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打電話來說沒錢治了,要拔我媽的氧氣管。
大吵一架後,半夜睡不著的我出去買酒喝。
路過小區大門,欄杆尖上插著兩個人。
一個眼珠子掉在地上,說:在這兒坐了一晚上,一個窮鬼都沒看到。
一個頭扭了360°回頭看我:誰說的,這兒不是有個窮瘋了的嗎。
1
地上的眼珠子滾到了我的腳邊,我嚇得手腳不聽使喚,下意識地裝作看不見他們兩個的樣子,哆哆嗦嗦地轉過身往回走。
我不敢太快又不敢太慢,太快怕兩隻鬼看出來,太慢怕它們跟上我。
身後的兩個鬼還在說話,不管我走多遠,聲音好像就在我的耳邊一樣。
歪頭鬼:「財神說明天的彩票一等獎還沒有人買,我們要不要附身去買一個玩玩?」
掉眼鬼嗤之以鼻,我似乎能聽見她把眼珠摁回自己眼眶的聲音。
「你都是鬼了,你要錢幹什麼?」
「可是011030是我死之前的幸運數字。」
「你都死了啊!這種陽間的錢有什麼卵用」
我一步一挪的腳步不由得頓了頓。
什麼彩票號碼?!難道這是老天爺聽見我的心聲,天降橫財讓我來救我媽了?!
不過她們說的彩票是福彩還是體彩?!
我想多聽一些,於是小心翼翼地站定腳跟,結果剛剛轉過半邊,就見一張歪頭又掉眼的鬼臉緊貼在我的身後,他們兩個鬼的聲音合在一起,齊聲道。
「小姐姐,你聽見了什麼?」
我嚇得精神失常拔腿就跑,腦子裏隻有那一張無比駭人的鬼臉。
我一路狂奔到單元樓門口,結果不小心撞在了時常在小區撿廢品的老乞丐身上。
因為跑的太快的緣故,衝(防)撞的力道不小,老乞丐整個人摔在地上,痛得驚呼出聲。
「哎喲!」
我連忙把他扶起來,連連道歉,老乞丐有些埋怨地開口:「大晚上的,你跑得那麼快幹什麼?」
「有!有東西追我!」
我害怕地轉過身,我身後卻空無一物,路邊昏黃的路燈看起來也格外溫馨,絲毫沒有任何詭異的模樣。
難道是我想發財想瘋了,是場幻覺?
我扭過頭隻見老乞丐有些吃痛地揉著自己的手臂,他常在小區出沒,對小區裏的流浪小貓也很和善,因此居民們也常會把快遞盒子和飲料瓶子留給他。
「對不起啊大爺,我剛有點著急。」
我連忙道了歉,不敢多停留迅速回家。
明亮的光線和熟悉的環境讓我找回了一些安全感,我才細細地琢磨剛才的事情。
自從我媽生病躺在床上以來,家裏的錢就像流水一般,我爸賣了房車還借遍了錢,可我媽的病情不僅沒有好轉,每天要吃的藥還越來越多,越來越貴。
前些天更是住進了ICU裏,一天的花費就是我一個月的工資。
我爸說不治了,也是無奈之舉。可我想我媽活!
我要錢!我要很多很多錢!
無論是掉在地上的眼睛還是扭過來的頭都恐怖得太真實,尤其是他們聊天的那幾句話。
011030,不管是哪個彩票的號碼都值得我試一下,明天上午一起來就去。
我剛打定主意就碰到了剛從浴室洗完澡出來的室友許婷,她身上還有一股不知名沐浴露的奇香。
「那麼晚了你才回來啊?又去兼職給你媽掙醫藥費了?」
「啊......嗯,對啊,今天去晚了沒有活幹了就先回來了。」
我清楚悶聲發大財,所以不打算跟任何人說今天的事情。
許婷卻皺起眉頭湊到我臉前,她的臉在眼前迅速放大,視線的短暫失焦讓我猛地想起了今天的掉眼鬼,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許婷篤定地開口。
「佳怡,你身上有好濃的血腥味。」
2
我和許婷是大學時期的室友,畢業後留在了同一個城市發展,為了省錢就合租在一起。她這人大學時期就很有些神神叨叨,聽說小時候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在道觀裏長大的,他們那裏的道長都說她很有道緣。
大學時期她就常給人看看手相找找貓什麼的,我閑來無事也會讓她幫忙看看流年大運。不過像許婷這樣主動說我有異常的情況還是很少見。
掉眼鬼和扭頭鬼的臉一下子又出現在我腦海裏,我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
「啊?什麼血腥味?我沒聞到啊。」
我是真沒聞到,甚至因為下班和同事吃了火鍋的緣故,我感覺我身上都是一些火鍋底料的味道。
許婷卻搖了搖頭,她動了動鼻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指著我脖子背後說。
「你讓臟東西纏上了。」
說完,她還生怕我不相信似的,把我拉到了落地鏡前,我艱難地扭頭往後看去,果真發現我肩膀上有一個紫黑色的手印。
異常明顯,手印中間甚至像有血痕的樣子。
我嚇得一下子沒站住,跌倒在了鏡子前,連帶著那麵鏡子也一起被我撞到,稀稀拉拉地碎了一片。
「不光纏上了,鬼還拿到了你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他們怎麼可能?!」
我說著,腦子裏立即叮得響了一聲,011030,這不就是我的生日嗎,而遇見他們的時間是23:30,正是我出生的時間。
合起來,正是生辰八字!
