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救楚北宸,我被人剜出雙目,取下麵皮,製成燈籠,掛在自家門口。
可他卻在眼睛痊愈後,迫不及待地求娶了鎮國公府大小姐。
官府讓他去認領我殘缺的屍體,入土為安。
他仍以為是我在耍手段,嘲我:「讓她死幹淨點,別給我的大婚平添黴頭。」
可當他看見人皮燈籠上的紅色胎記時,卻瘋了......
1
死後第七日,我的魂魄飄在用我麵皮製成的紅燈籠旁。
瞪著空洞殘破的雙眼,看著下麵的楚府一片喜氣洋洋的鮮紅。
正如同我被剝皮後的鮮血淋漓。
我愛了十八年的男人,無名無分陪伴了八年的男人楚北宸,
今日終於如願以償,要迎娶他的心上人為妻。
可惜,新娘不是我。
禮成,楚北宸攬著新嫁娘,不耐煩地喊我。
「柳依依呢?還不快出來給夫人捏腳?」
「我養條狗,都知道天天跑過來給我搖尾巴,養你還不如養條狗,成天隻知道躲起來偷懶。」
隻可惜,我已經死了,沒有人回應他。
楚北宸不死心地繼續喊,這次終於有了腳步聲。
可進來的,卻是王管家。
「老爺,您怕那位衝撞了婚禮,將她關在柴房,已有數日。」
楚北宸愣了愣,顯然已經忘記了對我的懲罰。
但他很快回過神:「她竟還不知錯?那就再反省幾天。」
王管家看了看他神色,猶豫開口:
「那院裏養的貓好幾天都沒動靜了,實在是有些蹊蹺,您要不要去看看?」
楚北宸譏笑:「想必是都死了吧?」
我一驚,差點以為楚北宸發現了什麼。
可他下一句話卻是:「肯定是被她殺了吃了。」
「她最善於偽裝,喜愛動物不過是裝來騙我的。」
「現在沒了吃食,不照樣對那群畜生下口了?」
王管家麵露難色,還想再說些什麼。
可楚北宸卻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讓他退下。
「夫君,要不還是把姐姐放出來吧?」
「柴房環境惡劣,姐姐身體嬌貴,怎麼能受那樣的苦?」
「我相信姐姐那日不是故意的。」
新嫁娘顧曉曉護著小腹,嘴上這樣勸說,手上卻故意露出了小臂上的兩道鮮紅爪痕。
楚北宸一改厭惡神色,心疼地擁著她。
「曉曉你就是太過心善,才會替那毒婦求情。不必管她,隻是關柴房禁閉,一點小教訓罷了。
「誰讓她不長眼衝撞了你?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和孩子做主。」
「等明日喜宴一過,我就把她貶為洗腳婢,日日伺候你洗腳,也算她有點用處。」
顧曉曉靠在楚北宸的肩頭,感動地嬌嗔:「夫君,您對妾真好。」
楚北宸趁機捉住她白嫩的小手,放在唇上輕吻。
他甜蜜恩愛的動作和話語,瞬間變成插向我心間的利劍,絞幹了我最後一絲希望。
2
我在河邊撿到楚北宸時,他還是個十五歲的少年。
當時皇權顛覆,天下大亂。
我們住過山洞,喝過泉水,在街頭跟老乞丐搶過爛饅頭。
每當我撐不下去了,他就會輕輕把我攬在懷裏,輕哼著歌謠:「山河依舊,青山不改......」
他說:「姐姐,等我報了仇,就帶你遊遍萬水千山,吃遍天下美食,定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我信了。
陪他跌入低穀,也陪他重回明堂,心甘情願。
可是當皇上為他賜婚時,他卻遲疑了。
他眼神躲閃:「姐姐,如今朝堂風雲變幻,我需要一個家世強大的妻子來穩固地位。」
我還是信了。
不就是當不成正妻嗎?
沒事的!
隻要他愛的是我,正妃名分我都可以不要。
可我高估了楚北宸。
自他決定迎娶鎮國公府大小姐顧曉曉後,他就變了。
起初,他還會顧及我的感受,盡量平衡我與顧曉曉之間的關係。
即便不得不冷落於我,也會立馬給我道歉:「姐姐,再等等。」
「等我足夠強大,替我的母妃報了仇,我就帶你去江南生活,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後來,他開始疏遠我。
每當顧曉曉作妖陷害我時,他都會第一時間站在她的那邊,幫著她責罰我。
直到,他眼睛受傷失明。
他怨恨於我,仿佛一切都是我的錯。
可我明明什麼也沒做,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此後,他再也不提江南。
他跟顧曉曉計劃著他們的婚事,他們的孩子。
我開始後悔。
如果當初沒有跟他回京城,會不會一切都會不一樣。
可我到底沒死心。
我意外得知,蛇山上有株仙草,可以治好楚北宸的眼睛。
盡管風險極大,盡管我也十分害怕,但我還是去了。
雖然我險些被群蛇咬死,失去了一根手指,右臉的紅色胎記上又添了猙獰疤痕。
但我拿回了仙草。
楚北宸的眼睛有救了!
