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周意後,他的小青梅畢業回國了。
更糟糕的是,早在學校的時候,我和她就結下了梁子。
在跨年那一天,她明晃晃地向我宣戰,“我要來搶你老公了。”
我看著他們擁抱,親吻。
卻還盡力扮演著一個好妻子的角色。
反正,我兩周後就要去維和團隊了。
而周意,在我離開後,徹底崩潰。
一
市中心廣場外的新年倒計時,站滿了熙熙攘攘的人。
終於在喊出 “1”的那一秒,有女生壯著膽子吻上了身邊的男朋友。
我坐在三樓的餐廳,透過落地窗看著下麵癡纏的一對身影,習慣性拿起相機,抓拍個正著。
“不好意思在這種日子裏,還約你出來。”對麵的雲黛聲音軟糯,“我這次來,是有事找你幫忙。”
“我加入了維和團隊,目前在敘國大使館,我們想邀請一位出色的攝影師加入,幫我們拍下敘國兒童的現狀,引起國際社會的關注。”
“我知道,拋棄這裏優渥的生活去敘國,確實非常人所能做到的,所以待遇方麵,我們會在能力範圍內給你最好的。”
“我們半個月後出發,到時候希望你能加入。”
我用手摩挲了一下玻璃杯,“我答應你。”
她似乎沒想到我如此幹脆,拿起酒杯轉了轉,“對了,你老公呢?”
我朝著下麵一對情侶的人揚了揚頭,“下麵那個,就是我老公。”
對麵的人笑了一下,舉起酒杯,“那麼,歡迎你。”
落雪從黑漆漆的天幕中洋洋灑灑而下,暖黃的燈光照著,廣場中的情侶們更顯曖昧。
蔣寧似有所感,抬起頭與我遙遙對望。
在看清楚我的那一刻,她似乎笑了一下,挑釁地抬了抬眼,把手攀上了周意的脖子。
我咽下心中的苦澀,舉起紅酒杯,對她晃了晃。
我喝醉了酒,被雲黛送回家的時候,家裏的燈已經亮了起來。
周意迎上來,“怎麼喝這麼多酒?”
我頂著惺忪的眼,迷糊的看著他,“我以為你今天不回來了。”
他從雲黛手中接過我,“怎麼會,我不回家能去哪?”
雲黛瞪著他,想說什麼,被我製止。
她歎了一口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顧她。”
臨走前,她對著我說,“不見不散。”
我點點頭,對她擺擺手。
借著酒勁,我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突然聞到了一股不屬於我的茉莉花香味,一下沒忍住,吐了他一身。
他皺了皺眉,卻還是小心地扶住我,一步一步,往家門口走去。
回家之後,他小心的脫掉我身上的臟衣服,溫柔的幫我擦洗,整個過程中隻能瞧見他深情的眸子,沒有半點不耐。
若不是今天親眼所見,真的很難把他和晚上在廣場上的人聯係起來。
他已經很好的掩飾了身上的味道,若不是我離得太近,可能就錯過了這股若隱若無的味道。
不合時宜的電話鈴聲響起,他頓了頓,點了接聽。
“阿暖,公司有點事,我得回去一趟。”
“現在嗎?元旦放假,還這麼緊急嗎?”
“對,有一個跟國外的合同,要今天確認好簽掉,國外沒有元旦這個節日的。”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鏡框,拿了大衣往外走。
這個理由,他已經在心裏打過很多次草稿了吧。
“周意,”我叫住他,眼淚在眼眶裏溢滿卻遲遲未落下,“我不舒服,今天能不能不去?”
他的步子停了一瞬,但是沒有回頭,“阿暖,乖。”
“周意,那我要吃糖炒栗子,你回來的時候買給我。”
“好。”
隨著關門聲響起,我從床上坐起來,眼淚無聲滑落。
騙子,大騙子。
電話另一邊,分明是蔣寧的聲音。
盡管周意將音量調小,我還是聽到了。她說她剛回國,不熟悉國內的路,一不小心走錯了,現在不知道在哪。
小孩子都知道,迷路的時候可以看導航,可以找警察,可是她偏偏要找別人的老公。
我本來,是想體麵地跟他告別的。
二
蔣寧回國的消息,或許我比周意都要先知道。
我們在國外是同一所設計學校的同學,隻不過我一直不知道她就是周意的小青梅。
她說在新年倒計時的時候請我在中心廣場看一場好戲,我便讓雲黛把見麵的地點換在了那裏。
本來,我與周意約好了一起跨年的。
“周意,我晚上不能陪你跨年了哦,我有一個很久沒見的朋友來找我。”
他摸摸我的頭,笑了笑,“沒關係,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特別。”
我盯著他,並沒有忽略掉他一閃而過的鬆了一口氣的神情。
我垂眸,掩飾眼中的落寞,“周意,你愛我嗎?”
