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除夕夜當天，公婆死在了來我們家過年的路上。

聽到這個噩耗，我差點暈了過去。

強撐著精神，給我老公打通了電話。

可他不但不相信我的話，甚至還口出惡言：

“大過年的，別跟我提死不死的，也不嫌晦氣！”

“他們要真死了，你也應該反省自己，不是你非要他們過來過年，他們怎麼會死？”

我氣的直罵他混蛋，手機那邊卻傳來其他女人的聲音。

可當他知道真相的時候，怎麼就後悔了呢？

1

我急匆匆趕到醫院的時候，麵臨的隻是三具冰冷的屍體。

還有醫生的那句：“患者已經去世，請節哀。”

那根緊繃的弦終於鬆開。

我也沒忍住蹲下身體，徹底崩潰的哭出了聲。

除夕夜的醫院並不熱鬧，隻有我的哭聲。

一旁的醫生沒有打擾，也沒有離開。

直到我哭的差不多了，逐漸收拾好情緒，從地上站起來後。

才聽見醫生問了一句：“你和他們是什麼關係？”

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他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但我還是回答了。

“他們是我老公的父母，還有奶奶。”

醫生若有所思的點了一下頭，又道：“方便讓你老公來一下醫院嗎？需要簽字。”

腦子裏麵有什麼一閃而過，我意識到事情或許並不簡單。

我點了點頭，顫抖著手拿出了手機。

可就在要按下那串號碼的時候，我猶豫了。

其實，早在來醫院之前，我就給談秦打過一次電話。

得知爸媽出車禍的消息時，我正在家裏燉肉。

談秦這兩年正值事業上升期，過年過節也不敢鬆懈。

爸媽呢，一方麵是覺得城裏不自在，一方麵是不放心奶奶一個人在家裏。

所以細細算下來，我們已經有三年沒有團聚了。

這一次，好不容易說服了他們。

我一早就開始燉肉。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收到了他們打來的電話。

裏麵傳來的，卻是一道陌生的聲音，說電話的主人，出車禍了。

聽見這個噩耗，我差點沒站穩，暈了過去。

身旁的鐵盆被我用胳膊碰到了地上，發出哐當的聲音。

我無暇顧忌，強撐著精神，給談秦打了一通電話。

誰知，我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給打斷了。

“我現在有正事要忙，沒時間跟你開玩笑。”

聽出他語氣裏的不耐，我沒有像之前那樣跟他發生爭吵。

而是下意識的解釋：“談秦，我怎麼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爸媽真的出車禍了，我現在去醫院，你也趕緊......”

我語氣著急，卻再次被打斷。

談秦依然沒有要相信我的意思。

不僅如此，他還口出惡言：“大過年的！別跟我提死不死的，也不嫌晦氣！”

“都講了我沒時間幫你做飯，這點事情用得著你編這樣的借口讓我回去？”

“我告訴你慕念，別說他們沒出車禍，就算是出車禍了，你也應該反省自己，不是你非要他們過來過年，他們怎麼會死？”

他這話氣的我胸口那口氣差點沒順過來。

我當即就沒忍住大罵他混蛋。

下一秒，竟是從手機那邊聽到一道女人的聲音。

我這才意識到，他口中所謂的正事，根本就不是工作。

“談秦！！難道一個女人比你父母還要重要嗎？”

“出車禍的是你的家人！”

我憤怒的吼出聲，卻是沒有得到他的任何反應。

因為，談秦已經掛斷了電話。

一回想起這件事，我內心就燃起一股無名怒火。

這段時間跟他爭跟他吵，跟他哭跟他鬧，又是求他又是跟他講道理。

隻盼著他能夠回頭。

可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心灰意冷，失去了和他在一起的欲望。

回過神來，我最終還是按下了那串號碼。

緊接著，手機另一邊傳來一道無情的冰冷的機器人聲音。

談秦他，把我拉黑了。

2

從火葬場出來的時候，我的手上多了三個骨灰盒。

天空中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了小雪。

落在我臉上，冰冰涼涼的。

街上傳來孩童們的歡笑聲。

好像所有人都成群結隊，隻有我孤零零的。

醫院答應我把屍體領走，還讓我填了一個表。

說後續警察應該會聯係我。

這場車禍不是意外，是人為。

我腦子裏麵亂糟糟的，有些想不通。

在這一年裏，最喜慶，最闔家歡樂的日子，我卻失去了我最重要的家人。

我是被談父談母領養回去的。

他們雖不是我的親生父母，但在我心中，卻勝似我的親生父母。

我接受不了這個結局。

若是真有人故意為之，我就算是付出生命也不會放過他！

我暗暗在心裏下定決心。

緊接著，又被一股深深地無能為力和懊悔所包圍。

談秦那句話說的沒錯，不管這場意外是怎麼發生的，我都無比後悔。

如果我沒有......

