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皇帝征戰五年,終以女子之身承襲侯位。
淩不悔自薦枕席,求錦繡前程,帶著那穿越女妾室一同入贅我侯府。
可他封將之日,我生產遇刺,九死一生。
他卻身穿鎧甲,帶兵去城門外風光迎回他的白月光。
又用我侯府榮耀為他的白月光換取平妻身份。
他洞房花燭,侯府搭起靈堂。
那新婚燕爾的兩人不知道,他們的噩夢已經開始。
1
侯府前院入目皆白,侯府後院張燈結彩,喜氣紅的刺眼。
嗩呐聲聲,一邊送亡人,一邊賀新人。
靈堂陣陣哭聲,新房嬌吟不休。
我便是在這時,於風霜中執劍踢開了淩不悔的門。
突兀的動靜使得榻上纏綿的兩人受驚,淩不悔更是抖了又抖。
「誰!」
「本將軍不是囑咐過不許任何人打擾嗎?不要命了不成!」
七八個小廝手執火把湧進來,火光照亮我病態到慘白的麵龐,也映出榻上二人的苟且模樣。
「昭華?」瞧見我,淩不悔的神色變得慌亂。
「你不是去護國寺上香了嗎?怎麼會現在回來?」
我輕招手,身後的下人便將一絲不掛的兩人拖下榻,摁跪在地上。
我又將手中飲血萬千的長劍,架在了淩不悔的脖頸。
「淩大人今日封將娶妻雙喜臨門,怕是滿京城都挑不出你這般威風的入贅郎了。」
威風到偷竊我侯府百年功勳換來的丹書鐵券,去求娶一個罪臣之女!
威風到上香路上我遇刺時多次求救於他,他置之不理!
淩不悔目光閃躲,隱隱難堪,卻依舊嘴硬。
「昭華,我知你好顏麵,但成親以來我幫你撐起侯府門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我與你說過的,雙雙對我有恩,我不能委屈她做妾。再說,這京都哪一個有出息的兒郎不是三妻四妾呢?」
笑話,一個依附我侯府生存,吃穿用度皆靠侯府的贅婿,卻有臉說幫我撐起侯府門楣。
有臉想三妻四妾。
我看著神色陰鬱,滿臉不甘的淩不悔,忽而想起他當初為了入贅我侯府,主動對我獻媚之事。
洗手作羹湯、熬夜為我縫製嫁衣......
卑微跪地向我求功名仕途,為表忠心,更是自願簽下了賣身契。
他發誓要成為我的助益,做我孩兒的父親,一生守護我侯府榮耀,不得做背叛侯府之事。
可不過短短十個月,功成名就的他便膽敢將我和侯府的顏麵踩在腳下。
做出此等背叛之事。
我看向另一邊候著的嬤嬤,她立馬意會,上前去掌淩不悔的嘴。
一直屈辱跪在一旁的程雙雙尖叫著哀求,被嬤嬤同時掌了嘴。
那般我見猶憐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可心疼壞了淩不悔。
他紅著眼「昭華,我和雙雙,是陛下賜婚!」
言外之意,我動不得他們。
可我偏要動。
長劍貫穿淩不悔的肩胛,黏膩的鮮血滴在地麵。
淩不悔瞪大眼眸,不可置信的看著我,似是沒有想到我當真能心狠到這般地步。
畢竟成婚十月,我們稱得上是相敬如賓,我待他,向來是全力托舉。
不然他也不會在短短的十個月就從區區副尉升到三品鏢旗將軍。
「即使姐姐貴為侯爺,也不該這般不守女德。夫為妻綱,姐姐怎可這般傷害將軍?」
那程雙雙做出一副心疼模樣,像不懼強權的小白花為心愛之人據理力爭。
我抬手,劍刃輕易劃破了她的唇角,鮮血濺在淩不悔臉上。
「聒噪。」
「我侯府既招入贅婿,那規矩自然是妻為夫綱。」
「這侯府,姓楚非淩。」
「雙雙!」
程雙雙受苦,淩不悔痛徹心扉。
他早不滿我壓他一頭,如今怒火中燒,竟用他那借我侯府權勢的手,狠狠扼住我的脖頸。
我漠然盯著他憤恨的雙眸,冷笑著拿著他的手,摁在我的小腹。
那裏孕期九月的隆起——消失了。
2
「孩......孩子呢?」
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般,淩不悔氣焰頓時消了,驚愕的鬆開手,不安的後退一步。
他的舉動使我脫力,以劍觸地才堪堪穩住身子後,我以劍身敲打在淩不悔雙膝,使他吃痛跪地。
窗外風雪灌進來,吹的人陣陣心寒。
「孩子?」
「三日前你不聽我勸阻,與趙國公強搶西北兵權。將他逼到絕路,今日兵行險招刺殺於我。」
「可數十刺客相圍,戰時早產。我傳信求救與你,卻苦等不得。」
可笑我侯府全力托舉,養出一個辱沒我侯府名聲,刺向我的利刃!
