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霆升任戶部侍郎,本該是錦上添花之喜。
誰知青梅沈婉從西域歸來,他竟與她暗通款曲,漸生情愫。
對發妻柳筠愈發冷淡,連日來歸家次數寥寥。
柳筠獨守空房,直至撞見二人幽會。
她心如死灰,隻盼和離了斷。
1.
這日家中設宴,我正在廚房準備菜肴。
婆母特意囑咐要多做幾道精致菜品,說是要款待貴客。
待我端著菜品進了正堂,才知是為沈婉接風。
她一身鵝黃錦緞裙衫,肩上繡著精致花邊,端坐上首。
陸雲霆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眼中竟帶著幾分癡迷。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他曾說過:
“前塵往事皆已過,今生今世隻你我。”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布衣,心中五味雜陳。
他們本是青梅竹馬,敘舊也是人之常情,我又何必自尋煩惱。
我回到廚房,見碧玉正在灶台前忙活。
她額頭沁出汗珠,見我進來忙道:“夫人,這魚已經收拾好了。”
我接過鏟子,輕聲說:“清蒸最好,配些蔥薑便是。”
說著我便開始準備。
灶上爐火正旺,我一邊掌勺,一邊想著陸雲霆愛吃的口味,又添了幾味配料。
我們忙活了大半個時辰,總算將菜肴一道道端上桌。
我特意做了一道東坡脯,這是我最拿手的菜品。
誰知沈婉剛夾起一筷,陸雲霆便變了臉色。
他一把打落她手中筷子,厲聲道:“她食芝麻會不適,你是不知還是故意為之?”
我愣在原地,手足無措。
沈婉倒是溫婉一笑。
“是我疏忽了,從前在西域時就不能食帶芝麻的菜品,嫂嫂不知也是常情。”
婆母卻冷著臉:“連這等小事都不知,如何做得了這個家的主母?”
我看向陸雲霆,他眼中滿是嫌惡,竟無一言相幫。
堂內一片寂靜,隻聞碗筷相碰之聲。
我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
記得成親之初,陸雲霆曾細心教我認識各種食材,耐心告訴我他喜歡的口味。
那時他總說,要我好好學,將來做個賢內助。
可如今,他卻為了沈婉的一道菜,當著眾人訓斥於我。
我低著頭,看著地上拉長的影子。
堂上燭火搖曳,映得人影憧憧。
婆母的話語在耳邊回響,一字一句都如重錘,敲在我心上。
陸雲霆的沉默更似利刃,將我最後一絲希望斬斷。
那一瞬,我仿佛看到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橫亙在我們之間。
我默默退出堂屋,再待下去隻怕更加難堪。
經過院中銅鏡,我不由駐足。
鏡中人衣衫粗陋,發髻淩亂,哪及得上沈婉半分風姿?
這般寒酸模樣,怎配得上他們這樣的人家?
2.
我怎能如此不堪入目。
我第一次細想與陸雲霆的這門親事。
他究竟看中我什麼?
為何要娶我?
那是我第一次萌生了和離的念頭。
我坐在廳堂裏執拗地思索這個問題。
天色漸暗,火紅的晚霞染紅了天邊。
夕陽穿過矮牆,照在臉上。
我望著院中盛開的茉莉,想湊近聞聞香氣。
一隻大手擋在我麵前。
“小心,枝上有蟲。”
我抬頭,是剛下朝回來任職的陸雲霆。
他俊朗的麵容是這一個月來,坊間姑娘們最熱切的話題。
我羞紅了臉,往後退了兩步。
“你可喜歡?我命人每日采些送到府上。”
我的臉更紅了,連耳根都燙得厲害。
“不必麻煩了......”
“無妨,茉莉清香,最適合你。”
我猛地抬頭:“真的可以嗎?”
從那日起,每日清晨,便有小廝送來一盞茉莉。
“姑娘,這是我家少爺特意吩咐的。”
我把這份心事藏得緊,誰也沒說。
直到嫁給陸雲霆那日,眾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想到這裏,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若是到了暮年,怕是想起來還會笑出聲吧?
不知坐了多久,天已經全黑了。
漆黑的夜色,仿佛背後還透著光亮。
沉暗的天幕像是在威脅,下一刻就要衝破這份寂靜。
陸雲霆何時回來的,我竟毫無察覺。
他從身後攬住我。
把一個食盒放在桌上。
“還未用膳吧?我帶了飯菜回來。”
一聽他的聲音,我委屈得不行。
哽咽著說不出話,淚水卻先落了下來。
他見我哭,卻鬆開了手。
他知道我在等他解釋那道菜的事。
無人告訴我沈婉不能食用芝麻,也無人問我一句,可曾勞累,可曾饑餓。
他冷淡地起身:“我去沐浴。”
原來他是有意為之,他必須在沈婉麵前表明:
【你在我心中,比我的發妻更重要。】
我打開他帶回的飯菜,卻發現早已涼透。
3.
