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筱野，相信我，我老板是首富家千金，這回進城找她專門包裝你這種新晉歌手！

“山裏這群沒見識的窮鬼，哪能懂你這條小美人魚的金嗓子！我一定讓老板給你捧紅！”

“等你火了，咱們再結了婚，希望我們的孩子，也能有你這麼美的頭發和嗓音......”

我從小最依賴的保護神江子安，意氣風發的回到村裏接我去城裏闖蕩，描繪的未來美好如畫。

我信，我信，我全都相信......

隻是，當我被謊言虐得遍體鱗傷時，我的竹馬，你哭什麼呀？

1.

“安安哥哥，這些歌......不是我錄的嗎？”

我舉著公司剛開始發售的新專輯封麵，清澈的眼中滿是疑惑。

因為，歌手那裏赫然寫著女老板的名字。

“哎，這就是你剛入圈不懂行了！

你這種新人需要測試市場，萬一撲了以後很難挽救的！

所以還是咱們老板大氣，用她的名字替你發行出去，

市場反應好的話，就借勢把你推出去真人出鏡，不好的話，她替你擔著！

你就說，是不是該謝謝咱們胡總？”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乖巧的朝女老板鞠了個躬。

“謝謝胡總成全！我一定好好唱歌，不讓您和安安哥哥失望！”

胡嬌嬌滿意的走出門去，江子安則畢恭畢敬跟在後麵。

我不禁長出口氣，想到剛才自己冒失的問題，差點害了安安哥哥，實在後怕。

我趕緊重新帶上導播的耳機，想檢查自己新錄的歌，不敢懈怠分毫。

卻聽見胡嬌嬌練歌後忘記關的胸麥裏，傳來的對話：

“嗨，你帶來的這個土妞還真如你說，是個好騙的傻逼！

我就想知道，你真跟我結婚那一天，她會不會頂著那一頭妖怪似的頭發，直接撞死在現場！”

“管她呢！她爸早死，她媽還是個聾啞人，才能生出她這麼個怪胎。

不過畢竟有一副好嗓子，拿來給你用，才正合適！

當然，就算不要，你在我身下時，叫的也很好聽！”

“討厭！”

一陣濕噠噠的聲音傳來，隨即便換成胡嬌嬌的媚氣十足的呻吟，以及江子安的粗喘。

同時伴隨的還有奇怪的節拍聲。

我愣愣的摘下耳機。

我猜，我的保護神安安哥哥，一定是在表演吧？

畢竟之前他就說過，在大城市混，有很多難言之隱，需要很多演戲充楞。

我堅定的對自己點了點頭，重新戴上耳機，調出剛錄的歌，放到最大聲循環播放。

可“啪嗒”“啪嗒”，麵前的錄播台還是被打濕了。

半小時後，江子安重新推門進來，看到全是水漬的台子，頓時火起。

2.

“哎呀，囑咐你好多次，這裏全是電源，不能撒上水！”

可隨即看到我臉上尚未幹涸的淚痕時，眼中終是閃過一絲動容，語氣也軟了下來。

“怎麼了，小美人魚？真以為自己眼淚會變成金豆豆啊？”

說著，他笑容和煦，蹲下身為我拭去臉上的淚水。

“還在介意名字的事嗎？相信我，早都替你鋪好路了！

剛得到好消息，咱們的專輯大賣，老板決定推你上明星春晚了，那可是娛樂圈最頂級的演出！”

“真的嗎？那我是不是很快可以出名？”

“那當然，傻丫頭，很多人一輩子都上不去！”

“太好了......我火了，是不是還可以......嫁給你......”

看著我眼中帶淚，嘴角帶笑的期待樣子，他慌忙移開眼神。

“好好唱，曾經大山裏那些瞧不起你的人，這回臉都要被打腫！”

我的腦海中出現那幾個從小就欺負我的壞孩子，

經常騙我山裏有治媽媽啞病的藥，然後把我引到山洞裏，

一邊罵我妖怪，一邊拽我的頭發，弄得我遍體鱗傷。

每次都是江子安衝過去，凶神惡煞的趕走他們。

“這群壞人騙你一次，你信，我認了；

騙你三次，你要是還信，就是不可救藥的大傻瓜！

你再這樣輕信於人，我就不管你了！”

那時還小小的江子安氣的滿臉通紅，嘴上罵罵咧咧，眼中卻盡是疼惜。

可如今，學會表演的安安哥哥，臉上那奇怪的笑意，卻讓我越來越捉摸不透。

“磨蹭什麼呢？新歌出來了，再不試我送人了啊！”

團隊裏最寶貝卻也最冷傲的作曲人孟雲蕭，開門懶洋洋的催道，

隻是看見正握著手低語的我們，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我將新曲試唱後，錄播室外響起久久不絕的掌聲。

“胡總，這下明星春晚咱們肯定穩了！”

胡嬌嬌卻隻是冷冽的盯著我，嘴角的弧度卻無半點善意。

3.

