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思承訂婚宴的前一晚,
一通電話他得知了白月光要結婚的消息,
第二天他盛裝出席不曾受邀的婚禮,
我一遍遍哀求可不可以不要缺席我們的訂婚宴,
他卻指責我不懂事,無情地掙開了我的雙手,
「訂婚宴什麼時候都可以,筱筱的婚禮就這一次,不親眼看到她幸福我不放心!」
可我不會再有訂婚宴了,
因為我死了。
死在了看著他去參加白月光婚禮的路上。
1
我的雙眼逐漸模糊,
視線完全消失前我看到一個高挑的身影牽著穿著潔白婚紗的新娘,
兩人不顧後麵人追趕肆無忌憚地奔跑,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與他們毫無關係,
他們出現的是那麼格格不入又合情合理,
我想他們大概十分相愛吧。
周身的疼痛肆意襲來,
我的雙眼完全陷入黑暗,
我聽到有人大喊著快出來、快報警,
可我的身體被重重地壓在汽車下麵動彈不得,
我無力掙紮呼吸越來越艱難,
感覺到周遭灼熱的痛蔓延全身,
我知道壓在我身上的汽車已經燃起來了。
在救援隊感到前我便已經死了,
我的靈魂從身體一點點抽離出來飄在上空,
我看著自己的肉身一動不動地躺在火海裏,
救援隊救出我的身體時已經麵目全非,
我早已習慣了各種各樣的死亡倒不覺得可怖,
隻是我一生都在為他人最後的體麵上妝卻未曾想過自己離開是這麼狼狽不堪。
我暗暗在心底自嘲,
真是可憐了這一手好手藝。
我看著自己的屍體被相關人員帶走,
一天後他們打電話給了宋思承,
電話撥通遲遲未有人答複。
他們又打了第二個第三個,
宋思承依舊未接。
職業的特殊性我的好友少的可憐,
通訊錄裏寥寥無幾,
我看到他們撥通了我媽的電話,
「別!」
我張開嘴巴發聲伸出手去阻攔,
卻隻是抓住了空氣,
我忘記我已經死了。
工作兩年來我對媽媽從來是報喜不報憂,
難以想象她聽到我的死訊該多麼傷心,
明明就差那麼一點她就可以見到我了。
2
生前我是一名入殮師,
負責給已故亡者的屍身化妝讓他們體麵的走完最後一程,
職業的特殊性加上單親家庭的緣故,
宋思承的爸媽一向不喜歡我,
可耐不住宋思承對我的維護和我一再的討好,
再加上我的收入實在可觀。
戀愛的第四個年頭,
在看到他爸媽鬆了口後宋思承迅速向我求了婚,
一切都在朝著理想的方向發展,
我翻開日曆終於定下一個吉祥的日子作為我們的訂婚日。
可偏偏訂婚宴的前一晚,
宋思承的好友給他打來電話告訴他喬筱筱回國了,
喬筱筱是宋思承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我明顯看到他聽到消息時嘴角忍不住的上揚,
可好友卻說喬筱筱回國是為了結婚,
婚禮就在第二天。
宋思承又著急忙慌地問了幾句什麼,
我看到他掛斷電話後眼底看不清的複雜。
我走到他身邊剛想試探性地開口,
宋思承卻搶先一步出了聲,
「溫禾,訂婚宴換個日子吧!」
預想過他會見白月光,
可真真切切地聽到時失落還是湧上了心頭。
「能不能不要去?」
「筱筱結婚就這一次,不看到她幸福我不放心!溫禾,聽話你會理解我的對嗎?」
「可我不想你去,宋思承算我求你,不要去好嗎?」
說著我用雙手試圖去拽他的衣袖。
「溫禾你怎麼這麼不懂事,訂婚宴哪日不行,就非要明天?」
宋思承眼神裏寫滿了不耐煩,
他重重地甩開我的手出了門。
良久微信消息彈出,是宋思承。
「溫禾,你應該懂事點,我隻是想祝筱筱幸福。」
那我的幸福呢,
又有誰祝福呢?
