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懷孕三個月，身為將軍的夫君卻要我親自給他的小妾畫出浴圖。

我本為宮廷禦用畫師，還是當朝皇後的救命恩人。

我一見鐘情，求皇後賜婚嫁給了當時還是百夫長的夫君。

如今他貴為將軍，卻從戰場上帶回來一個孤女，對她是百般寵愛。

我想三尺白綾了結此生，夫君卻認為我在吸引他注意力。

可為什麼等到我真的血崩而亡，他又後悔了呢？

1

“咳咳咳咳咳！”

剛被仆從放在地上，婢女青蓮就一下子撲到了我身上。

嗚嗚的哭著，“夫人，您要是走了，青蓮一個人可怎麼活啊！”

“您怎麼就是這麼想不開啊！”

我輕輕拍了拍青蓮的後背，剛想開口說一句安慰她的話。

“涮”

當頭就被潑了一盆刺骨的冰水，完完整整的避開了我的肚子。

臘月的天，屋子裏的炭火尚且暖不熱身子，這下又來了一盆刺骨的冰水，我的小腹隱隱傳來陣痛。

我抬頭看向來人，是蕭廷燁從老家帶過來的老媽媽，孫嬤嬤。

自小跟在蕭廷燁身邊照顧他，蕭廷燁最是敬重孫嬤嬤。

她也仗著敬重，總是暗地裏刁難我。

她把鐵盆“咣當”一下子丟在地上，抓著我身邊的青蓮就是“啪啪”兩耳光。

嘴裏在教訓青蓮，話裏話外卻都是在糟踐我。

“你這個小賤蹄子！不好好看著夫人？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

教訓完青蓮，孫嬤嬤又是一臉凶相地看著我，“夫人啊，這次一盆水就權當讓您好好長長記性！下次可別做這些丟人現眼的事情了！丟將軍府的人！”

“您這肚子，您自己可帶小心看顧著......不然，什麼時候掉了都不知道。”

我眼含怒火地看著孫嬤嬤，周圍的下人也是一臉嫌棄地看著我。

我摸著自己的肚子，明明三個月了，卻小的可憐。

所以他們都認為孩子是我趁將軍打仗不在家私會外男生的。

可明明，這孩子就是將軍的啊。

孫嬤嬤繼續敲打我，“連府裏抬進來一個平妻都容不下，配當將軍府的主母嗎？”

話音一落，房間裏又進來了人。

是蕭廷燁，還有他從戰場上帶回來的孤女雲娘。

他身上一股子事後的腥臊味道，向來克己複禮的人這會兒卻連脖子上的雲扣都漏了一顆。

我淡淡的垂下了眼角。

從前蕭廷燁許諾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首不分離。

如今，他卻為了一個不知名的孤女，破壞了我們最初的誓言。

蕭廷燁看見我這一身的狼狽，連忙讓下人給我扶到了床榻上。

“怎麼照顧夫人的？！下次再這樣，你們就提頭來見！”

我感覺到他灼熱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肚子上，悄悄側過身去，擋住了肚子。

隨後他在我身邊站定，怒聲質問我，“禾晚，讓你來給雲娘畫幅畫就這麼難麼？你就這般的不情願？現在竟然還敢用上吊自殺來讓我見你一麵？”

“好了，現在你已經成功吸引我的注意了，我也來了，你的目的達成了。你趕緊讓丫鬟給你梳洗一下，就拿上紙筆過來雲瀾苑！”

雲瀾苑，蕭廷燁專門給雲娘建的一處私院。

裏麵雲錦纏繞，四季如春。

這時候一直不說話的雲娘也施施然地開了口，“姐姐，你要是實在不願意給奴家畫像就不畫吧，反正奴家這一輩子身份低賤，也不配得到畫像。”

不知怎麼的，雲娘那臉上就撲索撲索的掉下一連串的淚珠，可把蕭廷燁心疼壞了。

他連忙把雲娘摟緊懷裏，拿出手帕給她擦淚。

可是雲娘卻突然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雲娘？”

“爺兒，我聞著這帕子有點不舒服。”

蕭廷燁撇了一眼帕子，隨後變大手一揮，指了一個看門的小廝。

“來，這個帕子賞給你了！”