那日,我隨陸雲霆去沈府同沈大人議事,原想著能與夫君多說幾句話。
不料剛到府門外,就遇見了沈婉。
她身著淡青色繡花褙子,頭上珠釵晃動,笑意盈盈地迎了上來。
“嫂嫂來了!”她親熱地拉住我的手。
“父親新得了些稀罕物件,我正想請嫂嫂去瞧瞧。”
我本想推辭,可陸雲霆已經開口:“去吧,我還有公務要處理。”
無奈之下,我隻得跟著沈婉去了內室。
她從檀木櫃中取出一隻青玉壺,壺身雕刻著飛鳳遊龍,做工精致。
“這可是我家祖傳的寶貝,”沈婉輕撫著玉壺,“嫂嫂要不要近前看看?”
我剛邁出一步,她手上一鬆,玉壺便跌落在地。清脆的碎裂聲驚動了外間眾人。
“天哪!”她尖聲叫道,“嫂嫂怎能打碎玉壺!這可是祖傳之寶啊!”
我愣在原地,一時語塞。
她分明是故意為之,可我卻無從辯解。
陸雲霆聞聲趕來,見到滿地碎玉,麵色頓時沉了下來。
“到底怎麼回事?”他冷聲問道。
沈婉抹著眼淚說:“我本想讓嫂嫂看看這玉壺,誰知她一碰就碎了...這可是我祖母留下的唯一念想啊!”
“你!”陸雲霆轉向我,眼中盡是怒意,“還不快向沈婉道歉!”
我咬著唇,看著他為沈婉拭淚的模樣,心如刀絞。
這般偏心,當真是我的夫君嗎?
“對...對不起...”我強忍著淚水,聲音顫抖。
沈婉卻愈發委屈:“這玉壺可值千金,嫂嫂一句對不起就完了嗎?”
“你放心,”陸雲霆安撫道,“我必定重新為你尋一件更好的。”
“可是...可是這是祖母的遺物啊...”
看著沈婉楚楚可憐的模樣,陸雲霆又瞪了我一眼:
“還不快回府去!別在這裏添亂!”
我轉身離去,淚水模糊了雙眼。
成親兩年,往日溫情早已蕩然無存。
他的心裏,大約從未真正裝下過我吧。
走在回府的路上,我不禁想起了當初他對我的百般疼愛。
那時他說茉莉清香最適合我。
可如今,我在他眼中,怕是連一朵野花都不如了。
這樣的日子,究竟何時是個盡頭?
我獨自走在街上,任由淚水滑落。
若是早知今日,當初又何必動心?
次日一早,我便來到沈府門前。
門房卻道小姐不見客,我隻得在府前靜候。
從朝陽初升到夕陽西下,我寸步未離。
直到暮色四合,終於見沈婉攜婢女出府。我連忙上前,攔住她的去路。
“沈小姐,”我強壓著心中酸楚,“還請告知那玉壺價值幾何?”
沈婉冷眼看我:“怎麼,想賠我那玉壺?就憑你,也配?”
4.
我正要開口,卻見沈婉忽然麵色一變,身子一歪,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倒地時,那件淡粉色的裙裾散開,露出一截雪白的腳踝。
我驚得說不出話,隻見她蜷縮在地上,發出低低的呻吟。
就在這時,院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陸雲霆大步流星地走來,一見沈婉倒在地上,立即蹲下身去。
他的目光中滿是擔憂,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
可當他抬起頭看向我時,眼中的溫柔瞬間化作怒火,惡狠狠地指著我。
“你來沈府門前鬧什麼?有事不會讓下人通傳?”
隨即,又低下頭,柔聲細語地對她說:
“可有傷著?讓我看看?你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我定不讓你受委屈。”
沈婉抬眼,委屈地點點頭:
“雲霆哥,嫂嫂說要賠我那隻玉壺。”
“可我好言相勸,讓她莫要太過執著。誰知她竟惱羞成怒,將我推倒在地...”
我心頭一震,沒想到她竟如此顛倒黑白。
正要開口辯解,陸雲霆已經抬手朝我臉上打來。
火辣辣的疼。
恍如那日他以手掌擋在我與蟲之間,卻又全然不同。
那時他為護我不受傷,如今卻是要傷我。
那時心頭是暖的,如今,卻是冷的。
“好個無理的妒婦!”他厲聲喝道,眼中滿是鄙夷,“竟敢對沈婉動手!”
我捂著發燙的臉頰,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我沒有...”
他根本不容我分辯。
“你不是要賠銀子嗎?那就你就三月之後把銀兩拿到沈府。”
“若是賠不起,就休要再來打擾沈婉!”
我胸口劇烈起伏,拚命忍住淚水。
手指緊緊掐著掌心,那疼痛卻遠不及心頭的苦楚。
“我沒有推她!”我聲音顫抖著說。
“我隻是來賠罪,為何要這樣冤枉我?”
沈婉伸出手,輕輕握住那隻打我的手。
她的手纖細白皙,與陸雲霆的手十指相扣。
我看著他們親密的模樣,心如刀絞。
這般親昵,哪還有半分避諱之意?
“雲霆哥!”她柔聲道,眼中帶著假意的憐憫。
“你別為難嫂嫂了。那玉壺是祖母遺物,價值千金,她又怎賠得起?”
這話說得體貼,卻字字誅心。我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