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望著大笑的顧澤,這般說辭,才是他真正的心裏話吧?
我江家忠烈兒郎,在他心裏,不過是無用的罪人。
我拚死引開敵軍,變成了上不得台麵的狗女。
可他是否醒得,狗女若有鋒利獠牙,也能將人咬死?
“既然公主喜歡訓狗,便讓這狗女脫光衣物,帶著滿身疤痕舞一個吧,定別有一番風味!”
顧澤主動折辱我,取悅公主。
宴上杯盞交錯,醉生夢死。
待我笨拙起舞,氣氛更濃。
雖明知都是假的,但想起數月來,顧澤摟著我時的溫柔情話,再三娶我的承諾......…此刻還是覺得無比荒唐可笑。
偶爾目光交錯,我瞧見顧澤眸底深深的屈辱和痛苦。
今晚又何嘗不是對他的處刑?
受困陳家,受困三公主。顧澤逐漸醉得一塌糊塗。
我光著身子,被寒風刮得如墜冰窖,脖子上沉重的鐵鏈,更是讓我尊嚴盡失、喘不過氣。
但我絲毫不惱,反而愈加亢奮。
醉死的顧澤,是我刺探更多情況最好的機會!
也是我促成報仇,萬無一失的最好機會!
“顧郎........”
“快起來,回屋睡好不好?外麵風大,我心疼。”
宴會散場,唯有顧澤一人被撇下,睡在殘羹冷飯中。
他被我喚醒,錯愕片刻,竟惶恐地將我推開,血紅的眼眸懸起了淚。
“我.......我這般對你,你為何還是放不下?”
“快些回去!三公主讓你夜間守在她門外,不得離開半步。若是讓她發現你離開,定要殺你的!”
我猛地愣住。
他這般無心的絕情人,也有人性?也會有片刻的感動?
回過神,我淚眼癡癡地將他抱住。
“顧郎,我掙斷了鐵鏈,明天三公主發現,必然會殺我。”
“我不怕死,我隻怕你受苦。我隻想臨死前再抱抱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我緊緊擁住他,用殘存的溫熱溫暖他冰涼的身體。
我覺出懷中的顧澤開始顫抖,開始慢慢坐起來,反手將我擁住懷中。
用象征權勢的綢衣,擦拭我身上的汙漬,和被狗咬出來的血痕。
“晴兒,你莫恨我,方才宴上的那些話都不是我的真心話。形勢逼人,我必須取悅三公主,必須暫時隱忍方能翻身。”
“隻怪我一時疏忽,尋你時被她的人撞見,將你害死。”
“若不然,隻需再等些時日,我便能將你娶回家啊........”
看著他眸底的痛和惋惜,我心中暗笑。
這算什麼?
對一個將死之人最後的悲憫?
我緊緊咬著唇,克製著真實情緒,繼續與他做戲:“顧郎,你莫皺眉頭,我愛看你笑呢。”
“我不怕死,隻怕我死後你繼續吃苦。”
顧澤臉色微沉:“不怕,我定能擺脫三公主!”
“我記得,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可三公主不僅是麗妃的女兒,還是陳國公的外孫女,他們位高權重,你又如何做,才能擺脫他們呢?”
我的淚水斷了線,拚命控製住每一個字的語氣,生怕他聽出端倪:“我明天就要死了,三公主必然殺我。你能不能說得清楚些,好讓我死的時候,能安心瞑目?”
言罷,我慌亂得心都要跳出來。
幸而顧澤沒有戒備。
許是他喝了太多酒,沒了往日的謹慎。
許是我對他的救命恩情,以及隱忍這般久演出來的癡癡深情,讓他到底是對我動了惻隱之心,攥著拳怒聲道出:“告訴你也無妨,陳國公與我一直在屯兵,密謀造反!”
“他以為叛軍盡握他手,殊不知半數將領被我收買,屆時功成,即便我做不了皇帝,也能手握軍權造成威脅!”
“區區一個三公主,能有多重要?便是我將其打殺,他斷然不敢二話........”
我靜靜聽著,死死記住。
他們作亂時間是1月後,皇上去陵園祭祖之時。
數萬反軍,皆藏在深山。
“晴兒,若你也能活到那日,該有多好?”
“可惜,可惜........”
他喃喃著,眼皮垂下,又昏睡了過去。
我冷冷看著他。
‘莫慌。’
‘我自會等到那日,親手看你從雲間跌入汙泥,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