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盡心盡力地保住了一個沒有做過產檢，又堅持要順產的產婦性命。

產婦的丈夫卻在產房外大鬧。

“我都說了不同意剖，你們還剖！”

“我媳婦肚子裏本來是個兒子，被你們剖成女兒，你們怎麼負責？”

我聽不下去，正想出去和不負責任的丈夫科普常識。

沒想到，他竟然是嫌我不想未婚生子的前男友。

1

看著在手術室門外大放厥詞的男人，我一陣反胃。

他沒看見我，還扯著嗓子大喊：“到底是給我老婆做的剖腹產手術？滾出來！”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狗娘養的，把我的寶貝兒子變成丫頭！”

護士耐心地安撫他的情緒。

“產婦有糖尿病，胎兒臍帶繞頸四周。要是不及時進行剖腹產，產婦和胎兒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他罵罵咧咧地回手，打了護士一巴掌。

“別他媽的胡說八道！這都是你們的借口！”

“我們之前找人看過，這一胎順產下來，保準是個大胖小子！”

“現在兒子變丫頭，我不找你們算賬，找誰？”

他拿出手機，把攝像頭對著在場的醫護人員。

“我現在就直播，把你們曝光出來，讓大家看看你們這副嘴臉！”

“是你們害我失去了兒子，無良醫院！把我兒子還給我！”

我不顧助理醫師的阻攔，迎上去，用手擋住他的鏡頭。

他怒氣衝衝地抬起頭。

和我對視的一瞬間，他的臉色驟變。

“顧之秋，居然是你！”

“你是為了報複我甩了你，故意給我老婆做手術，讓我失去兒子？”

“你這惡毒的婆娘，我今天要跟你拚命！”

他避開保安，朝我衝過來。

我抽了他一巴掌。

他用懟著我的臉拍，扯著嗓子大喊：“大家看看，醫生居然打人！簡直沒有醫德！”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我麵不改色地直視手機攝像頭。

“孩子性別是染色體決定的，隻和父親提供的精子有關。”

“剖腹產是為了保障產婦和嬰兒的安全，不能改變性別，這不是變性手術！”

劉家寶咬著後槽牙說：“我老婆來醫院之前健健康康的，這都是你們為了撇清責任，胡編亂造的！”

我冷笑一聲。

“產婦懷胎十月，無建檔，無產檢記錄。”

“產婦和孩子命懸一線，你為了生兒子，堅持要順產。你把產婦和孩子的性命當什麼？這是一個丈夫該做的嗎？”

“躺在裏麵的是你的老婆，不是你用來生兒子的工具！”

2

我這一番話，贏得了一片稱讚。

劉家寶臉色難看地關掉直播，氣急敗壞地跑了。

一年前，我通過相親認識了劉家寶。

我從小父母離異，記憶中都是他們爭吵不休的樣子，對感情也沒有太多幻想。

本來以為，這輩子隨便找個人結婚就行了，對他也沒有太多期待。

沒想到，劉家寶對我溫柔體貼，主動噓寒問暖。

他像是言情小說裏的男主，雖然相貌平平，但是能給我提供情緒價值，對我關懷備至。

直到上個月，他約我見麵。

我以為我們會和往常一樣，吃飯聊天，到處走走。

可是他居然提出要出去開房。

我還沒準備好，就委婉地拒絕了他。

他一改之前的暖男形象，直接黑臉，還用分手來威脅我。

“咱們交往好幾個月了，要不是尊重你，我能等到現在嗎？你可別給臉不要臉。”

我揚起手，給了他一巴掌。

他又嚷嚷了起來：“我結婚就是為了傳宗接代，萬一結婚後才發現你生不出兒子，我可就變成二婚了！我怎麼能吃這種虧？”

看他這普信男的模樣，我覺得可笑極了。

“一個想讓女朋友未婚先孕的男人，能是什麼好東西？滾！”

見我毫不留戀，他又追著我，把我貶低了一通。

直到我說要報警，他才沒再追上來。

回家後，我剛要拉給他，就看到他發的信息。

他給我發來一份賬單，要求我把這段時間，他在我身上花的每一分錢，盡數還給他。

連我們一起打車的費用，他都要算得清清楚楚！

我心裏覺得諷刺，但還是轉了錢，之後迅速把他拉黑，刪除所有關於他的信息。

沒想到，一個月後的今天，我們居然在這裏重逢。

他還當了爹。

正想著，一陣吵鬧聲突然傳進我的耳朵裏。

徐芳芳拖著剛手術完的身體，直衝我而來。

她抓住我的衣服，紅著眼睛瞪著我。

“你憑什麼替我做主？我要順產，你憑什麼給我剖腹？”

“你毀了我的身體和家庭，害我失去了一個健康的兒子，我要告你！”

她哭著喊著，讓我把兒子賠給她。

我語氣平靜地告訴她當時情況危急。

不等我說完，她就打斷我。

“那是因為你無能！”

“家寶說你是他的前女友，當初沒少倒貼他。是不是因為家寶甩了你，你就用這種方式報複我們？”

“你想拆散我和家寶，借機上位？”

我被氣笑了。

我瞥了一眼正朝這邊走來的劉家寶，淡淡地說：“一個滿腦子想著未婚先孕，生個兒子傳宗接代的人，也值得我倒貼？”

“在我這，劉家寶就像垃圾一樣，一文不值！”

3

徐芳芳見劉家寶正眼神複雜地盯著我，立馬踉蹌著撲過去。

“我老公是最好的，你就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就算我現在生的是女兒，我老公也最愛我。”

徐芳芳朝我投來一記挑釁的眼神。

她還沒站穩，劉家寶就後退一步，和她拉開距離。

徐芳芳急忙貼上去，催促著說：“家寶，我們現在就出院，好不好？”

“咱們回家，等我身體恢複，還可以繼續給你生兒子......”

