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姑子愛狗如命。

保安撲殺流浪狗，她帶頭把對麵網暴到差點自殺。

自家的狗追小孩，她衝上去和解圍的家長扭打成一團。

家裏不慎失火，她抱著狗衝下樓梯，全然不顧我三歲的女兒還在房間裏熟睡。

“小乖才兩個月，還是個孩子。雯雯都三歲了，這麼大個人都學不會自己注意嗎？”

“雯雯的命是命，小乖的命就不是命嗎？生命是平等的，沒有高低！”

1

聽到家裏失火的消息，我腦子裏一片空白。

現在正是暑假，又是午飯時間，女兒、婆婆還有小姑子都在家。

完全不敢多想，我跟領導彙報一聲就飛奔回家。

當初圖照顧女兒方便，公司距離家不過幾百米，遠遠就能看到小區冒起的黑煙。等我火急火燎地衝到樓下，正看到消防員抱著女兒從樓梯裏衝出來。

見到女兒哇哇大哭，隻是小臉上沾了點灰，我心裏的石頭一下落了地，膝蓋跟著一軟跪了下來。

還好......

消防員把女兒放下，環顧四周：“這家有人在嗎？”

我顫抖著走過去，努力保持鎮定。女兒見到我就飛快地撲過來，緊緊抱著我的腿不放。

消防員的臉黑成鍋底：“你怎麼帶小孩的？這麼大點小孩放她一個人在家。要不是我跑快點......”

剩下的話我沒聽進去，隻覺得腦子裏嗡地一下。

不對啊。往常這個時間婆婆應該在家做飯，小姑子又是個不怎麼願意出門的宅，怎麼家裏就剩雯雯一個人了？

難道她們倆跑出來的時候沒帶上雯雯？

我不敢繼續想下去，勉強穩住情緒朝消防員道歉，轉頭就看到圍觀的人群裏提著菜籃不知所措的婆婆，和抱著小狗一臉無所謂的小姑子。

2

失火的原因很快就查明了，是廚房沒有關煤氣導致的意外事故，我們家全責，還需要賠償鄰居家的損失。聽到這個結論婆婆立刻瞪大眼。

“怎麼可能？！我隻是去買點辣椒而已，能花多少時間？況且阿夏不是一直在看著湯嗎？”

小區外的便利店來回隻需要十分鐘。可我這個婆婆有個不大不小的毛病，遇到鄰居就喜歡拉人家聊家常，一聊就忘記時間。

我又看向小姑子。她還是那副無所謂的表情，直到我開口問她才把注意力從懷裏的狗身上挪開。

“我哪知道這麼容易燒幹啊，看到不對那我不就溜咯，難道還要等火燒到我？”

我盯著她懷裏的小狗，額頭突突直跳：“那雯雯呢？”

小姑子像是注意到了什麼，立刻把狗護住：“小乖才兩個月大，我當然得抱他跑。雯雯都三歲了，對比起小乖已經是個大人了，自己跑不出來能怪誰？況且她那麼重我哪裏抱得動——”

“啪——”

我一巴掌把話打斷。小姑子捂著臉，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兩個月大的小狗脫手掉在地上，吃痛地朝我吠叫兩聲，我頭也不回地一腳踹走。婆婆站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

“你是說，一條狗命比我女兒的命還重要？”

大概是被我的氣場嚇到了，小姑子瑟縮一下，硬著頭皮叫嚷：“雯雯的命是命，小乖的命就不是命嗎？我告訴你，生命是平等的，沒有高低——”

又是“啪”地一下，她的另外半張臉也很快紅腫起來。婆婆尖叫一聲，小姑子這時也反應過來，揪著我的頭發想把我扯開，嘴裏不幹不淨地開罵。我扛著兩邊的拳頭，滿腦子都隻剩把小姑子的嘴撕下來的念頭。等所有人力氣耗盡癱在地上，我的臉上已經被抓出好幾道血印，袖子也被撕成一條條，看起來狼狽不堪。

女兒躲在另一個房間，怯生生地望著我。

我深呼吸兩口氣，冷靜下來，隨便理了理頭發指著小姑子。

“你給我滾，再讓我看到你出現在雯雯麵前我宰了你！”

3

周遠明在出事的第二天趕回來，一下高鐵就直奔賓館，看到女兒熟睡的小臉後滿臉才稍稍鬆了口氣。

我冷冷看著他，丟給他一張清單。

上麵是這次火災的損失，包括我們家重新裝修的費用和給鄰居的賠償。由於是毛坯交付的新小區，我們又是最早入住的一批，還沒幾個鄰居。波及的範圍不算大，也沒有人員受傷。可就算這樣最萬幸的情況，怎麼說也得幾十萬才能抹平。

周遠明的臉色又沉下來。

買下這套房子和裝修已經花光了我們倆所有的積蓄，還背著每個月大幾千的房貸。眼下房子是肯定住不了，還需要額外花錢來租房。雯雯很快就要開學了，學費要交，租房的位置還不能太遠，一下子也找不到合適的房源。

“這樣吧，”他沉默了一會，“我妹和我媽那邊的事情我來處理，這段時間得辛苦你多照顧雯雯。”

“先讓我媽回去減少點開銷，找房子的事情我來。我妹那邊我會叫人給她找個班上，叫她長點教訓，也好減輕點負擔。”

我望著女兒的睡臉，點了點頭。

周遠明拍拍我的肩，起身離開。廉價賓館的隔音並不好，我能清晰地聽到他說出那番話後婆婆哭泣的聲音，還有小姑子突然拔高的語調。

“憑什麼？又不是我故意的。那是她小孩又不是我小孩！我沒這個義務！”

