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拋下了一切麵子倫理去找蕭子凜借錢，隻是為了能夠活到生辰那日。

上元燈節，滿城燈火通明，好不熱鬧。

他卻在人群中戲謔看向我：“蘇小姐，恰好嬌兒想要一匹小馬駒，不如你當她的馬駒如何？”

我隱忍攥拳，指甲陷入血肉中，強撐微笑，在眾人的奚落下匍匐作犬狀。

葉嬌嬌肆意妄為地坐在我的身上，時不時拿著鞭子抽打著我，我拚盡全力靠著四肢攀爬，手掌處早已血肉模糊。

聽著旁人的唏噓與嘲笑，蕭子凜心情大好。

不知道，等我死後他是否還會這般開心？

1、

蕭子凜與我騎馬同遊過很多次，從未想過這馬兒竟是如此辛苦。

葉嬌嬌人如其名，生得嬌小，可我幾乎是使出了全部力氣才勉強挪動幾步。

“快點！你這和烏龜有何區別？”

葉嬌嬌肆意妄為的使喚著我，時不時一鞭子便落在了我的手臂和小腿上。

隨著圍觀者越來越多，她也逐漸興奮，手中的皮鞭更是揮得頻繁。

看著地上落下的水滴，我早已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

一陣頭暈目眩，我再也無法支撐葉嬌嬌的重量，我整個人倒翻在地，連睜眼都有些費力。

唯獨聽得到耳邊葉嬌嬌的呼救聲，“子凜哥哥，救我！”

“不怕。”

“子凜哥哥～你看她！分明就是見不得你對嬌兒好，估計針對嬌兒！”

我狼狽地趴在地上無力自嘲，緩了許久才能勉強睜開雙眼。

一抬眸便看見蕭子凜溫柔地在替葉嬌嬌揉捏痛處，真是諷刺。

蕭子凜的眼眸與我對上，沒有一絲憐憫，隻剩嫌棄，“蘇小姐還是那麼愛裝柔弱，可惜、我不會上當了。”

不行，我需要銀兩，我需要活著！

我艱難地爬起，扯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輕聲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瞬間，眼淚肆意。

一年前，我與蕭子凜是金城人人讚頌的金童玉女，我們約定此生執手共白頭。

可就在一年前本屬於我們二人的大婚之日，我卻和他人衣衫不整地出現在閨房中。

我知我是中了圈套，可家中親戚長輩、迎親隊伍全都親眼所見，我百口莫辯。

身為金城貴公子的蕭子凜，當日顏麵掃地，一怒之下當眾與我退婚，而我的爹爹和娘親也在一月後被金城中人百般陷害入獄，自戕而亡。

一月之間，我失去了一切，唯獨落下了這一身病。

得病後，我的身子日漸消瘦，我不想就這麼死去。

多般權衡後，我前往了蕭府。

那日大雨傾盆，我足足在雨中跪求了一夜，次日清晨他才摟著葉嬌嬌出門見我。

可見我第一句便是嫌我臟，讓我趕緊滾......

我本想此生在不相見，可我隻想活到生辰，隻此而已。

“罷了，入夜涼了，子凜哥哥我想回府了。”

葉嬌嬌嬌俏的聲音將我拉回了現實，我不禁慶幸。

見我遲遲不走，蕭子凜冷笑道：“哦，忘了給你馬駒費~”

蕭子凜拿出錢袋，將銀兩全數倒在地上，我顧不上其他，連忙跪地去撿，一隻腳死死的踩在了我的手背上，我吃痛叫出聲。

“蘇栗，這些不是給你的，這才是給你的！”