他攬住我,在我額頭鄭重地落下一吻,“當然了,我永遠愛你。”
愛我,但是並不影響你也去愛別人。
思緒回籠,我披上衣服,起身出門。
雖然已經是後半夜,但是空中仍然炸開了無數絢爛的煙花。在短暫的火光明滅裏,我看到了周意那張熟悉的臉。
在他對麵,是哭泣的蔣寧。
原來,迷路是走到了我家門口。
“周意,我們明明那麼相愛,為什麼不能在一起。”蔣寧控訴著,聲淚俱下。
“寧寧......我已經結婚了。”周意艱難開口,似乎已婚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
他糾結著,手伸出又落下。
又一枚煙花炸響,我無比清楚的窺見了他眼裏的痛楚。
“真的不能,在一起了嗎?”蔣寧的聲音越來越大,帶著顫音,淚水洶湧而出。
周意終於不忍,他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著。
那場煙花下,站著三個人。
我拿出隨身帶的相機,按下快門。
周意,這算什麼呢?
你愛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轉身,一步一步慢慢往回走。
那些年我們的記憶,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裏閃過。
“阿暖,我好喜歡你。”一年前的周意捧著我的臉,像是對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寶。
“周意,你會一直喜歡我嗎?”
“會的,我會一直一直喜歡你。”
“你會隻喜歡我嗎?”
“會的,我隻喜歡你。”
都是騙人的。
鋪麵而來的風吹到我臉上,像刀子一樣一刀一刀將我的心劃的破爛無比。
我想衝上去找他對峙,但是既定的輸局,又何必去自取其辱。
不被偏愛的,向來都沒有有恃無恐的權利。
三
第二天,我開車去了周意爸媽家,這是我們之前就約好的。
周意家並不富裕,是周意工作後才給家裏買的房子。
隨著門鈴聲響起,來給我開門的是蔣寧。
她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樣,從鞋櫃裏幫我拿出拖鞋,“阿暖來了?剛剛叔叔阿姨還說讓意哥去接你。”
我沉默著接過拖鞋,不自覺地皺了皺眉,茉莉花味可真難聞。
“阿暖,快來吃飯吧。”婆婆端過一盤菜,衝我招呼了一下。
桌上有一袋糖炒栗子,我走過去捏起一個,已經冷掉了,便又扔了回去。
冬天應該吃熱乎乎的糖炒栗子,冷掉的我已經不稀罕了。
“阿暖,”周意邊解圍裙邊從廚房走出來,“寧寧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我就作主讓她一起來家裏過節了。”
“嗯。”我沒有看他,自己走到餐桌邊坐下。
蔣寧很自然地坐到了周意的另一邊。
好像除了我,所有人都默認蔣寧的存在是合理的。
“吃蝦,”他和蔣寧同時夾了一隻蝦放到對方碗裏,卻在看到對方動作的刹那心照不宣笑出來。
“你從小就愛吃蝦。”蔣寧先開口。
“你不是也是,這麼多年沒變過。”周意還是把那隻蝦放到了她碗裏。
他們之間好像自成一種旁人無法融入的默契。
在那隻蝦落到蔣寧碗中的一瞬間,周意好像是突然想起了旁邊的我。
他拿筷子的手僵了一下,為了緩和突然冷下來的氣氛,他又轉頭夾了一隻蝦,放進了我碗裏,“阿暖,你也吃。”
鼻子突然覺得酸酸的,“你忘了,我不吃蝦。”
他訕笑著,把那隻蝦又夾走。
“我吃好了,先走了。”我擦擦嘴,站起身。
事實已鮮血淋漓地擺在眼前,我完全不需要再去問周意昨晚在哪過的夜。
“阿暖......”周意跟著站起身,喚了我一聲。
隻是話還沒說出口,便被旁邊的蔣寧拉住,“意哥,今天過節呢,陪叔叔阿姨好好吃頓飯吧。”
我握住門把手的動作未停,徑直走出去。
外麵的冷風撲麵而來,我深吸一口氣,卻擋不住洶湧而出的眼淚。
往年的元旦都是我和周意一起過,今年沒有周意了。
以後的每一年裏,都沒有周意。
四
為了讓我提前適應敘國的生活,雲黛給我發了很多那邊的影像資料。
坍塌的房屋,流離失所的民眾,還有長不大的敘國小孩,這一切像是一片沉重的烏雲壓在我心上。
一張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
滿是廢墟的廣場上,站著一個小女孩。她很瘦,瘦到顯得穿著的衣服格外大。眼神中透漏出無邊的恐懼和無助。她微張著嘴,似乎在哭泣,又似乎在呼喊。臉上除了害怕,好像還有不解,似乎是不明白為什麼昨日還美好的家園今日就變成了廢墟。
這一刻,我突然感受到了照片的力量,也許,去敘國,真的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電話鈴聲響起。
“阿暖,晚上跟我去參加個宴會。”電話那頭的雲黛語氣輕鬆。
“什麼宴會?”