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是不是大家都還好好活著？

就這樣一路胡思亂想回到了家裏。

還沒來得及打開門，就聽見裏麵傳來了笑聲。

輸密碼的手頓了頓，緊接著，裏麵傳來一道女人的聲音。

“談秦哥，你說，你爸媽會喜歡我嗎？”

我一秒便聽出這道聲音的主人，正是艾昕昕。

談秦身邊新來的實習生。

同時，也正是手機裏麵的那道聲音。

我那顆心瞬間沉到了最底下，喉嚨裏泛起一絲苦水。

胃裏更像是吃進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有些反胃想吐，還有些難受的直不起身。

盡管我已經對他失望，卻也沒有想到，他竟是做到了這個地步。

我這個妻子還沒有死，他就已經這麼迫不及待的帶著艾昕昕上門了。

我用力的咽下了喉嚨裏麵的苦水。

我嘲諷的笑了一聲。

想見家長，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我沒興趣聽談秦的回答，當即就輸入密碼走了進去。

談秦和艾昕昕聽見聲音，也朝這邊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談秦臉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繼而皺了皺眉，往我身後看了一眼。

淡聲問道：“人呢？”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又聽見他道：

“你出去接人，把人接到哪裏去了？”

談秦的語氣中帶著些許指責，好像是在怪罪我不靠譜。

他像是完全忘記了那通電話，也忘記我話裏的內容了。

我冷漠的看著他，嘲諷道：“人在哪裏，你不知道嗎？”

談秦臉色變了變，語氣更不好了。

“慕念，你少在這裏裝神弄鬼了，大過年的，別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說完這句話，他的眼神再次放到了我的後麵。

對著門外說道：“爸媽，你們趕緊出來吧，昕昕做了這麼多好吃的等你們。”

聽見這句話，我看向了滿桌子的菜。

如果我沒有失憶的話，這些菜，應該是我做的吧？

現在倒是成了艾昕昕的功勞。

我沒忍住嘲諷了一聲。

就聽見他語氣嫌棄道：“要不是我們回來的及時，昕昕發現不對勁，等你回來，廚房都燃了。”

我這才想起來，我剛剛接到電話，走的著急，忘記關火了。

不過，這些我已經懶得向談秦解釋了。

我關上了門，把骨灰盒放到了旁邊的櫃子上。

他們倆似乎這才看見我手上的骨灰盒。

談秦臉色沉了沉，開口問道：“這是什麼？”

3

“骨灰盒，爸的，媽的，還有奶奶的。”

我說這話的時候，雙眼緊緊的盯著他。

不願意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我不知道他在得知真相後，會露出什麼表情。

但我想，一定是十分精彩。

後悔？痛苦？悲傷？發狂？或許都有。

然而，事實卻並非是我想的那樣。

我還沒有等到他臉上露出其他的表情。

就被一旁的艾昕昕打斷了。

隻聽見她用不讚同的語氣說道：“慕念姐，你這樣不好吧。”

“你要是因為我找談秦哥不高興，我現在離開就是了，你沒必要拿這種事情開玩笑，還弄的這麼逼真！”

“這要是讓叔叔阿姨知道了，得多傷心啊。”

她一臉善解人意，又語重心長。

說完這句話，她便拿起了桌子上的包。

又轉過頭看向了談秦說道：“談秦哥，今天過年，你好好陪你的家人，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她語氣低落，卻透著幾分懂事。

我若是男人，恐怕都要因為她這樣一副可憐的模樣，而感到心疼了。

毫不意外的，就在艾昕昕從我旁邊走過去的時候。

被談秦攔住了。

他握著她的胳膊，眼神卻是放在我身上。

“慕念，你別太過分了！昕昕一個人過年，我這才把她喊過來的。”

“當初要不是我家收留你，你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不過是多一雙筷子的事情，你就非得鬧這麼大嗎？”

我當即就被他這話給氣笑了。

“是爸媽收留的我，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在這裏指責我？”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覺得跟我在一起久了，沒意思了，覺得外麵的小女生有意思，玩曖昧，追求刺激。”

“我真是腦子被驢踢了，才希望你回心轉意，但我現在清醒了，我隻覺得你惡心！”