那求救信號......淩不悔看見了。
隻是他覺得楚昭華那般驕矜,出行隨從侍衛眾多,能出什麼事呢?
反觀他的雙雙第一次進京,那般善良柔弱的女子自然更需要他啊。
但看到楚昭華的腹部,淩不悔還是眼眶濕潤,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那是他第一個孩兒......那是生下來便可繼承侯府,令他一步登天的孩兒啊!
這孩子怎能出事!
可他仍不覺此事過錯盡在他,「若不是你不許我娶雙雙進府,我怎會與你置氣誤了支援?」
「為什麼你能容的下知心做妾,容得下知心掌管府中中饋,卻容不下雙雙為平妻呢?」
清脆的巴掌聲落下,我雙手都在顫抖。
沈知心......倒是難為淩不悔新人在側,還能想起來他那穿越而來的妾室。
「將軍還不知道吧?你拜堂之時,正是前院靈堂蓋棺之際。」
淩不悔錯愕抬頭。
他的孩兒......當真死了?
他顧不得身後哭叫的程雙雙,衝向黑夜,直奔靈堂。
在他身後,露穠狠狠捂住了程雙雙的嘴。
我輕輕揮手,下人便將程雙雙套進麻袋裏。
「將她丟去鬧市,留一口氣即可。」
淩不悔用我侯府丹書鐵券換來的美人,若就這般死了,那就太沒意思了。
丹書鐵券因她而沒,自該由她做引子,再重回侯府。
而到了靈堂的淩不悔,在看到牌位時,嚇得跌倒在地。
他不解,為什麼靈堂牌位上,刻著的是他那穿越者妾室的名字?
那個自他貧苦之時便一直伴在他身邊,陪了他五年的女子。
他不相信的打開棺槨,在看到死者麵容與她身旁繈褓的嬰孩時駭然倒地。
3
「楚昭華,知心是怎麼死的?」
「你為何......將我們的孩兒與她同葬?」
我沉下臉,隨手勾起旁邊的湯婆子砸在淩不悔身上。
「你是懷疑我氣你今日之事,殺了沈知心泄憤?」
「還是想說沈知心一個妾室,不配與我們的孩兒同葬?」
淩不悔悲慟不語,瞧神色兩者皆有。
我忍不住嗤笑,「淩不悔,你不是知道的嗎?是你和程雙雙殺死了知心啊。」
沈知心身邊的丫頭說,沈知心知曉淩不悔回京後便一直期待的候在府外迎接。
在看到我的求救之後,更是慌亂地前去尋淩不悔。
可淩不悔一直與程雙雙坐在馬車中不願見她,甚至不耐的命人將她綁回府。
這個從前待她如珠如寶的男人啊,眼裏再無她,隻歡喜的許旁的女人平妻之位,進宮去求賜婚聖旨。
他迫不及待的另娶佳人,可他的糟糠妾卻被他新歡的丫鬟推倒在地。
鮮血流了一地......
