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著一張神似沈堯心上人的臉蛋。
隻因身份卑賤,被他強逼著墮了四次胎,至死沒見到他一麵。
再重生,我拚盡全力逃開他,卻依舊躲不過為妃的命運。
我以骨肉為鉺,養蠱複仇,那日寶寧宮殿內鮮紅一片,刺目紮眼。
“你就這般愛他,愛到能夠舍了我們的孩子?”
我柔柔一笑:“沈堯,你比不上他半分。”
……
這是沈堯第四次命人強灌我喝下墮胎藥。
他說過:“崔瑩,你不配生下朕的孩子。”
其實我早該明白。
沈堯愛的本就是柳琉,不是我。
我能僥幸當上萱妃,不過是一場自以為是的美夢。
隻因我長著與他心上人一樣的臉蛋,所以他將我當作替身,白日榮寵萬千,夜裏索求無度。
我以為他愛慘了我。
可事實上,卻是我無可避免的懷上他的子嗣,卻被他一次又一次殘忍打掉。
因為他膈應柳琉與人私奔,連帶著厭惡我,連我懷上他的孩子都覺得惡心。
“陛下呢?”
墮胎藥還沒發作,我胸前一片水漬,癱坐在地上狼狽無比。
小宮女哭啞了嗓子,“娘娘,陛下不肯來。”
“他說您不是頭一回,孩子落掉了就成,下月再來寶寧宮幸您。”
我呸!
我稀罕他那點兒見不得人的寵愛麼?
“嗬。”
第四回了,我這當寵妃娘娘的美夢也該醒了。
漸漸的,我感受著下身有一股溫熱流出,鮮血頃刻間染紅了我鵝黃色的裙擺。
“娘娘見血了,太醫!”
看著采紅著急跑遠,我怔怔一笑。
總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否則我造的孽便還有第五次、第六次,佛祖都不會饒過我的,下輩子我還怎麼投胎嫁個好人家呀。
疼,好疼。
我強忍著小腹的劇烈疼痛,麵容扭曲,拔下發髻上的一支金釵,發狠往胸口一刺。
“娘娘!”采紅朝我飛奔過來。
我的意識漸漸渙散......終於是要死了。
沈堯,下輩子可別再讓我遇見你了,若再遇見,我肯定躲得遠遠的,再不讓你要我。
“崔瑩,快別偷懶了,一會兒雲昭儀又得罰你!”
我彈坐起來,看著沉曦熟悉的麵孔,渾覺得不真實。
摸著床板,硬邦邦的,根本不是寶寧宮中那張八寶拔步床的做工。
看著牆上自建的日曆,我的心漏了一拍。
我居然重生了!
前世,我隻是雲昭儀身邊一個小小宮女。
因為太過愛惜自己的小命,想要阻攔與侍衛偷情的雲昭儀,便把沈堯錯認成偷情的侍衛狠狠訓斥了一頓,恰好他注意到了自己這張臉。
那時我不過是個小丫頭,哪裏認得眼前人是威名顯赫的攝政王沈堯?
被我訓斥的第二日,沈堯便謀權篡位了。
後麵的事情順理成章,他將我封妃,把最好的寶寧宮給我居住,明麵上我寵冠六宮,實則最為狼狽的也是我。
現在想來,主子偷情被發現,我們這些做宮女的頂多就是被趕到冷宮服侍罷了。
故而這次,我不打算阻攔。
比起陰曹地府,還是沈堯更讓我害怕些。
“崔瑩,你生的這樣好看,一定要尋個好點人家,若在宮裏蹉跎一生,以後落到那些老太監手裏,可有你好受的了。”
沉曦看著我驚為天人的容貌歎息,“昭儀娘娘待你這樣器重,若能給你尋個六品以上的侍衛夫君,你可享福了。”
“六品?”
我細細琢磨著沉曦的話,心裏暗暗打定了主意。
是啊,若是我許給了六品以上的小官,就可以立馬離宮,沈堯哪裏能尋得到我!