我看著那張帕子心裏突然一痛，多日積攢的情緒忽然就迸發了出來，一滴無聲的淚順著臉頰掉了下來。

那張帕子是我新婚之夜送給蕭廷燁的定情之物。

我們老家有個說法，新婚之夜的禮物最是珍貴，如若是弄丟了，那感情便是到頭了。

雖然平時我們見麵的次數比較少，但是他還是一直把帕子貼身帶著，有人問他，他也會說，“這是我家夫人送我的新婚之禮。”

可是現在，他卻隨手甩給了一個不知姓名的小廝。

我看著他們兩個的柔情蜜意，哭中帶笑著說了一句，“好。”

2

一旁的孫嬤嬤仔細的看了一圈周圍的下人，吩咐著，“今天在晚秋院發生的事情誰都不準透出去半個字，如果讓宮裏的貴人知道了，小心點你們的皮子！”

下人們戰戰兢兢的應承著。

待孫嬤嬤走了之後，青蓮一臉難過的看著我，眼裏的淚花還在打著轉。

“夫人，就這麼任憑孫嬤嬤欺負嗎？奴婢受傷不打緊，可是夫人您肚子裏還懷著小將軍！他們！他們怎能這般欺辱您！”

我安撫的拍了拍青蓮的手。

“青蓮，沒關係。我身子還算康健，不打緊。”

我從枕頭下摸出一袋子錢，放在了青蓮的手中。

青蓮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我，“夫人......您這是？”

我偏頭看向窗外，“青蓮，這些錢你拿著，三日之後如若我不在了，你就離府吧，袋子裏的銀子夠你後半生快活了。”

青蓮疑惑想要問我，我直接捂住她的嘴。

對著她搖了搖頭，“青蓮，不要問。”

我感覺到身上漸漸回暖，指了指衣櫃。

“青蓮，去把我那件狐毛大氅拿過來。”

她遲疑了片刻，隨後立即跪了下來。

“夫人，奴婢知錯！請夫人責罰！”

我不解，“怎麼了？”

“夫人，前天夜裏您睡得正熟，將軍突然衝進房裏，把您的大氅給拿走了......”

我靜默了片刻，是了，雲娘最怕冷，我這大氅又是皇家禦賜之物，最是保暖。

蕭廷燁那麼喜歡雲娘，寧願不要將軍這個職位也要把雲娘抬為平妻，這一件大氅在他眼裏又算得了什麼呢？

“那把湯婆子拿過來吧。”

我看見青蓮還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的開口，“夫人，湯婆子也被拿走了，是雲姨娘說您的湯婆子好看，將軍便讓人拿走給雲姨娘暖腳了。”

我張了張嘴，喉嚨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最終隻能擠出一句斷斷續續的話，像被風吹碎的細沙。

“那便算了，走吧，去雲瀾苑。”

到了雲瀾苑，裏麵裝潢華貴，臘月的天裏麵溫暖的卻像春日的暖陽。

和晚秋院的冰寒地凍截然相反。

裏麵仆從成群，就連雲娘身邊的丫鬟穿的都是上等的好料子。

我僵硬的勾了一下唇角，怪不得府中虧空這麼嚴重，還需待我拿出自己的嫁妝補貼家用。

原來，蕭廷燁都把錢花在他心心念念的雲娘身上了。

我抬腳走進屋子裏。

裏麵嬉笑打鬧聲頓時傳入我的耳中。

那嬌俏的聲音問蕭廷燁，“將軍，你說你是喜歡我多一點還是喜歡夫人多一點啊？”

蕭廷燁一個動作便讓雲娘嬌聲連連，“這還用說嗎？她在床上像一個木頭一樣，哪有你這個小妖精花樣多，會討我歡心呐？”

“將軍～你討厭～”

沒過一會兒，房間內便傳出一陣陣不堪入耳的嬌喘聲。

我一個人靠在拐角處，聽著這些聲音，捂緊了自己的嘴巴。

淚水一串串的掉了下來。

七個月前，蕭廷燁領兵出征。

前一天晚上，我趴著他肩膀上，“夫君，我們要個孩子吧。”

他隻是背對我，悶悶的說道，“沒什麼，我累了，睡吧。”

