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雨

村裏有規矩，每到下雨時刻就必須回家躲雨。

隻因下的是血雨。

凡是被血雨淋到的人都會變成陰娘。

今天阿姐上山砍柴時不小心被雨淋到變成了陰娘。

要知道得陰娘者得天下，尤其是陰娘的奶水，最為富足。

於是阿娘自創招牌，每天專賣我姐的奶水。

村裏的人喜歡的不得了。

但三個月後，他們卻傻眼了。

這哪裏是人，分明是長相奇特的怪物。

1

阿姐消失了整整十二個小時。

我急的在門口來回踱步，猩紅色的血雨下的越來越大，卻遲遲不見阿姐的身影。

我跪在地上拜托我爹去找，沒想到卻被他無情踹開。

“找什麼找？淋了血雨的人還有命活？我可不想再為了一個賠錢貨把我的命搭進去！”他轉身就走，背影是那樣的毅然決然。

被血雨淋到的人九死一生，被雨淋到之後會被帶到一個特殊的地方，在裏麵遭遇各種各樣的折磨。

之前有人被血雨淋到過，等找到她們時，隻剩下森森白骨。

不過也有能在血雨中存活下來的人。

活下來的人將成為陰娘。

得陰娘者得天下，民間傳聞有一定的道理。

在這之前，有女孩被血雨淋到後成功活了下來，她婚後更是帶福氣給夫家，把夫家變成全村首富。

血雨雖好，但沒有多少人敢嘗試，因為出一點差錯就會丟掉性命。

每次來血雨之前，村長都會挨家挨戶的告訴鄰居們。

血雨變換無常，本來今天去山上割豬草的人應該是我。

臨走時阿姐將我攔了下來，她接過我手裏的竹簍背在自己身上，替我上山。

早上還是豔陽高照，此刻全村被烏雲籠罩起來，不見一絲生機。

此時家家戶戶都在躲雨，山上沒有可以躲雨的地方。

阿姐在這個時候還沒回來。

阿娘走近將我扶起來：“崔淼啊，今天上山的本來是你，你要記住是你把你姐害成這樣的。”

“本來我是要把你姐嫁給村頭的瘸子，現在你姐死在外麵，你自然要替你姐嫁過去。”

“收拾收拾東西，明天就搬去瘸子那住著吧！”

她拍拍我的肩膀，臉上的開心快要溢出來。

能拿到一筆錢，她當然高興的很。

原先她為阿姐說定了一門親事，是嫁給村頭五十多歲的老瘸子。

阿姐不願意，百般無奈跪求之後還是得到阿娘肯定的答複。

她要阿姐必須嫁過去。

阿姐不敢忤逆，隻能同意，明日是她嫁給瘸子的日子，可現在她被血雨淋到，在外麵九死一生。

阿娘對阿姐能否生還歸來不抱有一絲希望。

於是她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隻要我嫁給瘸子，那麼她就能得到一筆錢，從而拿著這些錢逍遙快活。

外頭的血雨越下越大。

是否要嫁給瘸子，我無所謂。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阿姐找回來，我不相信她就這麼死了。

我有一種衝動即刻要衝出家門找阿姐。

就在我即將要邁出第一步的時候，阿娘一把將我拽了回來。

“你不想活了？！崔淼我知道你心底在想什麼，你就給我安生待在家裏穿上嫁衣，明天等著王瘸子來娶你！”

“你姐是因為你才死的，她不能嫁給王瘸子，便由你嫁給王瘸子！”

我被她關在屋裏，衣櫃上還有件大紅色的嫁衣。

血雨淅淅瀝瀝的停下來，到了次日清晨，我被阿娘強製性穿上嫁衣，披上紅蓋頭。

有不少來看好戲的街坊鄰居都聚在家門。

王瘸子來的很早，他一瘸一拐，穿著新郎服，身前還綁著大紅色的花。

他麵目猙獰，因為有半邊臉麵癱，所以才導致他這幅奸詐模樣。

我坐在窗前，靜靜的望著這一切。

有鄰居笑著嘲諷：“你看看，老崔兩口子還真舍得讓自己的女兒嫁給瘸子。”