3
我帶著仙草剛回府,就被顧曉曉攔了下來。
她奪走了仙草。
我養的貓咪護主,不慎抓傷了她。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楚北宸怒氣衝衝地責備。
「柳依依那毒婦養的臟東西,竟敢在楚府傷人?」
「來人,把它帶下去,剝了皮做成燈籠,給曉曉去去晦氣。」
顧曉曉的婢女堵住了我的嘴,將我帶下去。
我拚命掙紮,可他充耳不聞,隻留下一句:
「柳依依那毒婦對著未成形的孩兒都能下得去手,從今天起,就封死在柴房裏反省。」
「什麼時候認識到錯誤,給曉曉磕頭認錯了,再放她出來。」
多麼可笑啊!
我與他相伴八年,可明明隻有一臂的距離,他卻認不出我是誰。
顧曉曉命人將我綁在地下暗房,門窗全被鎖死。
「謝謝你取回了仙草,治好了北宸的眼睛。」
「隻可惜啊,他以為我才是他的恩人,答應讓我做他的王妃。」
「我已經懷孕了,我們過幾天就會成婚,真遺憾你看不到了。」
她命人將我的臉皮一刀刀刨下。
整個暗室都回蕩著我淒厲的慘叫。
我絕望地想要逃離,可是怎麼都躲不開刀刃。
隻能任由生命隨著鮮血一點點流幹。
那一刻,我才終於死心了。
楚北宸,早就不是當初愛我護我的小少年了。
這世間最易變的,竟是人心。
我被剝下麵皮,製成燈籠,掛在楚府的婚房門口,剩下的屍骨被扔到河裏。
可死後的我仍不得解脫,變成孤魂野鬼,也要被困在這座府邸。
看楚北宸在眼睛痊愈後,迫不及待地和顧曉曉舉辦了大婚。
看楚北宸滿麵春色,衣衫不整地走進寢房。
看王管家一臉慌張地稟告,說官府來人,要楚北宸去認領我的屍體。
看楚北宸嗤笑著說:「這又是她的爭寵新招數?不惜詛咒自己去死?果然是個心機深重的惡毒女人。」
「可......」
「不必再說,以後她的事,都不要再來煩我。」
王管家還想再說些什麼,楚北宸卻早已被屋內女人的哭聲引了進去。
4
他快步走進新房,小心翼翼地抱起床上女人,一臉擔憂。
「曉曉,可是又做噩夢了?不怕,我在呢。」
顧曉曉哭紅了鼻子,柔弱無骨的攀附在男人肩膀上。
「夫君,臣妾又夢見自己被貓撲倒,那貓好生嚇人。」
楚北宸心疼地安撫她,厭惡道:「都怪那個賤人,總是往府裏帶那些肮臟的畜生,真當楚王府是她家了。」
「罰她禁閉還是便宜她了,真該讓她下跪給你道歉!」
顧曉曉握住他的手,委屈道:「夫君不要如此說姐姐。」
「姐姐陪了夫君這麼多年,就算她要我讓出正妃之位,我也是願意的。」
她說著,就紅了眼眶。
楚北宸最吃她這一套,連忙道:「她怎麼能比得上你呢?做妾都抬舉她了。」
「況且,她心思最為惡毒,當初......」
他不知想起了什麼,神色一怔,眉宇間是化不開的疑惑。
我看著這樣的楚北宸,感覺有些陌生。
當初什麼?
當初,我靠坑蒙拐騙,才養活了我倆?
可現在,他卻拿這些斷言我的品格。
即使我已為他犧牲一切,他依舊懷疑我是在騙他,認為我另有目的。
八年陪伴換來了這樣的結局。
恨嗎?
或許靈魂也會心痛,不然我怎麼好像回到了剝皮那天。
我冷笑一聲,吹滅了婚房的燭火。
顧曉曉一聲驚叫,楚北宸連忙下床點燃蠟燭,轉身間卻被門口的大紅燈籠吸引了目光。
薄薄的皮麵下發出鮮紅的火光,在寂靜的夜晚帶著一絲詭異。
顧曉曉走過來,輕靠在他的身上。
「夫君,謝謝你送給我的福燈!」
「這燈的皮質瑩潔細滑,大婚夜掛於屋頭,可以為我們的孩子祈福求好運。」
「我很喜歡。」
楚北宸皺起眉:「我送的?我怎麼不記得?」
他抬手將燈取了下來,目光凝聚在燈上的一抹紅色印記,手竟微微顫抖。
「這是......貓皮?」
顧曉曉搖頭:「是美人皮,做成祈福燈要整張取下,不能有傷痕,工藝極其複雜。」
楚北宸指著那塊紅色印記,眼睛憋得通紅。
「這是人皮?是誰的皮?為什麼會有這個胎記?」
顧曉曉哪裏見過他這樣模樣,被嚇得後退半步,磕磕絆絆地回答:
「就是夫君送我的。」
「我那日被貓抓傷,不是夫君說要扒了那人的皮,製成燈籠嗎?」
楚北宸身形不穩,險些栽倒。
他突然扔下燈籠,大步往外跑了起來,嘴裏不停地呢喃:
「柳依依最惜命了,她不可能死的,不可能的......」
我一路跟在他的身後,他終於要發現我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