劉家寶被吵得沒了耐心，用力推了她一把。

徐芳芳的頭撞到牆上，流了不少血。

她崩潰大喊：“顧之秋，你這個賤人！”

“勾引別人老公，你不得好死！”

劉家寶把她拽起來，她捂著剖腹產的傷口，疼得直哀號，這才被護士用輪椅推回病房。

徐芳芳的傷口恢複得不是很好，我把她交給其他醫生照顧。

我以為這件事已經暫且平息，隻要等徐芳芳出院，一切就結束了。

沒想到，在她出院之前，我先被網暴了。

有人爆料我和醫院院長關係匪淺，還配上了一張模糊的照片。

照片上，我正從院長的車上下來。

白發蒼蒼的院長伸手扶我了一把，視覺錯位，好像正在接吻一樣。

配文：自己辛苦幾十年，比不上別人陪老頭睡一覺。

網上掀起了一輪對我的罵戰。

“還以為是個優秀的年輕醫生，沒想到是院長的情婦，真不要臉！”

“年紀輕輕就被老頭包養，所謂的優秀醫生稱號，也是睡出來的吧！”

可那是我親外公啊......

這些離譜的言論，不隻對我造成了負麵影響，也給醫院帶來了巨大的負麵輿論。

爆料一出，醫院的同事們也開始用異樣的眼光看我。

我打算回家休息兩天，等事情平息後，再回來上班。

剛走到醫院門口，護士就匆匆忙忙地朝我跑了過來。

“顧醫生，徐芳芳大出血，情況十分危急。”

聽到這個名字，我就一陣頭疼。

要是其他病人，我一定毫不猶豫地回去加班，挽救病人的性命。

但是劉家寶的這攤破事，我不打算管了。

我讓護士去找其他醫生，話音沒落，劉家寶突然跑到我麵前。

“不行，是你給我老婆做的手術，現在我老婆出事了，你就得負責！”

我推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劉家寶一把按住我的肩膀。

“隻要你能幫我老婆把手術做了，之前的事，我就全都不計較了！”

劉家寶當即在我麵前跪下，迅速抱住我的大腿。

“你不是這個醫院最好的婦產科醫生嗎？你難道要因為和我的矛盾，眼睜睜地看著我老婆去死？”

“顧醫生，那可是一條人命啊！你是醫生，怎麼能公私不分呢？”

他又哐哐給我磕頭。

“我女兒才剛出生，你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失去媽媽啊！”

4

我最終還是決定為徐芳芳做手術。

因為我是醫生。

我趕到手術室的時候，徐芳芳已經休克了。

她的子宮破裂，大出血。想要保住性命，就必須切除子宮。

我讓助理醫生把情況告知劉家寶，讓他簽手術同意書。

這一次劉家寶沒有猶豫，直接簽了字。

手術進行了三個小時，這才終於把徐芳芳從鬼門關拽了回來。

一天沒吃東西的我，下了手術台都有些踉蹌。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離開手術室，回去換了衣服。

我以為終於能下班了，沒想到，又被劉家寶攔住。

他紅著眼睛，臉色鐵青地看著我。

“剛才有人說，我老婆的子宮被你切掉了？你是什麼意思？誰允許你切的？”

“我讓你保住我老婆的命，你卻讓她以後都不能再生孩子，你這和殺了她有什麼區別？”

我懶得回應，捏了捏疲憊的眉心，準備繞開他，又被他抓住胳膊。

“你不是優秀的婦產科醫生嗎？你未經我同意，就給我老婆剖腹產，現在又害我老婆大出血，子宮被切除，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想偷走我老婆的子宮？”

“你到底是為了報複我，還是和醫院聯起手來，做販賣器官的交易？”

他把我的手腕拽得生疼，還把我往牆上按。

我一邊喊著保安，一邊掙紮。

他見我反抗，用力掰了我的手腕一把。

“顧之秋，別以為你是醫生，就能胡作非為了！”

“我們家三代單傳，我還沒有兒子延續香火，我老婆就不能生了，你讓我怎麼麵對我家的列祖列宗？”

“我已經聯係了媒體，今天你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就別想離開這個醫院！”

“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做醫生！”

我咬著牙，鉚足勁兒，朝他重要部位踹了一腳。

他尖叫著跳開，蹲下來大喊：“來人啊！醫生毆打病人家屬！這還有沒有王法啊？”

突然有一群人舉著相機，朝這邊跑過來。

他們把我圍在中間，對著我和突然躺在地上的劉家寶，一通亂拍。

“有人舉報你挾私報複，罔顧病人安危，請問是真的嗎？”

“我們剛才都看到你踹了病人家屬，也是因為私人恩怨嗎？”

我一陣怒氣上頭，正要破口大罵，突然兩眼一黑。

失去意識前，我聽到有護士喊著院長。

我心裏一慌，想掙紮掙紮，可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緊接著，我聽到了外公的聲音：“把這群莫名其妙的人都趕出去！我看誰敢欺負我外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