“那你說不說吧，畢竟瘸子有錢，老崔這兩口子啊就愛錢！”

“要是我，我才不舍得讓我閨女嫁過去哩！閨女是寶，是能掙錢的寶！”說這話的是劉大娘，她女兒是村子裏第一個成為陰娘的人。

也是第一個被血雨淋完之後還活著的人，劉大娘把女兒賣了個好價錢，從此住上了新房，麵上也光彩的很。

因此她在村中總是趾高氣揚，隨意指點別人的模樣。

我被阿娘攙扶著出門。

腳下挺住，我撩起蓋頭；“我要去找阿姐，我不要嫁給王瘸子。”

阿娘卻狠狠地擰我的胳膊：“你別給我鬧幺蛾子，你順利嫁給王瘸子，你阿姐我會替你去找。”

我彎起唇角，淡淡說道：“我不嫁，這婚房我也不會出去。”

我爹進門催促：“快點的吧！王瘸子都在外麵等半天了，磨磨嘰嘰的到底幹什麼呢。”

阿娘將事情盡數告訴阿爹。

話落，阿爹立刻拉起我的手朝外麵走去，直到王瘸子碰到我手的那一刻，我才緩過神來。

我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我不嫁！阿姐沒有下落之前，我是不會嫁過去的。”

“你阿姐被血雨淋了，已經九死一生，現在還沒回家，隻能是死在外麵了。”

“你姐變成這樣都是你一手造成的，現在你就應該替你阿姐盡孝道，嫁給王瘸子是你最好的歸宿！”

2

說罷我爹就要把我推搡進花轎。

推搡過程中蓋頭掉下來，我的視線豁然開朗，固然有不少看好戲的鄰居，但我的眼神一下就鎖定剛回來的阿姐。

阿姐蹙眉，衝進來直接衝著爹的屁股就是一腳。

“放開她！”

我爹一個踉蹌倒在地上，此時他心底滿心怨恨，隻想把踹他的人打死。

可是他剛撐著地麵站起來，看見阿姐的那刻霎時愣在原地。

因為阿姐胳膊上的朵朵梅花令他自顧不暇。

要知道，若是身上長有梅花者，是經過血雨考驗成為陰娘之人。

我到現在都沒忘記那句話。

得陰娘者得天下。

阿姐此時回來，是絕對危險的。

我阿娘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她揪起嗓子對王瘸子說：“王瘸子，我女兒是陰娘，你想娶陰娘嗎？”

陰娘，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詞彙。

上一個陰娘還是在四年前出現的。

王瘸子當然想娶陰娘，陰娘是富貴的象征，得到陰娘就相當於得到天底下最寶貴的東西。

他點點頭，語氣中確實不耐煩：“不過我說，你家到底要嫁哪個女兒給我？我當初看上的可是崔珞！”

阿娘直接坐地起價：“你要娶我們珞珞也不是不可以，隻是我家珞珞可是陰娘，你的彩禮最起碼要翻上十倍！”

十.....十倍？

王瘸子就算再有錢也拿不出這十倍的彩禮來。

眼看王瘸子磨磨蹭蹭，阿娘直接大手一揮：“王瘸子拿不出十倍的彩禮錢來，就休想娶走我女兒！他爹，還不快點把門關結實點，可別讓人把咱們的陰娘給搶走了！”

從始至終阿姐沒說一句話。

就是憑著她身上朵朵的梅花印記將我從狼口之中救下來。

3

阿姐褪去我身上的紅色嫁衣。

這嫁衣太惡心，我不想穿第二次，也不想讓阿姐再穿。

我一眼就撇見阿姐身上的梅花，我壓抑住內心的衝動，問道：“阿姐，你真被血雨淋過？你就不應該替我上山。”

聞言，阿姐將腕上的衣袖放下來，遮住身上的梅花印記。

縷縷青絲垂在她耳側：“淼淼，我早就知道昨天會下血雨，但是我們別無選擇。”

“村長挨家挨戶通知時，我聽見村長和阿娘說了，但阿娘還是讓你上山去砍柴。”

