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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慢舊時慢
怡寶好好喝

舊時慢



我拒絕了相親對象的求婚,轉頭踏上火車去向綁架過我的人的兒子示愛。

十年前,陸堯的父親被我送進警察局,此後每年生日我都會收到一束白百合。

以前他明明對我說:“舊時車馬載信慢,一生隻夠愛一人。”

現在他卻說:“葉佳,以後不要再回來。”

1

打開家門,屋內燈光亮得刺眼。

爸媽黑著臉看過來。

我將百合花放在鞋櫃上,俯身換鞋,心中一片了然,這是山雨欲傾的前兆。

今天沈暉向我求婚,我拒絕了。

沈暉是爸媽托人給我介紹的相親對象,深得我爸媽的喜愛。

“為什麼要拒絕小暉的求婚?”

我媽開口就是一副班主任審問犯錯學生的語氣。

壓根不許你辯青紅皂白。

“我不喜歡他。”

我如實回答。

“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是喜歡?再說了,爸爸媽媽為你挑的人怎麼會錯?我們又不會害你。”

我媽緩和了語氣。

苦口婆心教育我的模樣讓我打心底裏覺得虛偽。

今天我二十七歲了,算哪門子小孩?

進門沒跟我提一句生日快樂,滿嘴的責問和教育,還打著為我好的名義。

真是惡心。

不理會我媽和我爸關於愛情無價值的長篇大論,我拿出早早準備好的花瓶裝好水,滴入四滴營養液,輕輕晃動瓶身,將百合花插進去。

教育工程也到了尾聲:“明天你和小暉好好道個歉,咱們兩家人一起吃個飯把這個事情給定下來。”

嗤笑一聲,我回她:“牛不喝水強按頭的事情,您做了這麼多年,不嫌累嗎?”

小時候買衣服,我不喜歡粉紅色的衛衣,想要穿黑色的衛衣,我媽首先是訓斥我小孩子應該要有朝氣,其次再貶低黑色衛衣顯得人陰沉,最後強勢拍板買粉紅色的衛衣。

因為付款人是她,所以不需要給我留任何可以選擇的餘地。

我媽臉憋得臉色鐵青,我爸聲大氣粗地衝我嚷嚷:“怎麼跟你媽說話呢?你對待父母就是這個態度?”

終於,我媽那來回掃視著要挑刺的眼發現了這株百合:“你這花哪裏來的?”

我沒搭理她,她瞬間就爆炸了:“你是不是還想著那個小雜種,那條陰溝裏的臭蟲?我警告你,離這個小雜種遠一點。”

聽聽,教育工作者,人類靈魂工程師,一口一個小雜種。

“他不叫小雜種,也不是陰溝裏的臭蟲,他有名字,他叫陸堯。”

我媽氣得頭腦發漲眼發黑,我爸反應過來氣得額上青筋暴起,抬手就要扇我巴掌。

這巴掌最終沒有落下來。

他倆惡狠狠地啐了我一口,氣哄哄地出了我的家門。

盯著百合,我心裏說不上來的落寞。

高三轉學後,這是我連續第十年在生日收到匿名的百合花。

可我知道這是陸堯送的。

他最喜歡百合花。

原來那件事已經發生十年了嗎?

2

十年前有一起駭人聽聞的女高中生被綁架強奸案。

受害者是我。

施暴者是陸堯的父親,陳建宏。

那一年我和陸堯正是高三。

出了對父母來說有辱體麵的事情,他們第一反應不是替我尋求正義的庇護,而是想要捂住我的嘴。

我不依,鬧去警局,誓死要將施暴者送進監獄。

礙於警察威嚴,爸媽出麵替我辦理了因病休學,又替我出庭,直到陳建宏被繩之以法。

打完官司,爸媽帶我去了另一個城市參加第二年的高考。

陸堯直接輟學了。

他的媽媽患有精神疾病,陳建宏進去了,隻剩下他一個人照顧他媽媽。

這些年我從沒有去打探過關於陸堯的消息,隻是偶爾去了某地旅遊會給他寄一些明信片。

上麵沒有隻言片語,但我相信他知道,這是我送他的。

餐桌上的百合花自放進瓶中的第三日就開始枯萎。

像是宿命般,無論我怎麼精心照顧,被摘下的花朵終會凋落。

我給沈暉打電話:“所有你曾經送我的東西,我都打包好了,明天還給你。”

沈暉說不用還給他。

我解釋:“所有的東西我都沒有用。”