“那我那天上台演唱時，可以把頭發露出來嗎？

我媽媽在山裏看電視也聽不到我歌聲，舞台妝太濃的話，我怕她認不出我！”

我備受鼓舞，摘下帽子露出瀑布般的長發，興奮的問道。

霎時間，熱鬧又驟然歸於沉寂，所有人都麵色複雜的看著我。

“媽的。”

孟雲蕭別過臉，突然冒出一句國粹，嚇得我趕緊重新戴上帽子，以為自己又說錯話了。

“想露就露，的確挺有特色。

正好老孟寫的歌關於美人魚，有這麼個頭發，未嘗不可。”

胡嬌嬌突然露出詭異一笑，江子安聽到後臉色微變，又馬上賠笑。

“胡總說好，那咱就露！”

“胡總，謝謝你！怪不得安安哥哥說您是天下最好的老板！”

我開心極了，趕緊跑進錄播室沒日沒夜的練習。

畢竟，這將成為改變我一生的演出——

我將不再是別人嘴裏的怪物，

我那一生受盡白眼的媽媽，也不用在田裏蹉跎，可以到城裏過點舒服日子。

很快到了除夕，站在明星春晚直播間後台，看著窗外綻放的煙花，我眼中滿是雀躍，

感覺自己是這世上最幸運的人。

直到胡嬌嬌和江子安拿著一把剃頭推子出現。

“胡總，這是做什麼？”

今天的胡嬌嬌一反常態，畫了精致的舞台妝，

一身魚尾禮服更顯玲瓏曲線，好像一條豔麗的美人魚。

“你不是說了嗎？唱歌得露出你這漂亮的頭發。”

說著，她款款走到我麵前，溫柔的拾起一縷，在指上玩味似的繞著。

“別說，就這漸變紫色，還泛著金屬的光澤，染都染不出來，的確稀奇。”

我一臉疑惑，看到江子安握著推子的手在發抖，垂眸不敢看我。

4.

“還等什麼，馬上演出要開始了！”

看著胡嬌嬌杏眼一豎，江子安的頭埋得更低了。

“其實你現在......也挺好的......”

“廢物！慫貨！”

胡嬌嬌突然惱怒，一把搶過推子，就朝我惡狠狠的走來。

我心中一驚，慌忙朝後退去，可化妝間就這麼小，幾步之後根本退無可退。

“還不過來抓住她！江子安，我警告你！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如果毀了我的計劃，我會讓你有比那大山更慘的去處！”

聽到胡嬌嬌的話，江子安的身子一震，下定什麼決心般，突然衝向我，將我死死箍住。

“不，不要，胡總你不能在這時候剃我頭發！

我不是還要上台嗎？公司不是還指望我唱歌掙錢嗎？我一分不要都給你們好不好？

求求你，不要動我頭發！”

我掙紮著，不明白為什麼即將要上台的我，還是遇到和山裏一樣的惡行。

“筱野，乖，你頭發小時就長得快，沒事的，相信我！”

江子安手上的力道更強，俯在我耳邊說一遍遍低語。

就好像小時候每次被欺負後哭到岔氣，他都會抱著我，耐心的安撫我的情緒。

可這一次，要我如何相信你？

十幾分鐘，卻像過了幾十年，我全身衣服被汗水打透，胡嬌嬌終於抓著頭發滿意的笑了。

走之前，還甩下一句：“一會要是不好好配合，我包你會痛不欲生。”

可摸著光禿禿的頭頂，我不明白，還有什麼會比剛才這一幕更讓我痛心？

果然，江子安一開口，我剛沉下的心，又徹底摔了一地——

5.

“筱野，一會胡總會上台假唱，但需要你在後台配合她......真唱。”

“為什麼？”

我艱難的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筱野，相信我，我也是被逼無奈......

咱們兩個山裏出來的娃想在城市立足，太難了，肯定要拿點東西來換啊！

所以，你就配合這一次，等胡總過了明星癮，隨手給咱們打賞幾百萬，夠花一輩子了！”

江子安蹲下來，摸著我的臉，眼中閃爍著欲望獨有的光彩。

原來如此......