淩不悔不知道沈知心已經有了三月的身孕,那個孩子還不曾出世,便胎死腹中。
可悲沈知心就這樣孤單單望著他離開的方向,滿懷悲痛香消玉殞。
她身旁的丫頭拚死留著最後一口氣歸府,告知了我沈知心的遺言。
她說,「嫂嫂,我賭輸了,我想回家了。」
04
「雙雙絕對不會這麼做的!她心性純良,怎麼會殺死知心!」
「她隻是想要一個容身之所啊,楚昭華,你以為所有女子都像你這般不擇手段心狠手辣嗎?」
事關程雙雙,淩不悔又成了護主的犬。
我請來證人作證,可淩不悔眼盲心瞎,如何都不信。
他甚至以為是我和沈知心在演戲。
「知心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不會死才對。」
「她有係統的,即使死了亦有機會回來這裏,她手中的係統亦可以救活我們的孩子吧?」
「嗬,女子果真善妒,你們為了趕走雙雙,竟然用這般惡毒的手段!」
自以為猜到真相的淩不悔雙目猩紅,大發雷霆。
他將屋中瓷器摔了個幹淨,又推倒了一旁的香爐。
我不動聲色輕掩住口鼻,看著鮮血悄無聲息從淩不悔的唇角溢出,看著他摔門而去。
露穠喚來心腹將那焚香清理幹淨,「侯爺,奴婢已經按照您吩咐,將將軍接觸過的機密盡數更換。」
「派去追隨他的死侍也已經盡數抹殺,暗中替換。」
我點頭,眸中寒霜淩冽,「將那個害死知心的賤婢送到淩不悔榻上。」
他想要偷偷大婚,求娶程家女為平妻,那我就成全他。
恰好那賤婢亦姓程,奴仆翻身做主子的機會可不多見,盼她別讓我失望才好。
5
翌日一大早,丫鬟前來傳話,說是淩不悔派人將程雙雙接回了府中。
奇怪的是那程雙雙在京城舉目無親露宿街頭一夜,不但沒半分狼狽,還換了幹淨衣衫,傷口也已處理妥當。
一刻鐘,又有丫鬟來傳,說後院打起來了,還鬧出了人命。
原來是那程綠兒趁機給淩不悔下了藥,與淩不悔有了夫妻之實。此事恰好被回來的程雙雙撞見。
淩不悔為哄程雙雙說盡好話,說她是第一個上了淩家族譜的人,說她表麵是平妻,實是正妻。
他給程雙雙看族譜,卻被發現上了淩家族譜的是她的丫鬟程綠兒,而非她程雙雙。
程雙雙從一個能和我平起平坐的風光平妻,突然成了一個無名無分之人,悲慟大鬧。
而淩不悔驚怒之間,為討好程雙雙,失手將那程綠兒一劍刺死。
可淩不悔刺死程綠兒的緣由,當真隻是這般簡單嗎?
好戲開場,我帶著心腹趕去後院。
好巧不巧聽到程雙雙嗚咽著說,「阿悔,楚姐姐這般討厭我,我好害怕啊。」
我瞧著她心疼的撫上淩不悔的傷口,「阿悔,這侯府終究姓楚,我也不願你再為我惹怒楚姐姐受到傷害。」
「你......放我與腹中孩兒離開吧。」
她表麵是在憂心悲傷,可話裏話外,都在暗指淩不悔在侯府沒有實權,低我一頭的事實。
而淩不悔從最底層爬到現在這個位置,將臉麵和尊嚴看的比什麼都重。
程雙雙的話對他來說無疑是紮心的刀子,激著他做些什麼挽尊。
「等到知心回來複活那孩子,半年內我就可以掌控侯府權勢,壓楚昭華一頭了。」
「雙雙,你再安心等等。」
聽著這話,我心中平靜,毫無波瀾。
淩不悔終於露出了狼子野心的一麵。
「可人死哪能複生呢?」程雙雙的手一直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楚姐姐剛剛生產,定是體弱的緊,極易病痛不適。」
「想來這幾日世子早產早夭之事就會在京中傳揚開來,將軍不要再為我牽絆,定要多寬慰姐姐。」
說著她撫摸著肚子歎息一聲,「若這孩子是你與楚姐姐的該多好,便不用隨我這無名無分的娘親,遭人白眼。」
淩不悔心疼的看著她,正要說些安撫之語,可下一瞬,程雙雙的話令他醍醐灌頂,讓他整個人都在顫抖。
是啊,產子後最是虛弱,楚昭華若是在此時出事......
而整個京城,除了侯府的人再無旁人知曉楚昭華腹中的孩子已經夭折,那麼那個孩子是死是活,又有什麼打緊的呢?
