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時,正闖進沈微的眸。
那雙眸裏,仿佛藏了萬年寒冰。
下一秒,寒冰化開,帶了點笑。
“我幫你。”
“是不是腿還疼?要不要再去醫院檢查檢查?”
刀摩擦著盤子,發出刺啦聲。
我搖了搖頭,沈微把盤子放在了我麵前。
“好了,嘗嘗,我記得你大學時就愛吃這家的牛排。”
我放了一塊進嘴裏,卻再也嘗不出從前的滋味兒,甚至,多了一絲苦澀。
沈微的手機突然亮了起來,她拿起來看了一眼,眼神一瞬間柔了下來。
可下一秒,她又放下了手機,按了靜音。
“為什麼不接?”
沈微笑了笑,柔聲道:“陪你吃完再說,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拿刀子的手緊了緊,那通電話怎麼會不重要呢?那可是她老公的電話,孩子他爸的電話。
我心不在焉的吃著,沈微卻很有興致,我明顯感覺到,她的心情很好。
是因為,她享受著報複我的過程嗎?享受著我被蒙在鼓子裏的過程。
我仰頭喝了杯水,壓下了心間的苦澀。
“不吃了,送我回去吧。”
回了家,沈微連家門都沒進就走了,她說公司有事,可我卻知道,她是去醫院了。
剛才路過病房時,我遇見了林程。
他右手打著石膏,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惡狠狠的叫我瘸子,說:“你怎麼還有臉跟著微微的?你能照顧她嗎?能給她愉悅嗎?”
“你這雙殘了的腿,除了惡心她,還能帶給她什麼?你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早點離開她。”
“她根本就不愛你,她快惡心死你了,你知不知道,她說她看見你這雙腿就想吐。”
林程的話,猶如一根根刺,紮在我的心臟上,頓時鮮血淋漓。
我本想著,沈微再回來,就和她說清楚。
恨我也好,報複我也好,至少要讓這段感情斷的明明白白。
可這三天,她卻一直沒有回來。
打電話,她也是用出差的借口搪塞我。
直到我經過林程的病房,看見沈微貼心的喂他喝完湯,任由他的手在她肚子上輕輕撫摸。
那一刻,我發現什麼都不重要了。
沒必要揭穿她的謊言,也沒有必要問個緣由。
安安靜靜的離開就好。
我做完手術那天,林程也被推進了手術室。
我在走廊盡頭看見沈微焦頭爛額的走來走去,每一步都寫滿了不安。
她雙手合十,祈禱著林程的手能安然無恙。
我收回視線,在林程的病床上留下了一封信。
之後,我推著輪椅,去了機場。
我想,這一次,才是我和沈微真正的訣別。
我坐在候機室,腿還在疼。
聽著震鈴的手機,我下意識按了接聽。
剛接通,沈微質問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顧澤,你告訴我,什麼叫此生不見?”
“你又想一走了之?”
我記起來了,信的最後,我是留了這麼一句話。
記得大學畢業那天,所有人都在準備著迎接新的未來。
沈微也在準備迎接我們的以後。
那天她很激動,說話都帶了絲顫音。
她說:“阿澤,我們會有一個房子,會養一隻貓,生兩個娃。”
她說的語無倫次的,我看著看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
我不想戳破那個泡沫,一點都不想。
所以,我陪著她幻想了一整天。
那天她喝了很多,喝得很醉,睡著的時候還在嘟囔著我們的以後。
可第二天她醒來時,卻怎麼也找不到我,隻在床頭找到了那封褐色的信封。
那封信裏,我好像也寫了一句,此生不見。
可是誰知道,三年後我們又重逢了呢?
甚至,又在一起了。
我張了張嘴,胸口處哽了一瞬。
沈微粗重的呼吸聲一下又一下,我知道,她是氣急了。
可我不知道,她是在氣還沒有享受到真正報複我的快感。
還是在氣我事先發現了她的陰謀。
或許,兩者都有。
“沈微。”我聲音很輕,有些哽咽。
“其實,我看到那本結婚證的時候,是真的疼,疼得都快呼吸不過來了。”
“後來知道了你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我的,我更疼了。”
“恭喜你啊,你的報複很成功,現在,你開心了嗎?”
半響,沈微嗤笑一聲:“原來你已經發現了啊,真沒意思,我還想等生下孩子再告訴你的呢。”
“顧澤,你也結過婚,應該不會計較才是啊?”
“現在又在鬧什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