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丈夫和兒子不喜歡,我已經二十多年沒吃過茄子了。
今年除夕總算做了茄子後,卻被父子倆雙雙嫌棄,說我矯情裝委屈。
他們心裏隻有另一個女人,記得與她有關的各種細節,
而無人在意我的喜好,隻把我當做一個好用的“全職保姆”。
於是,我選擇離婚,投身慈善,讓他們父子倆和那個女人過。
卻沒想到他們追到了福利院門前:
“媽媽,我知道錯了,你別不要我。”
“老婆,沒了你我沒法生活。”
1.
“老婆,飯好了沒?都八點多了。”丈夫的聲音從客廳傳來,語氣裏帶著不耐煩。
我沒有應聲,繼續專注地炒著鍋裏的菜。
茄子在油鍋裏翻滾,逐漸變成金紫色,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這是我最愛的顏色和味道,可惜這些年來,我從未在自家的餐桌上見過它。
當我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時,十七歲的兒子撇了撇嘴:
“媽,你怎麼炒茄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爸都不愛吃。”
丈夫也皺起眉頭:“大過年的,你搞這個幹什麼?又不是沒別的菜可炒。”
“可是我愛吃。”我靜靜地坐下,給自己夾了一塊茄子。
很軟,很入味,是我期待了二十年的味道。
“咣當”一聲,是兒子摔下了筷子。
“媽,你能不能別這麼做作?每次都這樣,搞得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你瞧瞧人家劉阿姨,就又溫柔又細心。”
我抬起頭,看著這個從小捧在手心裏的兒子。
記得他小時候發燒,我守了整整三天三夜。
他青春期叛逆時,我硬是咬著牙幫他瞞下所有的錯。
可現在,他說我做作,還在我麵前誇另外一個女人。
丈夫在一旁幫腔:“就是,一年到頭忙工作,
好不容易過個年,你就不能讓我們好好吃頓飯?”
我放下筷子,聲音很輕:“我想離婚。”
“哈?”丈夫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
“你又鬧什麼呢?吃個年夜飯都能吃出離婚來?”
兒子也不屑地撇嘴:“媽,你能不能別總是用這招威脅爸?煩不煩啊。”
我站起身,看著餐桌上熱氣騰騰的菜,突然感覺很可笑。
“我說真的,”我的聲音很平靜,“我要離婚。”
丈夫夾了一筷子紅燒肉,漫不經心地說:
“行了行了,知道你最會演戲。
吃完飯把碗洗了,明天初一還得早起包餃子呢。
對了,小劉明天要來,她不吃韭菜的,你記住啊。”
說完,他就和兒子一起把碗筷往水池裏一放,轉身回客廳看春晚去了。
我知道他們父子倆在客廳看春晚,時不時傳來的笑聲讓我覺得刺耳。
他們記得那個姓劉的女人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卻不記得我最愛吃的菜是茄子。
二十年了,我第一次在除夕夜買了茄子回來。
往年我都不敢,因為他們父子倆都不愛吃。
可今年我突然很想吃。
就像是壓抑了二十年的委屈,在這個時刻突然就決堤了。
看著桌子上的茄子,指尖有些發抖。
我其實不是一個貪吃的人,但此刻卻執拗地想要在年夜飯的餐桌上看到這道菜。
或許是因為昨天在菜市場,看到隔壁王嬸買菜時嘴裏念叨著:
“我家老頭子最愛吃茄子了,年夜飯得多炒一個......”
那一刻,我鼻子有點酸。
二十年來,每一頓飯我都是第一個起床最後一個睡覺,
想盡辦法變著花樣做他們愛吃的菜。可他們從來沒有問過,我愛吃什麼。
我站在廚房裏,看著水池裏狼藉的碗筷,聽著客廳裏父子倆的笑聲。
突然發現,原來心死是這種感覺。
2.
我摘下圍裙,穿上大衣,推開門走了出去。
凜冽的寒風迎麵吹來,我卻覺得無比清醒。
漫天的煙花在空中綻放,我站在小區的長椅上,任憑寒風吹散眼淚的溫度。
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也是一個煙火絢爛的夜晚。
那時他站在教室外,手裏捧著一束不知道從哪裏摘來的野花,
笑得像個毛頭小子:“學姐,我喜歡你。”
那時的我,剛考上研究生,正準備出國深造。
可就是這樣一句簡單的表白,就讓我放棄了所有的規劃。
我以為,這就是命中注定的愛情。
後來懷孕的時候,他寸步不離地守在我身邊,給我煲湯,陪我散步。
那時我總覺得,上天待我不薄,讓我遇到了這樣一個好男人。
可現在想來,那些溫柔,在兒子出生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掏出手機,上麵顯示著十幾個未接來電,都是他打來的。
我知道他不是擔心我,他隻是餓了。
果然,很快一條消息就跳了出來:
“你到底去哪兒了?都幾點了還不回來?明天不是說要回你娘家嗎?