總歸雙雙腹中的孩子是他的,他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他眸中的光越來越亮,目光落在程雙雙的小腹一陣火熱。
我留下心腹繼續監視二人,回了主院。
測出淩不悔的真心,也算是沒有辜負收買淩家宗親的那一百兩銀。
隻是希望淩不悔能夠快些動手。
會掙紮有獠牙的背叛者雖有意思,但是看他上高堂、看他墜雲間、看他不甘而死,才更美妙啊。
6
淩不悔的行動很快,一個時辰後便送來了毒湯。
從那一日起,我開始纏綿病榻,整日昏迷。
聽說淩不悔抱回來一個孩子,他給那孩子起名楚棋,說那是我早產誕下的麟兒。
楚棋......他以那孩子為棋的想法,還真是毫不遮掩。
那麟兒養在了程雙雙院中,聽說程雙雙待他親力親為,宛若親生。
淩不悔極其輕易的掌控了侯府,在我床頭笑我成為他的手下敗將。
笑我一生要強,還是為他做了嫁衣。
可六日後,京城突然起了淩不悔窩藏罪臣之女的傳聞。
淩不悔換上朝服惶恐入宮,我則從榻上起身,去到知心的埋骨地。
今日,是沈知心死的第七日。
也是她能歸來期限的最後一日。
看著那小小的墳塋,我忍不住想起初見沈知心的場景。
那是淩不悔穿著婚服帶著沈知心入贅我侯府的那天。
郎才女貌攜手跪在我麵前,我卻單單扶起了那嬌俏靈動的女子,並將淩不悔為我縫製的嫁衣,穿在了她身上。
沈知心對我行禮,口中卻滔滔不絕說著我曾經的往事。
七歲時族中生變被送去鄉下莊子,四年後不滿旁係掌控侯府用計回京。
曆時五年於沙場爭鋒,爭得功名權勢後成功奪回侯府大權。
她誇讚我這夏國唯一的女侯爺乃是巾幗,她說難怪會有人為我著迷傾心。
她好似喜歡極了我,常常伴在我左右,偷偷喚我‘嫂嫂’。
她流著淚說她肩負著故人的使命,她說要看我此生順遂,要助我守住侯府基業,看我長命百歲。
那般明媚的女子,還會回來嗎?
她......會帶回故人的消息嗎?
7
我趕在淩不悔之前回了侯府。
露穠說淩不悔此刻正焦頭爛額,似在府中尋找著‘王劍’。
王劍乃是楚家先祖隨夏國皇帝開國時所授,與丹書鐵券一樣,皆可保家族,保自身免死。
淩不悔偷走丹書鐵券求娶程雙雙,如今,竟又為了程雙雙打‘王劍’的主意。
果真無恥,亦無腦。
夜裏,露穠取了‘王劍’悄悄向著藏書閣跑去,卻被淩不悔親手抓獲。
露穠痛苦流涕,勸說淩不悔那是侯府根基,動不得。
程雙雙蒙著麵紗,嬌弱依偎著淩不悔落淚。
「將軍,若是此物動不得......便作罷吧......」
「雙雙不願將軍為難,雙雙願回到寧溪,與親人在獄中為伴。」
淩不悔一身凜然霸氣,心疼的將她擁住,目光更加堅定。
「你且安心就好,你與程家,皆會無恙。」
隻是淩不悔沒有想到,他進宮麵聖提出為程家平反,拿出王劍的那一刻,會立刻被禁軍包圍。
他早已查過,程家入獄,是因為與京官勾結貪墨官銀。
不值得皇帝如此動怒才是啊。
可他又怎會知,這王劍,從始至終就是個幌子呢?
8
皇帝立刻召見我。
我仍舊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並未跪皇帝,便坐在一旁。
淩不悔震驚的看著我,似想不明白皇帝為何會待我如此寬容。
皇帝問我,「楚侯莫不是忘了國師讖言?」
箴言......
「王劍麵聖之日,他國來犯,國將不寧。」
「執劍登殿之人,狼子野心,必誅之。」
淩不悔瞪大眼眸,渾身冷汗直冒。
在京為官,入贅侯府十月以來,他為何從未聽說過這讖言?
淩不悔心急如焚,唯恐性命不保。
是以他驚慌之下,並未看見皇帝抽搐的嘴角,和眼底的笑意。
情急之下,淩不悔選擇了王劍丟出,汙我清白。
「皇上明鑒,臣之所以會有此舉,乃是中了楚昭華的奸計啊!」
「是她誘臣帶‘王劍’麵聖,楚家在朝暗棋眾多,她楚昭華結黨營私,早有狼子野心啊!」
皇帝墨雲德睨我一眼,我端坐在那沒有辯解。
淩不悔急切的將我侯府暗棋列了名單呈上,得意的看我一眼。
皇帝大發雷霆,當著淩不悔的麵宣布褫奪我侯位,命我禁足府中,要所有暗棋查辦。
又將侯府爵位傳於我剛生的幼子,命淩不悔好生教養。
更饒了程家滿門,恕他們無罪。
淩不悔大喜,胸膛挺起,滿臉傲色。
他沒想到今日釜底抽薪,竟能換來如此大的意外之喜。
卻忽略了皇帝一沒寫下聖旨,二無著心腹隨他傳口諭。
一回府淩不悔便焦急去尋程雙雙,發現程雙雙根本不在府中,隻留下一個滿臉驚慌的心腹。
可淩不悔沉浸在喜悅中,並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
我提醒他,「程家入獄,女子皆充官妓,程雙雙是如何逃出來尋你的?」
淩不悔意味不明的看我一眼,「楚昭華,這個世界,不止知心一個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