我頓時明白了那一日我要露出頭發時，大家奇怪的神情——

原來所有人早就知道我的命運。

所以，我真的是胡嬌嬌和江子安嘴裏那個......傻逼。

“然後呢？作為你娶她的彩禮嗎？”

我的聲音顫抖著，第一次冷漠反問眼前這個我從小就想嫁的男人。

一直以來，我不是不曉得，卻一直執著的不肯相信。

“你......都知道了？”

他先是一愣，隨即臉色一凜。

“安安哥哥，你不是說，再被同一個人騙三次，就不理我了嗎？

可如今騙我三次的人卻是你......

所以，你早就不想要我了，是嗎？”

他瞳孔一縮，但迅速恢複冷厲，連裝都懶得裝了。

“好，既然你都知道了，咱們就別廢話了，畢竟時間不多了。

你就說吧，一會能不能配合？”

“臨行前，媽媽還用手語告訴我，你是村裏最有出息的人，要我好好聽你的！

沒想到，你的風光都是這種卑劣手段得來的！

我大不了再回大山裏，也不願參與你們這些勾當！”

“好，很好。早就知道你雖然傻，但性子烈。

你可以不考慮你自己，但阿姨的安危，總得仔細想想吧？”

很快，門被打開，幾個黑衣人推著一個狼狽的身影走了進來——竟是媽媽！

一見到我，發不出半點聲音的媽媽，被捆住的手無力的掙紮幾下，隻能無聲的流著淚。

這時，一把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唱，還是不唱？”

6.

我絕望的閉上眼，渾身顫抖著，仿佛失了全部力氣。

見我還不言語，“啪”的一聲脆響，江子安的巴掌重重的落在我的臉上。

“賤人，再問你一遍，唱，還是看著你那殘廢老娘死在你麵前？”

那把匕首稍稍用力，媽媽的脖子已被劃出一道血痕。

瞬間，過去所有關於美好的幻想全部坍塌，將我死死壓在廢墟之下，呼吸不得。

“唱......我唱......求求你，放了我媽媽......你還吃過她做的飯呢......”

我卑微的匍匐在江子安腳下，泣不成聲。

他滿意的拍了拍手，狠狠的踢了我幾腳，邊踢邊罵：

“一個不識抬舉的土包子！當我決定借你的頭發和嗓子進城立足時，

早就忘了吃過誰的飯了！現在把你帶來就是你的榮幸！”

數不清多少拳腳落在我的身上，但為了媽媽，我隻能強忍著一聲不吭。

發泄完，幾個黑衣人過來，將我拖到舞台大屏幕旁的房間。

這裏與大舞台隻隔著一扇單向可見的落地窗，方便我根據胡嬌嬌的口型對歌詞。

“一會紅燈亮閉嘴，綠燈亮開始唱，明白嗎？”

看我順從的點著頭，江子安才滿意離去。

很快，輪到胡嬌嬌上台，舞台燈光如此夢幻，營造出海洋的既視感。

將我的頭發製成假發披於頭上的胡嬌嬌，在一個巨大的貝殼裏緩緩升起，

真的好似一條活靈活現的美人魚。

這時，綠燈亮起，我舉起話筒，伴隨著節奏，唱了起來：

“海浪之上，是你的笑靨，化成風帆，雖遠必現；

海浪之下，是你的諾言，化成礁石，亙古不變......”

我含著淚，讓這首為我量身打造的曲子在別人嘴裏，顯得更加婉轉深情。

直到，紅燈亮起，現場觀眾集體起立，送上無比震撼的掌聲。

“太美了，真是美人魚般的歌聲，好像童話裏一般！”

“她之前的專輯就很好聽，不愧是首富女兒，不僅含著金勺，還有金嗓子！”

“聽的我快哭了，這輩子偶像隻有她一個，誰都無法替代！”

台下已經沸騰，更別提直播間的網友，更是驚為天人。

“感謝我們新晉的黑馬歌手胡嬌嬌小姐，為我們獻上如此動聽的歌曲，真是聞者落淚！

下麵也有請整個製作團隊，一起到舞台上，為觀眾們拜個年！”

主持人趁勢按照流程，招呼其他人上台。

可除了江子安和孟雲蕭的身影，團隊裏其他人卻都不見蹤影。

胡嬌嬌一臉疑惑，但礙於直播，隻能迅速恢複狀態笑著揮手致意。

“好，那就請胡......”

主持人話音未落，剛才熟悉的歌聲竟再度響起，可胡嬌嬌卻根本沒有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