幾十塊銅板落地，蕭子凜和葉嬌嬌離開，我還未來得及撿拾，那些銀兩便被旁人拿完。

2

我將地上的銅板一一撿起，還好，有三十塊。

在旁人凝視的目光下，我死死攥著銅板踱步前往醫館。

暈眩再次傳來，我又再次嘔血，我熟練的擦掉血跡，繼續往前走。

快了，我就快過十八歲的生辰了。

金城的醫館都不願收留我，唯有當年爹爹關照過的赤腳大夫願意替我看病抓藥。

病不可痊愈，但可靠藥延緩幾月壽命。

我已經很知足了，這三十塊銅板又可以讓我多活一日。

穿過熙熙攘攘的集市，我卻被人從身後猛推了一把，踉蹌倒地，我急切跪著撿錢。

葉嬌嬌不知何時出現在我的麵前，一把將我推到，將錢全部拿回。

“你的臟手也配碰子凜哥哥的錢？”

我發了瘋的起身搶錢，可我根本不及她的力氣，很快便被她壓在身下，她一巴掌一巴掌的抽打在我的臉上。

“蘇栗，從你背叛子凜哥哥那天起，你就再也不配站在他身旁，我才是他的良配！”

我倒地放聲大笑，眼淚肆意。

你當然是他的良配，他已經將全部的柔情給了你，可你為什麼還要如此針對我這個肮臟之人......

葉嬌嬌似乎是打累了，起身凝視著狼狽不堪的我。

寒風襲來，涼意刺骨，我忍痛站起穩住腳跟，伸出手，“把錢給我！”

我原以為她會再次刁難我，可她卻委屈的與我拉扯後倒地，“我不和你搶，你別、別打我，求求你了......”

我無心去猜疑她為何如此，隻是蹲下身撿起銅板。

“蘇栗，你果然不知羞恥，竟還敢如此欺負嬌兒！”

話落，走來的蕭子凜扶起葉嬌嬌，一把打翻了我手裏的銅板。

銅板再次落地陷入汙土內，像極了我的一生，似落花凋零。

不知為何，我竟大聲哭了出來，紅腫著眼睛看向蕭子凜：“蕭子凜，我就這麼讓你厭惡？”

他眼眸寒意肆意，“一個背叛感情之人有何可憐憫？想要拿回錢，那邊給嬌兒跪下道歉！”

我哭笑著擦去眼淚，暈眩再次襲來，我趕忙背過身去用袖子遮住嘴角，輕聲咳嗽。

我不能讓他見我如此狼狽！

擦拭血跡後，我用手死死攥住袖口的紅暈，調整好狀態才轉過身來。

可身後卻空無一人。

我朝著燈火通明的集市看去，一切都是那麼熟悉。

可我們卻早已物是人非。

那年我們便是在上元燈節，絡寧橋上定了情，相約好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說此生唯愛我一人，要讓我做全金城最幸福的女人，我說好。

可現在、他把所有柔情和偏愛都給了葉嬌嬌，而且就是個令他厭惡的肮臟之人。

真是諷刺。

明明一年前，你還在那花燈下與我海誓山盟。

3

我也不知何時回的家，整日渾渾噩噩，服了今日的藥後，我便去街上閑逛，想著死前再多看看這繁華美景。

一個大娘突然熱情的拉住了我。

“小姑娘，要來做工不？”

“做工？”

大娘拿出一包蜜餞和兩個饅頭，笑眯眯看著我，“金城新開的蜜餞鋪，發放品嘗攬客，一天六個時辰，十五文錢，包吃。”

我正猶豫時，肚子傳出咕咕聲，我難堪點頭應下。

去蜜餞鋪的路上，我狼吞虎咽著饅頭，這是我這一年中吃過最好的食物了。

大娘給我介紹完後，我便站在門口發放蜜餞攬客。

很快，一群孩童便圍了上來，我笑著將蜜餞一個個分發著，可不知是誰推搡了我一把，我撞倒幾個孩童，自己也摔的不清。

我忍痛想要將蜜餞撿起，一位華衣婦人衝了過來，一巴掌甩在我的臉上。

“你這刁民可是瞎了眼，竟敢推倒我兒！”

我抬眸看去，愣住片刻，竟然是她。

蕭子凜的楊姐，蕭萱。

“蘇栗！”

蕭萱看清我的樣子後，氣憤大喊，又加重了力氣甩在我的臉上斥罵，“你個賤人，害的我們蕭家在金城顏麵掃地，如今還想要害我兒子！”

蕭子凜就站在一旁冷眼看著我被如此對待。

鋪子的老板見動靜不小，連忙出來查看，下一秒便逼著我下跪道歉。

我死活不肯，隻是瞪著通紅的眸子看著蕭子凜。

蕭子凜，你真如此絕情？

“萱姐，既然她不道歉，那便報官吧。”

葉嬌嬌笑盈盈上來，攔住蕭子凜和蕭萱的胳膊。

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報官......