你這樣鬧脾氣像什麼樣子。”
我擦了擦眼角,回複道:“我說了要離婚。”
“你別鬧了,大過年的多不吉利。”他的語氣依舊輕描淡寫,
“快回來吧,我和兒子都餓了。你不是最疼兒子嗎?”
手機又響了起來,是兒子發來的消息:
“媽,你別耽誤明天回外婆家。
爸說讓我跟你去,我都答應了,你還想怎樣?”
是啊,他們以為讓兒子陪我回娘家,就是天大的恩賜。
可他們永遠不會知道,兒子在去年回娘家時,是怎樣一副表情。
“媽,你家真的好遠啊,坐車都要兩個小時。”
“媽,你家怎麼這麼小啊?連個像樣的電視都沒有。”
“媽,外婆做的飯好難吃,我們早點回去吧。”
而丈夫知道後,不但沒有責備兒子,反而一臉讚同:
“是啊,你娘家那條件,帶孩子去受什麼罪。要我說,以後過年就在家裏過得了。”
我深吸一口氣,回複道:“不用跟我回去了,我以後也不會回來了。”
“得了吧,你每次生氣都這麼說,還不是第二天就回來了?”
兒子的語氣滿是不屑,“我看你就是更年期到了,整天沒事找事。”
我突然想到去年除夕,兒子第一次給我送禮物時的場景。
他獻寶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發卡:“媽,這是我特意給你買的新年禮物!”
我當時感動得熱淚盈眶,直到後來無意間在他書包裏發現了一個都是泥土的包裝袋。
那個發卡是他在路邊撿的,上麵還粘著泥土。
丈夫知道後,不但沒有批評兒子,反而笑著說:
“年輕人嘛,能想著給媽媽送禮物就不錯了,你就別那麼計較。”
他們總是這樣,覺得我的想法不重要,
我隻需要一個撿來的發卡,一頓施舍來的飯,
就可以成為家裏全能的保姆,任勞任怨,任打任罵。
我關掉手機,望著天空中綻放的煙花。
3.
從長椅上下來時,我的腳有些發麻。
回到家已經是淩晨了。
客廳的燈還亮著,父子倆歪在沙發上睡著了。
茶幾上是一地的瓜子殼和零食包裝,水池裏的碗筷還保持著我離開時的模樣。
我輕手輕腳地收拾著垃圾,擦幹淨茶幾。
這是二十年來養成的習慣,即使在決定離開的這一刻,
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照顧著他們的生活。
“你可算回來了。”丈夫醒了過來,伸了個懶腰,
“明天早上我想吃韭黃的餃子,你記得早點去菜市場買,不然不新鮮。
大概5點過去就能買到了。還有,肉我要......”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平靜地說:“我說過了,我要離婚。”
“行了,別鬧了。”他打著哈欠往臥室走去,
“你要是真有意見,明天再說。現在趕緊把廚房收拾了,別影響明天包餃子。
小劉來了別讓人看笑話。”
我看著他消失在臥室門口的背影,突然很想笑。
原來在他們眼裏,我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
我的話永遠都是在“鬧”,我的情緒永遠都是“矯情”。
兒子也醒了過來,起身時還不忘把零食包裝袋丟在地上:
“媽,我明天不想跟你回外婆家了,太遠了。你自己去吧。”
“嗯。”我應了一聲。這一次,我終於不用強迫他去討好那個“條件差”的外婆了。
收拾完客廳,我站在陽台上給妹妹發了條信息:“姐姐可以去你那裏住幾天嗎?”
很快,妹妹就回複了:“姐,出什麼事了?你直接過來吧,我去接你。”
放下手機,我看著廚房裏那盤已經涼透的茄子。
曾經,我以為隻要足夠溫柔、足夠包容,就能換來一個完整的家。
可現在我才明白,在有些人眼裏,你的付出越多,他們就越覺得那是理所應當。
我收拾好簡單的行李,輕輕帶上門。
樓道裏很安靜,隻有我的腳步聲在回響。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新的一年就要開始了。
而對我來說,這不是結束,而是新生。
來到妹妹家,休整好之後,我給丈夫打去了電話。
“我說了要離婚,你什麼時候去辦手續?”
我站在妹妹家的陽台上,電話那頭是丈夫煩躁的聲音。
“大過年的你就不能消停會兒?這事等開完工再說。”
他停頓了一下,“對了,廚房的抽油煙機好像出問題了,你回來看看。”
我冷笑一聲:“你讓那個會送領帶的下屬來看看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