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我可一日都不想再待了。
想到前一世我死後,
沈堯禦前有位叫做裴冶的侍衛郎給我收屍,正好是從五品。
我時常從宮人們的口中聽到他的名字。
生得一副好相貌,
家中還有一位病重卻良善的老母親。
我當機立斷,決意抱住這條大腿。
連送了幾日的點心,這日我在官道上截住了他。
“裴將軍,我叫崔瑩。”
“夜色悄沉沉,宮樓瑩琉璃的那個瑩。”
裴冶的臉漲得通紅,握著劍鞘支支吾吾:“崔姑娘,我是個粗人。”
“裴將軍,奴婢不想再當宮牆琉璃瓦上的那抹瑩色了,求您憐惜。”
我將荷包塞到裴冶的手中,轉頭就走。
自然,也沒看到裴冶摩挲著我荷包上的花紋,笑得一臉寵溺。
夜裏我輾轉難眠。
好在次日居然真的有女官前來尋雲昭儀。
雲昭儀待我周全,給我備了體麵的嫁妝,“去吧。”
沉曦抱著我哭了大半時辰,直到一頂小轎將我接出宮去。
沈堯,這一輩子,真的再也不見了。
裴冶的母親極好,將她最為貴重的傳家物戴在了我的頸間,“以後,阿瑩便是我裴家的人了。”
“是,阿娘。”
夜裏帳涼,裴冶在外忙碌半月,總算歸來。
紅紗尚且未取,燭光影影綽綽。
衣帶漸寬,我被裴冶平放在榻上,溫熱的吻點點落下。
一抹赤紅染幔,我疼的發昏。
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敲打,這一世我是裴冶的女人。
“阿瑩,早在一年前昭儀生辰,我便喜歡你了。”
傻裴冶,那為何不早點表明心跡呢?這樣我也可以少受些苦楚了。
“阿瑩,雲昭儀被抓奸在榻,我需進宮一趟,你與娘不必等我。”
裴冶著急進宮,連我為他親手煲的粥都不曾喝上一口。
夜裏,裴母到我房前抹淚:“阿瑩,快逃吧。”
我不明所以,沉曦冒死遞出消息給我。
“崔瑩,雲昭儀被陛下賜死了,抓奸在床的不是旁人,正是你夫婿裴冶!快些逃吧,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我往哪兒逃?
頃刻間,裴府的小院就被圍得水泄不通。
一頂小轎夜裏抬入寶寧宮。
我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沉曦哆嗦著身子跪在跟前,高呼:“璃妃娘娘金安。”
金靴映入眼簾,沈堯深邃的目光含著掠奪的氣息正審視著我。
“璃妃娘娘,還不快拜見陛下。”
陛下?我猛地抬頭。
沈堯阿沈堯,你果然還是贏了,隻是為何不肯放過我呢。
“可喜歡這個封號。”沈堯沉聲,“這可是你自己選的。”
夜色悄沉沉,宮樓瑩琉璃。
因為柳琉,所以我便成了璃妃麼?
我心底微涼,他竟知道我與裴冶曾經說的話......
“敢問陛下,裴將軍呢。”
“他覬覦朕的女人,璃妃有何高見?”
我狠狠看向他,卻見他唇角含笑,滿是薄涼。
“求陛下,看在裴將軍為大周勤懇多年,放他一馬吧。”
“那便要看愛妃的表現了。”
我驀地打了個寒顫,隻覺得沈堯的目光猶如毒蛇在我的身上遊走。
他揮退了宮人,寶寧宮內隻剩我一人服侍。
“崔瑩,崔瑩。”
帳幔一層層落下。
我的頭高高仰起,脖子纖細,他指尖反複流連在上,一次又一次的衝撞讓我失去理智,被迫承歡。
眼角溢出淚來,發出的嚶聲也支離破碎。
沈堯,你真是徹頭徹尾的瘋子。
我似乎逃不開他的禁錮,這仿佛就是我的宿命一般。
可與前世不同的是,我再沒有聽過柳琉的名字,隻有崔瑩。
“伺候的不錯,當賞。”
亦如前世,每當侍寢後,都是流水似的賞賜湧進宮來,看得人眼花繚亂。
沉曦捧著金元寶,“娘娘,陛下已經網開一麵,將裴將軍流放了,您可別再同陛下置氣了。”
我輕飄飄的看了她手中的金元寶一眼,微微一笑。
我哪敢同沈堯置氣?
我那是害怕。
不過現在想來,我有什麼好怕的,該怕的,是他這個害死我四個孩兒的殺人凶手才是!
既然你不肯罷休,沈堯,那便嘗嘗我的手段吧。
“陛下可真狠,裴將軍乃他摯友,說流放便流放了,還是那極苦至寒之地。”
宮人比了個手勢,壓低了聲音道:“聽聞裴老夫人在獄中沒熬過去,隔日便走了。”
我扶著廊杆,身形一晃。
沈堯,你要我如何不恨你?
“娘娘,柔妃娘娘來了。”
柔妃是個極好的女子,上輩子我寵冠六宮,也唯獨是她能與我說上幾句話。
她曾說過,我與她像是久違知己,一眼便覺投緣。
這一世,柔妃亦如曾經。
每隔兩日就能見到柔妃的身影,來與我下棋、品茗,各種解悶。
“陛下待你極好,可你卻不見歡喜。”
柔妃撫上我緊蹙的眉,低聲道:“你還在念著那個人。”
“崔瑩,你真傻。”
我微微張口,頓覺語塞。
他沈堯害死我的婆母,流放我的夫君,曾玩弄過我的感情,將我的自尊踐踏......還有我素未蒙麵的四個孩子。
這要我如何釋懷?