話說到這，我頓時明白。

阿娘是想賭。

賭我不會死在山上，會成為陰娘讓她臉上增光。

之前阿娘經常被劉大娘嘲笑，劉大娘常常借著自己女兒是陰娘的事實來處處嘲諷阿娘。

劉大娘說：“你是有兩個女兒不錯，可你這兩個女兒一個比一個無能，不像我女兒，那可是陰娘，前途無量呢！”

阿娘恨得後槽牙咬的吱吱響，於是她期待血雨，這場血雨她足足期待了三個月。

盡管知道昨日會下血雨，她還是讓我上山去砍柴，她隻在乎我能否成為陰娘為她爭光，卻從沒想過我的命也是命。

阿姐替我上山遠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原本是要把阿姐嫁給王瘸子當小老婆的。

現在阿姐成了陰娘，她要把利益做到最大化。

“淼淼....”阿姐話還沒說完，便看見阿娘從屋外端著大盆走進來，她將盆撂在地上，雙手叉腰：“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擠奶去！”

擠奶，是陰娘身上最珍貴的東西。

陰娘身上的奶會散發陣陣濃香，喝過之人會念念不忘，並且還有很多奇效。

比如生不出兒子的女人喝完陰奶後會立刻懷孕，並且在七個月之後生下男娃。

樣貌醜陋的男人和女人喝完之後會變得貌美和奇帥無比。

隻是這樣的陰奶需要喝上三個月後才能見效。

村民們對陰奶垂涎已久，隻是無人敢去淋血雨，生怕丟了性命。

也就是說未來三個月內，阿姐要日日擠出陰奶來才行。

我擋在阿姐麵前：“不行！阿姐沒生過孩子，怎麼會有乳汁呢。”

阿娘一把將我推開：“滾開，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

從小到大隻有我和阿姐相依為命，我們就是彼此在這世界上最後的依靠。

我娘生我的時候難產弄壞子宮，再也沒能生出一個兒子來。

所以她對我們兩個姐妹從未正眼瞧過。

阿姐站在原地不為所動，她淡淡道：“阿娘，你忘記了嗎？陰娘隻有在自願情況下才會產奶，現在我不願意，不管你用盡什麼辦法，我都不會產下一滴奶水。”

聽到阿姐說這話，阿娘沒忍住，仰頭嘲笑起來。

隨後她從身後掏出拿完湯藥灌入阿姐嘴中。

“你也不想想誰是你老娘，你是陰娘不錯，但你還能威脅我了？”

“這藥方是我從神婆那裏求來的，不用生子也能產下奶水，我當然要保著你完璧的身子，這樣日後才能賣個好價錢。”

4

阿姐笑笑：“阿娘，你確定要讓我產奶汁嗎？”

她的回答當然毋庸置疑。

阿姐淡淡道：“好，我答應你。”

從阿姐的笑中我可以看到，這件事情肯定非同尋常，阿姐似乎對這件事情很有把握。

隨後阿姐被娘帶走，我被關在屋子裏麵不許出來。

次日，我見娘端著好大一盆奶汁出來，她開始給奶汁分裝好，拿到家門口去售賣。

她賣五百塊一袋。

排隊的人非常長，人人都是慕名來買傳聞中陰娘產下的陰奶。

五百一袋實在超出他們的能力範圍，不過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好，他們咬咬牙，隻能答應阿娘這無禮的售賣價格。

趁沒人注意，我偷偷逃出來，看到柴方奄奄一息的阿姐。

我將她扶起來：“阿姐，你沒事吧，還好嗎？”

阿姐用盡全身力氣點點頭。

她身上多處猩紅，梅花胎記若隱若現，很不明顯。

像是掉色一樣。

我沒將過多的注意力放在這上麵，我先把阿姐扶出去，喂她喝了好多水。

等她終於緩過神來，她慢慢說道：“阿娘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我一頭霧水：“阿姐，這是什麼意思？”

