呸！你可別在這兒演戲了，為了裝逼，還特意租了一輛車回來？這麼好的車，租一天得花不少錢吧？我看你回去連啃饅頭的錢都沒有了。」

被打臉的張小娜氣急敗壞地一邊往門外走想去一探究竟，一邊衝著我吐了一口老痰。

她走到門口，四下張望，終於在看到我的那輛車後，皺起了眉頭。

「這車？怎麼這麼眼熟？」

大伯一聽這話，立馬跟了上去。

「怎麼了，小娜，有什麼問題嗎？」

隻見張小娜快速地從手機裏翻出了幾張照片，反複比對後，便怒氣衝衝地看向我。

「這車是我男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