甚至連侍寢,當他的指尖觸碰到我的肌膚,我都感到無比惡心。
他怎麼能與裴冶相比!
我不是誰的縮影,我隻想當崔瑩。
但是在他沈堯眼中,我隻是柳琉的替代品罷了。
臨走前,柔妃鄭重交代:“明日薛嬪設宴,你切莫掉以輕心。”
薛嬪,前世就與我不對付,因為沈堯對我的寵愛處處對我使絆子。
今日大張旗鼓設宴,薛嬪的葫蘆裏哪能賣什麼好藥。
果不其然,還沒坐下多久,一宮女端著酒盞就往我身上澆去,手段極其拙劣。
我沒有做聲,任由宮女帶我下去重新梳妝打扮。
出來時,柔妃還沒來,就聽得身旁的幾位眼生的宮妃竊竊私語。
“果然是伺候人的下作貨色,連高低貴賤之分都無,皇後的鳳釵也是她能佩戴的嗎。”
“等著瞧吧,當今最重尊卑禮節,一會兒陛下來了,有她好受的!”
我踩著雲履走到一處空位上坐下,伸手扶了扶所謂鳳釵,臉上的表情漫不經心。
好歹我也曾是浸淫宮中多年的萱妃娘娘,怎麼可能連鳳釵都認不得。
不過既然薛嬪想要玩,那便陪她玩玩。
沈堯一來,便率先問起了我,“璃妃呢。”
薛嬪麵色難看,卻還是笑著應承,“璃妃姐姐許是喝得多了,走到一旁消酒去了。”
我毫不避諱發髻上明晃晃的陷阱,直直走了出來,“陛下。”
跟著沈堯一同前來的柔妃幾乎傻眼,“崔瑩你。”
“大膽璃妃!怎敢佩戴皇後鳳釵!”
薛嬪一聲嗬斥,終於讓沈堯發現了端倪。
我早就準備好了反擊的說辭,正要開口,就見沈堯朗聲放笑。
“璃妃戴上此釵,甚美。”
“陛下,璃妃行事不端,身作宮妃怎能肖想皇後之物。”
薛嬪滿臉錯愕,不僅是她,在場的所有人都大失所望。
原以為沈堯會狠狠追究,但他沒有,反而是無限縱容。
“不是肖想。”
“皇後之位,璃妃也不是擔不得。”
我完全沒料想過沈堯會說出這樣的話。
若在前世,他定要嗬斥我一聲自不量力,卑賤之軀怎敢肖想那尊貴的位置。可他今日卻如此為我......
“璃妃娘娘,陛下又重重有賞,這可是波斯國上貢的極佳琉璃水晶,統共一盒,奴才可都送到您這兒來了。”
我的手指探進水晶珠,帶出一片彩光。
這沈堯,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
當晚沈堯前來,正在偏殿沐浴,沉曦端上養身茶,我靜靜看了許久。
“娘娘,還要呈上去嗎?”
“呈上去吧。”
是夜,沈堯說:“崔瑩,朕會待你好的,朕要補償你,讓你做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可我的戒心僅僅才落了半成,沈堯的後宮便迎來了新主。
“臣妾崔氏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金安。”
薛嬪笑的花枝亂顫,“臣妾怎麼瞧著,璃妃與皇後娘娘長得這樣像呢。”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與柳琉的身上。
沒錯,後宮之主不是別人,便是沈堯日思夜想的白月光,柳琉。
與前世有偏差,這一世的柳琉居然被他尋了回來,還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後。
仇恨變得具象化,我卻不能表露半分。
“皇後娘娘天人之姿,臣妾不敢。”
其實我與她極像,尤其是那眉眼,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隻不過她更端莊,而我眉眼生的彎,總顯得嫵媚妖嬈些。
尤其是她養在宮外,不知道跟著那男人受了多少苦楚,看著年紀都比我大上不少,眼角已經長出不少細紋。
薛嬪故意挑事的一句話,成功被柳皇後記進了心裏去。
次日沈堯鬧我,我添妝完前來坤寧宮請安已經誤了時辰。
柳皇後的眼中寫滿怨毒,“璃妃自持姿容豔麗,便能視宮規為無物嗎?”
“本宮初登鳳位,今日不得不殺雞儆猴。”
我清楚的看見她的唇角勾起一抹邪笑,“璃妃便在坤寧宮前,跪上一刻鐘吧。”
一刻鐘,那是日頭最盛的時候。
沈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