3
宋思承第二天一大早盛裝打扮出了門,
我看著白色剪裁得體的西服襯得宋思承修長的身影漸行漸遠,
突然就想到了和他戀愛時,
我常常早起兩個小時開始收拾自己,
想到這裏我竟覺得有些可笑,
我愛他的樣子像極了他愛別人的樣子。
無名指上的戒指咯得我指腹生疼,
這是宋思承送我的求婚戒指,
很奇怪明明上個月還很合適,
這個月帶著就不舒服了。
我在微信裏找到了宋思承的頭像,
對話框裏停留著昨晚他發的消息。
大概是互相默認的冷戰吧。
我編輯好分手的消息發了過去,
便將他得消息設置免打擾。
取下無名指的戒指放在了臥室的床頭櫃,
我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裝進了行李箱。
臥室裏靜得可怕,
我看見自己得眼淚滴落在地板上,
我在心裏默默地想自己還真是不爭氣。
我想回家了,
我已經一個月沒見到了我媽了。
出門前我正想著給我媽發個消息,
不料卻收到了同事的緊急通知,
有家屬著急讓已故親屬入殯,
而值班的入殮師恰巧請了假忙不過來,
沒辦法我隻好開車先回單位。
出門前我把打包好的行李一起放進了後備箱。
回去的路上我遠遠地看到了一處草坪,
草坪布置的精致似乎是有人在結婚,
我突然就想到了宋思承,
下一秒我看到宋思承衝到了圓台正中央,
站在了美麗的新娘旁邊,
他在新娘旁邊耳語了幾句,
然後拉著新娘跑出了儀式中央。
宋思承這是——搶親了!
我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隻聽到身後的車不停地朝我按喇叭,
我才反應過來近處的信號燈早已變化了顏色。
駛離斑馬線正準備拐彎時我隱約聽到了宋思承的名字,
出神間我與迎麵而來的卡車司機當場撞上,
我出車禍了。
4
我媽來認領我的屍體時哭花了臉,
我聽到她聲嘶力竭地問工作人員,
「我的禾禾,我的禾禾這是怎麼了?」
她趴在我早已燒焦的半邊臉旁,
輕輕地撫摸我所剩無幾的頭發,
我聽到她說,
「禾禾,我的禾禾,你疼不疼?」
我飄在她的上空,
喉嚨很不是滋味,
我好想衝過去抱住她,
告訴她不要傷心,
可我早沒了使用身體的機會。
或許是情緒太過激動,
我看見她差點摔倒在地,
工作人員扶著她安慰她節哀,
她邊哭邊喃喃道要帶我回家。
我的嗓子像是被人灌了滿滿一壺毒藥,
難受卻發不出聲。
我媽帶我回家了,
我看到她去殯儀館買了個精致的檀木骨灰盒。
她開始通知親朋好友準備參加我的葬禮,
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似的,
她拿出手機給宋思承打去了電話,
手機那邊響了一會接通了,
「思承,周六來參加禾禾的葬禮吧!」
「阿姨,溫禾跟我置氣,您怎麼也幫著呢,是不是溫禾讓您這麼說的?」
「溫禾真是不懂事,生死這種事怎麼也拿來開玩笑呢?」
「宋思承,溫禾她死了,她死了!」
宋思承聽了我媽的話明顯不開心了,
他還覺得我是在跟他置氣,
不知道這會他在哪裏又在做什麼。
意識裏想著他我的靈魂來到了他的身邊,
我看到他和喬筱筱在一家西餐廳裏點餐,
我記得這裏,
這是我和宋思承戀愛時最喜歡來的一家店。
5
愛而不得的人終將困其一生,
對於宋思承來說,
喬筱筱便是困住他的人。
大學時喬筱筱優秀漂亮追她的人數不勝數,
宋思承也是其中一員,
宋思承也算俊俏,
在一眾追求者當中脫穎而出。
喬筱筱願意和宋思承吃飯約會看電影,
卻遲遲不願意答應宋思承的告白,
直到大學畢業宋思承也沒混上正牌男友的名分,
畢業季喬筱筱急匆匆地飛去了國外,
宋思承則留在本地找了一家不錯的公司實習。
我和宋思承是在實習公司認識的,
轉正後我倆一起工作外派到布拉格,