我不疑有他，以為他是因為明天出征，所以想早些休息。

現在想來，他是嫌棄我沒有雲娘花樣多 讓他體驗不到當男人的快感。

不知道等了多久，腿都快麻了，屋內的動靜才漸漸停止。

等到蕭廷燁起床喝水，乍然看見我也是愣了一下子。

眼中是一閃而過的慌張。

隨即便走到我身旁，看到我手中的筆墨紙硯，恍然大悟。

“既然來了，怎麼不讓下人通報一聲？”

隨後他又貼近我的耳朵，“怎麼？這麼喜歡聽房中事啊？”

“禾晚，記住，這都是你欠我的！”

我壓下內心的酸楚，語氣中帶著顫抖，強裝鎮定地看著蕭廷燁。

“將軍，可以開始了嗎？”

這時，一身青紫痕跡的雲娘也踉踉蹌蹌的走了過來。

她一副沒了骨頭樣子的趴在蕭廷燁的肩頭，看見我捂嘴輕笑。

“姐姐，這個畫像雲娘真是麻煩你了。”

我無視她眼中的挑釁，“不麻煩。”

“那奴家可就謝謝姐姐了，不過，剛剛將軍太生猛了，我身子有點吃不消，將軍說就讓姐姐站著給我畫像了。”

我猛地抬頭看向蕭廷燁，質問他，“站著？蕭廷燁，你難道不知道我懷孕了嗎？”

蕭廷燁眼神有一瞬間的閃躲，隨後就指著我的肚子，“禾晚，你知道的，這孩子根本不是我的！我們是賜婚，我不能休了你。但是你記住，我不會愛你了！如果當年不是你要叫我去後山，我的妹妹怎麼會死？”

3

我的身子一晃，差點摔倒。

一直以來的恩愛夫妻，讓我誤以為蕭廷燁早把這件事忘記了。

成婚的第三年，我為了給蕭廷燁一個驚喜，特地撒個謊，把他騙去了後山。

他以為我出了什麼事，就將自己的妹妹放在了集市上。

誰知道小姑娘生性愛玩，不知怎麼的跑到了山裏，被一群山匪給糟蹋了。

最後不堪受辱，自裁了。

蕭廷燁知道了消息之後連夜帶著人把山上的山匪剿了個幹淨，消沉了一段日子，就裝作沒事人一樣和我繼續過日子。

之後的這幾年蕭廷燁從來沒在我麵前提過他妹妹，我本以為我對他的愛足夠消磨掉那些仇恨。

誰知道，他非但沒忘，還把我當成了罪魁禍首。

這時，雲娘柔柔弱弱的開口，“不會......姐姐肚子裏的孩子是沈學士的吧？畢竟......半個月前的宮宴上沈學士可是很關照姐姐的啊。”

蕭廷燁淩冽的目光一下子射到了我身上。

我矢口否認，“我們隻是有過幾麵之緣，雲妹妹何出此言？”

“宮宴上我一心一意為夫君備菜，哪裏有機會和沈學士說話？雲妹妹，慎言！”

雲娘的身體突然一顫，像是被我突然加大的聲音嚇住了。

蕭廷燁立馬護在雲娘的身前，嫌棄的看著我，“禾晚，你這麼沒規矩，像個當家主母的樣子嗎？！”

“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確實還有待商榷！”

我這下是身上真的沒了力氣，扶著旁邊的柱子就滑落在了地上。

我雙眼含淚，抬頭看向蕭廷燁，“夫君，難道你也認為我肚子裏的孩子是別人的嗎？”

蕭廷燁扭頭不答，隻是輕飄飄的丟過來一句，“誰知道究竟是不是我的？畢竟，當時我在出征！”

我的心頓時又像被生生的扯出來，按在地上使勁踩了踩。

“將軍，難道您忘了？三個月前的大草原？”

雲娘懶懶一笑，看著我的眼神也逐漸狠厲，“姐姐在開什麼玩笑？那時是我在陪著將軍。”

我失笑，罷了，說再多也無益。

就慢慢地扶著柱子站起來，轉身要離開。

可是雲娘卻衝著蕭廷燁撒嬌，“將軍～，姐姐還沒給奴家作畫呢，怎的就準備走了？”

蕭廷燁一把拽住我的衣袖，“雲娘讓你走了嗎？你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