“哥，你和我才是一家，她一個姓李的才是外人，你不能因為成了家就這麼針對我！”

“我......我當然會找工作啊，我不是還在找嗎？！”

“我可是985的名牌大學生！當然要找一份體麵又高薪的工作啊！”

我無意識地握緊拳。

我和周遠明都是普通一本畢業，當初聽到小姑子考上重點大學還有些羨慕。可後來我們倆都在公司中層站穩腳跟，想著還有餘力拉一把的時候，卻聽到小姑子差點被勒令退學的消息。

聽輔導員說，是小姑子為學校撲殺流浪狗的事情當麵把保安罵得狗血淋頭，還捏造事實把保安的個人信息掛到網上。可憐保安在學校裏兢兢業業工作了三十多年，卻因為小姑子的幾條帖子被逼迫到差點自殺。

可等警察都找上門，小姑子依舊強著脖子：“流浪狗的命也是命！和人的命是平等的！你們今天能殺狗明天就能殺人！你們都是潛在的殺人犯！”

後來她被拘留了十天，又休學了一個學期。公婆好話說盡就差沒給人磕頭，小姑子才終於勉強畢了業。

我再回頭看了眼女兒，輕輕帶上門。隔壁房間裏小姑子抱著手臂抬著下巴，從不離身的小狗在旁邊搖著尾巴。婆婆在旁邊抹眼淚。周遠明站在兩人對麵，眉頭緊皺。

看到我過來，小姑子繼續輸出：“我可是985的大學生，哪能跟普通人一樣啊？我同學找的可都是月薪上萬的工作，沒這個數我可不幹。”

我聳聳肩。“你都找了這麼久，怎麼你同學就能找到你就找不到呢？”

她從畢業之後就住進我家，名義說著找工作方便順便省點房租。我想著剛畢業的大學生的確不容易，便答應下來，還幫忙問兄弟公司有沒有對口的崗位。可她也就剛開始那段時間勤奮往外跑，過了一兩個月就說自己累了要休息，一晃到現在已經差不多兩年。

小姑子當即跳起來。“你不就是想說我不知好歹沒去你介紹的工作嗎，你也不看看你都給我介紹的什麼？三四千？這破工作誰愛去誰去！”

“周孟夏！”周遠明冷下臉。

這些崗位都是我和他精心挑選過，已經提前打好了招呼。試用期的時候工資是三四千，轉正就會翻倍。而且同在一個行業裏我知道這些崗位前景發展相當不錯，隻要好好做，升職加薪問題不大。

況且小姑子的簡曆並不亮眼，除了一個985的名頭什麼也沒有，沒有實習經曆也沒參加過任何比賽，在人才濟濟的就業市場裏實在算不上突出。

聽到親哥少見地提高音量，小姑子愣一下，馬上鬧騰起來。

“好！你凶我是吧？”她指著周遠明的鼻子，“早知道你會為了個外人趕我走，我就不應該讓她進這個門！”

她邊說邊抱起狗，一把揮開想要阻攔的婆婆。“今天的事情你們都給我記著！都是你們逼我走的！都是你們的錯！”

說完把門重重一摔，頭也不回地離開。婆婆想去追，又被周遠明攔住。

“讓她自己冷靜一下吧，”他回頭看一眼窗外，“現在才八點多，她也是個成年人了，會知道分寸的。”

4

好說歹說終於把婆婆勸住，可她還是眼巴巴看著窗外，念念叨叨著女兒會不會有事。周遠明生怕她出意外，便留下來守著，我回去照顧女兒。等我悄悄推開門，發現女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過來。

“媽媽！”她飛奔過來緊緊抱著我，隱隱有些哭腔，“媽媽我又做夢了，好黑，好臭......媽媽你不要離開我！”

說著說著她又開始放聲大哭。我拍著她的背，感覺全身都在發抖。

這兩天女兒一直都在做噩夢，夢到發生火災那天的場景。睡醒就開始大哭著找我。

她才三歲。我真的沒法想象一個三歲小孩在濃煙滾滾的房子裏醒來是什麼感覺。萬一消防員再來晚一點，或者煙太大看不到她，我又該怎麼麵對。

我緊緊抱著她，努力維持平靜。

“是媽媽不好，媽媽對不起你，以後媽媽去哪裏都會帶著你。”

也不知道安慰了多久，女兒終於停下哭泣，再次沉沉睡去。我輕輕將她放回去，坐在床邊看著她的臉發呆，突然又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還好......還好......

周遠明這個時候輕輕推開門，一臉的疲憊。

“雯雯還好嗎？”他聲音沙啞著問。

“剛睡過去，別吵醒她。”我壓低聲音，拉著他到衛生間，一臉嚴肅地關上門。“我覺得是該好好聊聊你妹的事情了，再這麼下去不行。火災那天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不能讓她再出現在雯雯麵前。”

周遠明萬分糾結：“我知道，是我們家對不住你......可她畢竟是我妹妹。這樣，等你和雯雯安頓下來之後我馬上讓她回老家，以後想不見就不見，行嗎？”

我抿著唇，剛想回話就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那頭傳來警察嚴肅的聲音。

“你好，是周孟夏的家屬嗎？周孟夏在寧溪小區跟人發生衝突，現在情緒極其不穩定。麻煩你趕緊過來。”

我和周遠明對視一眼，在彼此眼裏看到十分的驚訝。

寧溪小區......那不就是我們家之前住的小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