遠在異國兩個說著同樣語言的同齡人更是惺惺相惜。
回國後我便和宋思承在一起了。
雖說是他追的我,
可我卻早在他來公司的時候便暗戀了他,
所以當宋思承跟我表白時我不假思索便同意了。
公司不允許辦公室戀愛,
我便毫不猶豫地辭了職。
後來我去考了入殮師資格證,
開啟了作息紊亂的新工作。
可這絲毫不影響我跟宋思承見麵,
我們一起吃飯約會看電影,
情意正濃時他會在朋友圈發我們兩個人的合照,
我記得他的朋友在下麵評論,
「像,挺像的......」
彼時我把頭貼在他的懷裏笑著問他像什麼,
他說,
「像我未來的妻子。」
和宋思承在一起的三年,
細細想來其實我倆吵架也就那麼幾次,
原因無疑是因為我提起了喬筱筱。
後來我學聰明了,
我不再在宋思承麵前提喬筱筱,
我們倆也便不再有矛盾。
思緒回籠,看著眼前坐在宋思承身邊的白月光,
我才意識到他朋友圈裏朋友所說的話,
原來是因為我像她,
我的眉眼和喬筱筱很像,
我記得剛好宋思承在一起時,
他總喜歡擁我入懷深情地望著我說,
「禾禾,你的眼睛真好看。」
說著他便像完成一個儀式前的宣言,
親吻我的眼睛。
6
宋思承愛我時是溫玉良人,
愛別人時也是。
我看著此刻的宋思承幫喬筱筱切好牛排放進她的盤子裏,
喬筱筱問他怎麼了,
他說沒事。
想了想宋思承還是決定打個電話,
我跟著他來到男洗手間,
看到他拿出手機找出通訊錄裏我的名字打了過去,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他的眉頭微微蹙起,
快速地翻開我的微信,
「溫禾,你在鬧什麼別捏,我不就幫了下筱筱,你至於找你媽來幫著說謊嗎,這兩天你好好反省一下,等你反省好了跟我聯係!」
他仿佛沒有看見我跟他那句分手,
兀自將自己的想法生硬地輸出給我,
可我再也不會回複他了。
回到席間,
喬筱筱問宋思承是不是女朋友生氣了,
宋思承說沒有。
「女孩子是要哄的,你不能總是凶巴巴的對人家!」
看吧,就連喬筱筱都知道我受了委屈需要關懷,
宋思承又怎麼會不懂呢!
「思承謝謝你帶我出來,你這樣一鬧我才明白我不該早早結婚,我向往自由,婚姻不該是我的歸途。」
「我準備去布拉格去旅遊了,大學時一直想去沒去成,也算是我的白月光城市了,如今要去如願了!思承你要是真想幫我就幫我做做攻略吧!」
「筱筱,我陪你一起。」
喬筱筱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什麼?」
「我說我陪你一起,筱筱,讓我做你的向導!」
7
宋思承陪喬筱筱去了布拉格。
是故地重遊也是精心策劃,
我看到他帶喬筱筱去了我們曾去過的餐廳,
滑雪,遊泳,射箭,騎馬。
他們誰也不言說身份,
卻做著身份明了的行為。
這些天我的靈魂陪著他們飄過銀裝素裹的雪山,
聽他們從山頂滑向山腳的尖叫,
看他們去神秘莊嚴的教堂,
聽他們在鐘聲禱告中默默祈願,
最後他們去了一家私人酒館,
夜晚的清酒下肚,
喬筱筱奔向舞池跳舞,
宋思承就坐在角度裏看著她。
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
我看到宋思承眼神裏的疲憊,
真是奇怪,
難道和朝思暮想的白月光在一起也會感覺累嗎?
宋思承把麵前的酒一股腦全部喝下,
視線裏喬筱筱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直到變幻成另一個人的身影。
宋思承掏出手機打開微信的聊天頁麵,
聊天記錄還是停留在幾天前他發的頁麵上,
似乎是沒有意料到我能這麼久一直不回消息,
宋思承給我打了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