她抿抿唇：“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不過我猜我和阿姐的想法應該大差不差。

阿姐求我去配一副藥。

一副能讓人感覺不到疼痛的藥。

我剛生下來時就被阿娘丟在山下，是一個老中醫將我救了回去。

我被他養到七歲，他教會我配了許多藥。

他死後，我沒去處，隻能又回到阿娘身邊。

老中醫說我天資聰穎，過目不忘，對於阿姐讓我配的藥，是最簡單的。

我知道，阿姐是想減輕她自身的痛苦。

5

給阿姐陪玩藥之後，我看見阿娘正在家門口和劉大娘吵架。

無非就是因為阿娘賣給別人的陰奶是五百一袋，到了劉大娘這裏卻是八百。

劉大娘心底自然是咽不下這口氣。

她氣得雙手叉腰：“你閨女是陰娘你很高興嗎？說的誰女兒沒當過陰娘似的！當初我賣我陰奶的時候，都沒你這麼貴！”

阿娘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那又怎樣？有本事你別買，繼續讓你出嫁的女兒給你產陰奶去啊。”

要知道，出嫁的女兒已經產不下陰奶這種東西了。

而劉大娘家裏還有個瘸腿的兒子，正等著阿姐的陰奶救命呢。

此時阿娘故意刁難，劉大娘定會懷恨在心。

阿娘拿起陰奶在劉大娘麵前來回晃悠：“有本事你就讓你出嫁的女兒繼續產陰奶給你兒子用啊，反正你兒子是個瘸子，要是想救命，你就得買我這袋陰奶！”

眼見箭在弦上，兩人僵持不下時，我放下草藥走過去，輕飄飄的挽住劉大娘的手肘：“劉大娘您別見怪，我阿娘不是故意為難您的。”

劉大娘不懷好意的看了看我。

阿娘卻是給了我一個白眼：“崔淼，你和她站在一起幹什麼？還不快點回去讓你阿姐備奶，我這都要賣完了。”

聽見阿娘的話，我還是站在原地不為所動。

“阿娘，求求你就賣給劉大娘一袋吧，他小兒子還等著這袋陰奶救命呢！”

“而且我覺得您這樣做的也不合理，您賣別人五百一袋，到了劉大娘這裏卻是八百，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您故意刁難。”

6

她聽到我這話差點一口氣沒咽下去。

在她眼中我是吃裏扒外的狗東西。

但我清楚的知道，隻有這樣才會讓我和阿娘往後的時日更加輕鬆一些。

阿娘氣不過，她把我爹找來，原本的複述了剛才所發生事情。

話落，爹一把拽起我的頭發，衝著前方的樹樁上撞去。

“吃裏扒外的狗東西，現在胳膊肘都敢往外拐了是吧？分不清誰是你最親近的人了？”

“要是再讓我發現一次，我非要拔掉你的皮不可！老子已經在給你物色新的夫家了，你就給老子守在家裏，哪兒都不許去！”

他發泄完後還衝著我狠狠的吐了口吐沫。

我能清晰的感覺到額頭上的血流下。

劉大娘趁人不注意，跑來我身旁觀察傷勢。

我先發製人，氣息虛弱無比：“劉大娘，我是為你才這樣的。”

劉大娘揪著衣袖，蹙眉道：“你好端端的為我說話做什麼？白白挨了你爹一頓打！”

魚兒上鉤了。

我歎氣，假裝傷口很疼，“我就是看不得阿娘欺負你，劉大娘，我知道你的小兒子需要陰奶治病，我能給你搞到陰奶並且無條件提供給你。”

“我就是覺得阿娘欺負你太過分了。”

劉大娘好似被我說動，又記起自家小兒子的傷勢，便問我：“你能有什麼方法給我搞到陰奶？”

我的回答讓劉大娘十分信服。

於是她下一秒就去阿娘那邊狠狠出氣，將阿娘賣陰奶的攤位砸的西吧碎。

論嘴皮，村中是沒人能比的過劉大娘的。

阿娘自然吃了好大的一個虧。

她罵罵咧咧的關上家門：“我看沒有陰奶她小兒子的病怎麼辦！這樣的賤貨，就該一輩子斷子絕孫！”

她又進了柴方。

然後把阿姐從炕上拽起來繼續擠奶。

就在她要下手時，我及時打開柴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