“慈善拍賣,為敘國的小朋友們做點事情。”
“好。”
宴會上,燈光璀璨,西裝革履的男人和光鮮亮麗的女人穿行在大廳中。
我站在角落目視這一切,隻覺得這個世界仿佛一個巨大的烏托邦。
“阿暖,這裏。”雲黛拿著一杯香檳,對我喊了聲。
我穿過層層人群擠到她身邊,舉起我下午看到的照片,“雲黛,這張照片是誰拍下的?”
她的深情突然落寞了下來,“是我們原來的攝影師,他叫宋臣。”
“他拍這張照片時,遇上了空襲,他救了照片中的女孩,不過自己也斷了一條腿。”
她的手覆上那張照片,眉眼溫柔,“阿暖,你還有選擇的機會。”
我握住她的手,目光堅定,“我去。”
五
許是真的冤家路窄,我一抬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周意。
他的身影很好找,畢竟是我結婚一年的人。
蔣寧身穿一席黑色抹胸長裙,挽住了他的胳膊。
站在我這個角度看他們,就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麼多次了,我本以為我的心已經不會再為周意而痛。
但是見到他們出現的那一秒,還是有密密麻麻的冷意滲透到了四肢百骸。
心臟仿佛被一雙巨大的手攥住,隻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四分五裂。
雲黛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這一次,她看清了周易的臉,輕笑了一聲,“這麼多年不見,阿暖,你眼光變差了。”
不知道是不是周易心有所感,或者是雲黛話中的阿暖讓他條件反射般的轉過頭,看向我的方向。
我站在原地未動,保持著看向他們的動作,忍著淚意,朝他舉了舉杯。
在我轉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他向我跑過來。
隻是我們中間隔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當他踉踉蹌蹌地衝入人群的時候,我已經離開。
我站在頂樓的泳池旁吹風醒酒,脫下高跟鞋拎在右手中。
“阿暖。”
我並未回頭,我知道,是蔣寧。
“我真的很喜歡周意,你能讓給我嗎?”她笑著問,語氣卻很冷淡。
我抿了一口左手拿的香檳,並未出聲。
她的笑容更甚,“你還沒看出來嗎?周意愛的是我,隻是他被責任感和道德感架住,才跟你周旋到現在。”
我抬眸,眼中神色不明,“你知道周意喜歡穿哪個牌子的衣服嗎?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熬夜嗎?知道他不開心的時候都會去哪裏,會做什麼嗎?”
她啞然。
我笑的歡暢,“一個滿嘴謊言,一個徘徊不定,這算什麼愛?”
她愣了一下,忽然紅了眼眶,泫然欲泣,“阿暖,你在說什麼?我不會跟你搶意哥的。”
我知道,肯定是周意來了。
她的演技太拙劣,顯得這個場景滑稽又可笑。
我勾了勾唇,“你搶不搶的,我不在乎了。”
她一下子衝上來,和我推搡起來。
其實她不用這麼刻意,我都猜到了她接下來的動作,無非就是掉落泳池,嫁禍我。
於是我伸手,幫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