不，我不想死在牢獄中！

我慌亂之下，跪地磕頭認錯，直到額頭滲血，他們仍覺得不夠。

我隻好當街三叩九拜，懇求他們的原諒。

不知過了多久，我渾身失力倒下，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胸膛

“欺人太甚！”

是林澤州。

林家和蘇家是至交，他算是我半個哥哥，也是我大婚當日的受害者。

我知他的心意，也知他會對我負責，可我不愛他，我的幸福沒有了，我不能害他也沒了幸福，我隻是個將死之人罷了。

那件事後，蕭子凜根本不願聽我一句解釋，便聯合金城商賈將蘇林兩家徹底鏟除，是我間接害了他，我對不住他。

每每看見林澤州臉頰上那一道令人可怖的傷疤時，我都愧疚至極。

若非是我，他又何故被蕭子凜的人盯上，帶去百般折磨......

林澤州將我扶起，手死死攬住我的腰肢，蕭子凜目光冷冽掃過。

“原以為你隻是個為了錢不擇手段的賤人，沒想到竟還有戀醜這癖好！”

林澤州扶著我的手一僵，我也如同站在一盆冰水中。

他......好陌生。

他何時如此......

我置氣般的看向蕭子凜，“是又如何？你又以什麼身份對我指指點點？”

暈厥感幾乎吞噬了我的理智，若非有林澤州的手托著我，怕是早已倒地不省人事。

蕭子凜冷哼一聲，帶著其餘人離開了，我也終於撐不住了。

不斷咳血而出。

等我再次蘇醒的時候，已經躺在了熟悉的藥堂內。

4

赤腳大夫滿麵愁容的看著我，“莫要再受刺激了，不然這藥......”

林澤州紅著眼眶看向我，我扯出一絲微笑，“無妨，我還是回去吧，這藥堂人多眼雜，若是被旁人看見，又得連累......”

林澤州沒有阻攔我，他知我話中意便足夠了。

“你且在外麵等等我，我去將那框豬草買了，咱叫馬車回去！”

我沒來得及勸阻，他便跑沒了影，我歎息不已，不知不覺中走出了藥堂。

暈厥再次襲來，還好及時扶住了一旁的柱子。

可這次並未咳嗽，我卻嗅到了血腥味。

我暗覺不妙，連忙用袖口擦拭。

看來真的撐不了多久了。

我從懷中掏出褶皺的手帕，正準備擦幹其餘血跡時，蕭子凜擋在了我的跟前。

“為何流血？”

他的聲音冷冽至極，我暗道過往愛意不值，沒做回應，隻是繞過他準備離開。

蕭子凜一把攥住我的手，強行將我拉回，他似乎頓了一霎。

“為了那樣一個窮酸之人離開我，就連流鼻血都沒錢看？”

我忍不住輕瞥了他一眼。

他是在擔心我？

若是之前，我定會像個孩童一般躲進她懷中哭訴，可如今......

罷了，我與他緣分已盡。

我掙紮，想離開。

蕭子凜一肚子怒火，攥著我的手再次加重力度。

“不說？那我就去問問這大夫！”

說罷，我便被強行拉入了藥堂內，一時間我的情緒飄忽不定。

我本不想讓他知道我的狼狽，可現在卻想看看他知曉後會如何。

蕭子凜粗魯地拎著大夫的衣領質問，我不由屏住呼吸。

赤腳大夫歎息，緩緩道出，“蘇小姐，時日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