「鬼拿八字人短命,他們這是拍滅了你左肩火呀!」
許婷有些著急,她衝回自己房間不知道翻找著什麼,我也早沒了主心骨,隻能顛顛地跟在她後麵,哆哆嗦嗦地問道:「左肩火被拍滅了,會怎麼樣啊?」
「人有三盞火,左肩右肩和頭頂,一盞火就是你的一段陽氣,若是三盞火都滅了,你就是一個空殼子,這方圓百裏的孤魂野鬼都能借你的身體還陽了!」
她從自己的行李箱裏翻找出一個符咒貼在我的身上,叮囑道:「這是我師傅教我的複陽之法,你明天不要出門了,好好待在家裏,直到把左肩火重新養出來為止。」
可是我明天還要去買彩票呀!
我有些猶豫,許婷的符咒貼到我身上之後,我原本的心慌真的平複了下來,當真有些所謂的元神歸位的感覺。
難道真的像她說得那樣?
我有些猶豫,可看著我的手機餘額咬了咬牙,我媽的病等不得。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去試一試!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來了,打開門的瞬間卻看到了門外等著的許婷。
「你不能去買彩票!」
「許婷,我媽的病你也知道,我很缺錢!」
「可是你也不能搭上自己的命啊!」
她一把抓住我,硬生生把我推回了房間裏從外麵鎖上了門,任由我把門拍得震天響她也不為所動。
「佳怡,我是為了你好,鬼話不可聽,聽了,你就不是人了。」
結果當晚彩票開獎,011030,一個數字都沒錯,獎池獎金有整整三千萬。
我差點把手裏的手機扔出去。
三千萬!稅後到手兩千四百萬!
足夠把我媽的一條命從死神手裏拉回來!
許婷打開房門一臉平靜,而我卻忍不住把房間裏的小擺件扔了出去。
「許婷!你害我損失了三千萬!三千萬!」
「你知不知道這三千萬意味著什麼?你知不知道我爸隨時因為沒錢拔了我媽的氧氣管?!」
許婷搖頭:「這個獎金透支的就是你的壽命,你真買了,你就活不過今天了。」
3
許婷說話實在難聽,我氣得發抖。
「你的意思是我這輩子都不能有錢?!都隻能像個牛馬一樣幹到死嗎?!」
「還是說你覺得!我這個窮鬼的媽就該死?!許婷!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許婷沒有跟我爭吵,而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見鬼!我為什麼要把這件事告訴她!
許婷這人微胖,長得也實在平常,成績更是拿不出手,大學裏就沒什麼存在感。相反我大學裏追求者就不少,績點也比她高出好多,畢業後更是進了一個國企的重點崗位,福利待遇都很好,而許婷處處碰壁,好不容易才在一家初創公司裏找到了行政的工作,連五險一金都沒有。
如果我媽沒有生病,我根本不會跟她合租。
在此之前,許婷偶爾也會表現出對我的羨慕。
她會不會是算出我有這樣的機遇,故意嚇我讓我不敢買彩票。
我低頭看著她給我的那個符咒,現在看來上麵的朱砂也像極了鮮血,不僅沒有了一開始貼上的溫暖,看上去還有些可怖。
我咬牙切齒,把那個符咒揭下來丟進了垃圾桶裏。
「什麼狗屁三盞火!封建迷信!」
我在屋子裏聽著許婷在房間裏的動靜越聽越生氣,拿上鑰匙決定出去走走,家門摔得震天響的時候,我心中的怒火一時之間也散了大半,開始冷靜思考。
其實許婷的擔心也並非有錯,但我實在是太缺錢了,尤其是我爸昨天在視頻裏表現出來的絕望,讓我一時之間著急上火。
可能那兩個鬼也是因為我太過著急才幻想出來的吧。
那剛才對許婷的態度實在不算好,一會兒回去還是跟她道個歉。
我想著這些走到單元門口,就看見昨晚被我撞到的老乞丐站在路燈下逗小貓。
我走過去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丫頭,丟東西了吧!」老乞丐樂嗬嗬地站起身,衝我伸出三根手指,我心下大驚。
三千萬,他怎麼知道?!
見我愣神,老乞丐就清楚自己說中了,他把手裏那點貓糧放在地上,伸手在我的右邊肩膀上拍了拍。
「這樣好的機遇都把握不住,不就辜負人家好不容易上來一趟嗎?」
「大,大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天機不可泄露啊!」
老乞丐嗬嗬一笑,把手舉起來指了指我家的陽台,陽台窗戶上擺著一麵銅鏡,那是我們剛入住的時候許婷掛上去的,說是能辟邪。
「鏡斜人不正,鬼也進不得,神也進不得。」
「你今夜把這鏡子取下來,再將門打開。」
他擺了擺手指,比了個1的姿勢:「鬼門輕開,這是最後一個晚上了。」
我將信將疑,還想問些更多的,老乞丐卻搖搖頭,一句都不肯多說,隻顧著跟湊過來吃糧的貓咪們玩了。
我隻覺得右邊肩膀,像是有些涼。
回到家裏,許婷房間已經安靜了,門縫裏也看不見從裏麵透出來的光線,應當是已經睡下了。我想敲門跟她道歉,手在門口懸停,卻終究沒有落下去。
明天再說吧。
轉過身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陽台上的那麵銅鏡,越看越覺得瘮人,起身把它拿了下來收進了電視櫃裏。
在關陽台門的時候,卻沒像老乞丐說的留門,而是選擇關得嚴嚴實實,還上了鎖。
做完這些,我已經困意濃鬱,上床之後沒多久就睡著了。
睡到不知道幾點,迷迷糊糊的時候,我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講話聲。
「那麵鏡子,總算拿下來了。」
4
我心中警鈴大作,掙紮著想動一動,卻發現手腳都好像被摁住了一樣,隻有眼皮能夠稍微抬起一些。
鬼壓床!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一點眼皮,借著沒拉的窗簾透進來的月光,我赫然看見我的陽台窗戶上正趴著兩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