過來好一會兒,我聽見電話那頭一陣苦笑:“那明天下班我來接你。”

沒什麼事,一下班我就開溜,沈暉卻在加班。

我打車去了他公司樓下,意外遇見小學同學李陽。

這人的父親和陳建宏是一個村子裏出來的,算得上是發小,他也算得上是小學班上對陸堯最好的人。

寒暄之後我向他打探陸堯的消息。

當初那件事被我爸媽捂得很好,幾乎沒人知道我就是那個受害者。

李陽笑咧咧:“阿堯現在做平麵模特有名氣得很,聽說還有好幾個娛樂公司想簽他,但是他沒去。”

“噢,對了,他最近開了家花店,就在他高中學校背後那條街上,叫什麼來著,哎呀,一時想不起了,但是很好認,那條街上就這一家花店。”

沈暉急匆匆過來,李陽加了我的微信說下次回老家要好好招待我。

吃晚飯的時候我一直在神遊,沈暉跟我講了許多話,但我一句沒聽進去,滿腦子都在想陸堯開了一家花店。

3

我請了假回老家。

好不容易趕上最近的一班火車,想起自己不僅沒有收拾換洗的衣物,就連酒店都還沒有來得及定。

我笑自己衝動。

車窗外是熙熙攘攘的燈火,在漆黑的夜裏,一點點燈光都顯得璀璨與迷人。

就像有關陸堯的那些記憶一樣。

第一次見他是在我五歲,我媽帶著我去鷺崖山上寫生,不遠處有個漂亮得像紅寶石一樣的男孩在放風箏。

隻一眼我就注意到了他。

紅色的怪獸風箏乖巧地飄揚在空中,小男孩想讓它往哪裏飛,它就往那裏飛。

放得真好,我忍不住在心中羨慕。

母親用食指關節敲我的腦袋,叫我集中注意力。

我埋下頭看近處的桃紅,餘光卻不自覺裝滿男孩自由奔跑的背影。

六歲半讀小學我發現他和我在同一個班級。

這人虛偽得很。

仗著好看就把自己當個小王子一樣對老師和同學的友好和親近不屑一顧。

我討厭老師,討厭同學,討厭他。

同學麵對我的笑容都帶著拘謹,老師對我的善意也隻是來自於我優異的成績。

我倆成了班級裏的一對怪人,高高在上,獨來獨往。

初中我和他也在一個班級。

他依舊是受歡迎又不愛搭理人的天之驕子。

我也還是隻會埋頭讀書不和任何人交朋友的傲才優等生。

整個初中,我們都沒有交集。

高中報道那天,我在分班表上看見了他的名字。

想起最後一個學期他埋頭苦讀的樣子,我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甚至心裏十分亢奮。

真好,我和他又要成為同學了。

陸堯在高中的受歡迎程度比初中上升了十幾個台階。

每天都會有人假裝路過我們班的教室,隻為了看他兩眼。

班裏的女孩也格外喜歡討論他。

體育課做完熱身運動,女孩們就紮堆湊在教室裏討論關於陸堯的八卦。

她們討論那些疑似和陸堯親近的女孩以及女孩的長相。

說她們都是個頂個的美女。

但陸堯對這些大美女都很冷淡。

她們還討論陸堯的家世。

說他家裏捐了一個操場才讓他進到我們這個班級。

她們討論的時候,我會停下學習的步伐,放空身心聽她們討論關於陸堯的一切。

雖然我和陸堯是同桌,但我倆話很少,沒怎麼聊過天。

在學校,我隻有學習這一個目標,所以我十幾年來沒有一個朋友。

後來陸堯成了我唯一的朋友。

4

早晨六點半,我渾渾噩噩醒來,下了火車卻沒有抬腳的勇氣。

迎著冷風罵了自己五分鐘,我打車去商場買下一身新衣服,補了口紅。

-舊時慢

原來這就是陸堯的花店。

站在門外我的雙腿發抖心裏直打退堂鼓。

值班的女孩推開門問我是否要買花。

我不答反問,陸堯在嗎?

女孩警惕地盯著我,你找我們老板有什麼事情?

