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我大婚,他舉著滴血的繡春刀指著我。
【若你現在後悔,我便帶你走。】
我隻是笑了笑,連哄帶騙哄走了他。
後來他撲到我的懷中嗚咽的像條小狗,連聲說我騙他,求我不要死。
1、
周家軍為皇帝身先士卒,數萬人丹城埋骨,無一生還,唯留周家遺孤。
而我便是周家遺孤,世人皆罵的永安郡主,豢養麵首,荒淫無度,不知羞恥,罵我的父親貪功冒進害死數萬兵將。
我把玩著匕首上的玉穗子,腳下是一灘血跡,我賜死了幾個侍衛,他們竟讓人闖進了郡主府,實在不中用,死了也罷。
沈安神色晦暗不明,從懷中拿出一方錦帕,替我擦拭濺到手上的血跡,好似我殺的隻是幾隻阿貓阿狗。
沈安說:【別讓這些醃臢東西臟了你的手。】
沈安便是與我大婚三月就合離的夫婿,左右不過是,他不喜我養麵首,我不喜他幹涉我養麵首。
【有賊寇潛入了郡主府,本官特來緝拿歸案。】,沈安擺手,身後錦衣衛魚貫而入。
他總是找這些蹩腳的理由。
不過片刻,我昨日才納入府中的麵首,便被帶走了。
即便是合離了,他還是不肯善罷甘休。
我將剛擦幹淨的匕首抵在他的頸間:【適可而止吧,沈大人。】
他自是不怕我的。
沈安挑眉看著我,聲音帶著些許嘲弄:【本官總會將郡主府中的麵首一一處理幹淨的。】
我有些咬牙切齒:【你我合離,各不相謀,沈安,別礙了我的事。】
合離是我提的,我本也不想嫁他。
他想要殺了我所有的麵首。
他說,這些人總歸是要死的,他不想我身上染血,所以他替我殺。
可他錯了,周家遺孤的身上就該鮮血淋漓,不然怎經得起世人唾棄。
2、
聲聲琴聲稍撫我不安的心緒,我睜眼看著在我房中撫琴的白衣少年。
他是楚堯,我府中最得寵的麵首,沈安最想殺的也是他。
他放下琴,問我:【郡主,最近可是遇上煩心事了?】
我沒答,頭越發疼了,掃落了桌上的花瓶,似乎聽著破碎的聲音我的頭疾便能得到片刻的緩解。
楚堯早已習慣隻是收拾好地上的狼藉退了出去。
燭光搖晃,我推開了窗戶,便對上了一雙清冷的眉眼,冷的讓人心寒。
【沈安,你又來作甚?】
他翻窗進來,狠狠把我抵在牆上質問我:【聽說耿淮風回京了,現在人就在來你府上的路上?真是情深,他一進城就直奔你而來】
他捏著我的手,捏的很用力,讓我覺得疼了。
【你究竟要鬧到什麼時候?】,他的聲音低沉,聽來還有幾分委屈。
我差點以為我聽錯了,沈安這般高高在上的人。
我語氣漠然的應著他的話:【沈安,耿淮風回來了,你知道的我想嫁給他。】
他身形一僵,欺上身來想要吻我,我還是偏過了頭,他手上的力道更重了,疼得我直掉眼淚。
我讓他滾,他很聽話的,讓他滾便滾了。
素蓮說,耿國公府的小公爺從儋州回來了,入京便直奔我府上,此時正在前廳等著。
耿淮風同我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我的夫婿本該是他,可沈安執意求聖上賜婚,將我搶走。
而後我嫁為人妻,他自求外放去了儋州,現終是回來了。
我讓素蓮仔細替我梳妝,去見了耿淮風。
他呆愣的望著我出神,半晌才指著鋪了滿院的箱子,告訴我這些全是他從儋州給我帶的禮物,眼裏皆是愛慕。
我捋了捋他的頭發,摸著他的臉頰,輕聲的問他:【哥哥,在儋州過得可好?】
我們兩家交好,他僅比我早出生半個月,自小我便喚他哥哥。
應是許久未見,又或是我親昵的動作,讓他有些紅了眼。
他說:【一點也不好。】
我輕笑出聲:【我也過得不好,每日夢魘全是我父兄屍首被送回京城的場景和數萬將士的哀嚎,哥哥,可知將軍頭顱懸城三日是何等羞辱?】
仿佛是被我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嚇到了一般,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斥著驚恐。
直至他踉蹌的走後,我才大笑出聲。
即便是親如手足的世交,如同長兄的青梅竹馬,為了功名利祿又有什麼事做不出的
我隨手打開了一個箱子,裏麵裝的竟是滿滿的小玩意,毫無章法。
應是他每每見到這些小玩意,便覺著我該會喜歡。
他還是如小時一般,隻要我有所求,他費盡心思都會應。
他同我說過,歲歲是這世上最好的珍寶,即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也是使得的。
可我不喜歡,一點也不。
我掀翻了木箱,命人拿來火油,一把火將耿淮風帶來的東西就在院中燒成了灰燼。
我好想問問他,可知在我父兄死後我是怎般過的?
2、
那年雪下得很大,我被人從鄉下的莊子接回京城的時候,聽聞新帝登基了,京城皆是大喜。
在這之前先皇年邁昏庸,至死也未立儲,導致了大齊內亂,皇子奪位。
阿爹與兄長同我說,京中風雨飄搖,留我一人在府中他們不放心。
把我送去了鄉下莊子上,我自小沒了母親,是阿爹和兄長帶我長大的。
我在莊子上一待便是兩年,日日翹首以盼父兄接我歸家。
我常常讓人去打探戰事如何了。
打探的人回稟,父兄聯合耿家扶持二皇子上位,捷報連連,不日就會回京來接我。
可再見時,父兄屍骨不全,父兄的頭顱被人斬下,聽聞頭顱被懸在丹城的城牆上。
他們說是阿爹貪功冒進,才會受到埋伏,周家軍數萬兵馬都被阿爹害死的。
我不信,我一遍遍同他們辯解,我說我的阿爹才不是會貪功冒進,讓將士跟他冒險的人。
可又有幾人能聽我講。
新帝登基後,召我入宮同我說,他會予我無憂,保我一生安樂,賜了我郡主的身份。
我問他,為何明知丹城設伏偏偏是周家軍進了丹城?又問他,又為何耿家支援的人馬三天後才到?
皇帝不答,隻說會補償我。
諾大的京城,新帝登基,內亂落幕,皆是一片祥和,除了我。
有人想要我的命,許是因為我質問皇帝的那番話。
雪下得很大,我素色的孝服上殷紅一片,我不停的跑,跑出了周府。
我的身後是七八個持劍的黑衣人,在我身後步步緊逼。
空蕩的街道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身後追來的人亦是察覺,在暗處隱去。
來人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我迎著月光看去。
那人便是沈安。
那時他說我愚昧至極,死了合該。
4、
那天雪夜後,我被沈安救下後帶回了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