我今年二十八歲，和談秦認識二十五年了。

在我情竇初開的年紀，就喜歡上了他。

時間沉沒陳本，繼續走下去對我來說很難，可放棄更難。

不管是爸媽，還是談秦，都早已成了我刻骨銘心的家人。

斷不開，也沒辦法輕易斷開。

可隻有我自己知道，其實，我這段時間過得並不開心。

剛剛那三句話說出來，我才敢接到我胸口的那股鬱氣慢慢散去。

原來，這才是我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隻不過，我一直在自己欺騙自己。

可這些話，似乎讓談秦不高興了。

就在我話落下的那一瞬間，客廳裏麵響起了爬的一聲。

左側臉上傳來一陣麻痛，我愣了兩秒。

才捂住臉，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他。

談秦竟然動手打我！

對上我的眼神，他臉上好像慌亂了一瞬。

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像是要開口解釋。

我沒有給他機會，瞥開了眼神。

忍著臉部的痛，說道：“談秦，我們離婚吧！”

“你說什麼！？”

他一臉驚訝的看著我，好似我說了什麼讓人震驚的話。

很震驚嗎？難道他在做這些事情之前，沒有想過我會提離婚嗎？

談秦的確沒有想過，甚至知道這個時候，他都以為我再爭風吃醋。

“慕念，你到底鬧夠了沒有？”

“今天食堂除夕夜，你非要鬧得大家雞犬不寧你才開心是嗎？”

“你現在馬上把這晦氣都玩意兒給我丟出去，我就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4

談秦的這些話，並沒有讓我感覺到他的寬宏大量。

相反，我內心深處升起一股無力感。

覺得無法跟他溝通。

我沒有理會他的話，轉身就回到了房間。

我從床底下抽出行李箱，隨意收拾了幾件衣服，把比較重要的東西也丟了進去。

我暗自在心裏決定著，等我把爸媽送回老家。

再回來尋求真相，幫他們報仇。

等一切都解決好以後，我便離開這裏。

至於談秦，不管他是跟艾昕昕在一起，還是跟張昕昕，陳昕昕在一起，我都不會在意了。

因為這個婚，我離定了！

這般想著，我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了什麼東西掉到地上的聲音。

我本來不想理會，奈何心裏卻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我趕緊站起身來，走到了外麵。

緊接著，就看見了談秦腳邊的骨灰盒。

我那顆心立馬就提了起來，語氣著急的問道：“談秦！你想做什麼？”

他冷著眼神瞥了我一眼。

“既然你不丟，那我就隻能幫你丟了。”

說完這句話，他便用力的踢了一腳骨灰盒。

眼見著其中一個骨灰盒蓋子已經打開了一點，我想也沒想，就要衝過去。

誰知，下一秒，我的胳膊就被人扯住。

轉過頭，我便看見艾昕昕拉著我的胳膊。

語氣溫婉的勸說我道：“慕念姐，你就別鬧了，何必為了一個虛假的東西，把事情鬧得這麼大呢？”

“你這樣談秦哥隻會更生氣，你好好跟他道個歉，就沒事了。”

她一臉為了我好的模樣，我卻透過她的眼睛看見了幸災樂禍四個字。

我懶得跟她廢話，想要掙脫開來。

沒想到，艾昕昕這人看起來柔弱，實際上力氣並不小。

我竟一時之間沒有掙開。

就在我看著她時，她忽然開口提醒道：“談秦哥，你趕緊把東西丟了，不然等會叔叔阿姨來了看見了不好。”

她這句話立馬點醒了我。

回過頭來，談秦已經從地上撿起了骨灰盒，就要朝垃圾桶那邊走去。

“談秦！你住手！”

我再一次掙紮，卻聽見了胳膊脫臼的聲音。

疼痛的感覺傳來，我皺了皺眉，卻是沒有時間難受。

因為談秦已經走到了垃圾桶旁邊。

艾昕昕還用力的抓著我的胳膊，我疼的紅了眼眶。

注意力卻一直停留在談秦的身上。

他若是隨意的丟進垃圾桶，我再撿起來就是了。

可事實沒有這麼簡單，他像是為了故意惡心我。

竟是打開了一個骨灰盒。

然後，用陰沉的表情看著我。

不等他開口說話，我趕緊喊道：“談秦！你停下！！我錯了，是我不好，我現在就拿出去丟！”

我一邊忍著胳膊上的疼痛，一邊高度提防著談秦的動作。

可是，這兩人誰都沒有要放過的意思。

談秦並沒有因為的話，就停下手上的動作。

我呼吸緊促，大喊著：“不！！！”

耳邊還傳來艾昕昕的聲音。

但我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這下，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終於掙脫開了慕念。

就在我跪到垃圾桶旁邊的那一刻。

身後也傳來了艾昕昕尖叫的聲音：“啊！！”

談秦轉過頭，語氣著急的喊道：“昕昕！”

他鬆開了手上其他的骨灰盒。

兩個盒子，硬生生的砸到了我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