我鬆口氣笑起來,說我隻是想轉轉買束花。

花店裝修簡約,賣的大多是花幾塊錢就能買上好幾束那種花,倒是適合高中的孩子們開心時買上一兩束。

高中那會兒陸堯每天都會用我的彩紙疊一朵百合給我,他的手巧,紙張在他手中變得格外聽話。

我最喜歡晨光照在他身上,他低頭仔細為我疊百合。

這樣時刻的他被我自私的認為,是我的。

店麵深處的百合是用盆栽種植的,倒是讓我有點驚訝。

“百合花怎麼賣?”

我低頭嗅嗅,沒聽見人回答。

一回頭對上一雙像琉璃般絢爛的眸子,閃爍著斑斑點點的光。

嗓子突然變得幹啞。

麵前的人盯著我看了足有一分鐘,然後神色平淡地問我:“你想要那朵?”

我眼神飄忽來回在店裏打轉,幹站著渾身不自在,突然發現不見剛剛那個女孩。

陸堯一眼就看穿解釋:“她去買奶茶了。”

我“噢”了一聲。

隨即,他又問我:“想要那朵?”

假意挑選,我偷偷拿餘光瞄他,他卻神色自若。

每朵百合在我眼裏都差不多,我隨手一指,扭頭看他:“想要這朵。”

陸堯拿剪刀將盛開的百合全剪了下來。

修長的手指勾著彩線纏繞幾個來回,一大束百合花就包裝好了。

香氣從懷中撲上來,醉得我霎時間紅了臉頰。

陸堯伸手將我額前掉落的碎發別在耳後。

親昵又自然,仿佛做過無數遍。

我突然想起高二發燒,他逃掉課間操在教室替我扇風被我抓包卻死不承認的情景。

眼神躲躲閃閃,嘴裏念念叨叨隻是在給自己扇風。

耳根子卻紅得要命。

那時候我和陸堯已經做了一年同桌卻不熟稔。

下晚自習時,他磨蹭著不走,我一走,他立馬跟上來。

出了教學樓他拉住我:“為什麼你小學和初中都不找我玩兒?”

我下意識諷刺道:“你缺朋友嗎?”

夜裏我想起這句話,驚覺這話背後的分量。

五歲那年他趁我媽不在,溜到我身邊問我在畫什麼,當時我因為害羞端著架子沒搭理他。

不曾想,這一不搭理就是九年。

第二天我多帶了一盒牛奶分給他,實際上是我不好意思為昨晚的事情道歉。

但他都明白,開開心心地擰開瓶蓋,當著我的麵一口氣喝完。

那時候帶著點幼稚傻氣的他,和現在真是大不相同。

從花香裏拔出思緒,我抬頭問他:“明天去放風箏嗎?”

女孩喜滋滋地拎著奶茶回來,瞥到我手中的百合表情震驚得像是遇見了千年幹屍。

陸堯拿過一杯奶茶遞給我:“住哪兒?”

我有點害怕被他看穿的窘迫。

“還沒定酒店。”

5

花店打烊後陸堯帶我回了他的住處。

我穿著他的寬鬆體恤睡在床上,陸堯在地上打了個簡易的地鋪。

側身我就能聞到陸堯身上淡淡的沐浴香。

還有清晰的呼吸聲。

...

我是升入高三的那個暑假才發現陸堯身上的傷口。

水杯被我不小心打翻,潑出的咖啡濺臟了他一大塊校服。

他極愛幹淨,抽屜裏有我新買的一套大碼校服,我讓他先換上。

陸堯脫下外套,抬手間,通過寬大的袖口我看見他背上有密密麻麻的傷痕。

下意識我脫口問他,陸堯神色平靜說沒事。

第二天,我帶了一包處理外傷的藥給他:“嚴重就去醫院。”

對著那包藥,陸堯沉默了許久。

上課鈴響的同時,我看見他的嘴唇一張一合,說的好像是“謝謝”。

後來,陸堯有一周沒來學校,流傳的說辭是他打球摔傷了腿,需要在家休養。

我不信這套說辭。

他從沒在學校和男生去打過球。

第二天,陸堯來學校了。

他神色如常,可我感覺他就是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陽光照在他身上,毫無生氣。

如同一個摔碎後被人重新拚湊起來的瓷娃娃。

下晚自習我拽住他,在空蕩的角落看見他滿背觸目驚心的傷痕。

無論我怎麼勸說陸堯都不願意報警。

最後我哭了,說你逃走吧。

陸堯苦笑拍我的頭,我掛念的人都在這裏,又能逃去哪裏呢。

直到他生日那天,我爸媽不在家,半夜他來了我家。

我睡在床上,他睡在地上,那是他和我說話最多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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