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我吃苦,元旦假期回老家時,他們故意給我買了張站票,讓我站二十小時回家去。
我隻是笑了笑。
他們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已經十九歲,不用再陪著他們沒苦硬吃了。
……
取回車票,父母對我投來飽含惡意又興奮的目光。
他們想從我的臉上看出不滿、崩潰或怨恨的表情。
畢竟,他們給自己買了高級軟臥,卻隻給我買了一張無座票。
若是以前,我一定會哀求爸媽,讓他們把無座換成硬座。
可如今,我一言不發,直接安靜地拎起行李箱去檢票口。
爸媽對視一眼。
媽媽皺著眉戳了一下我的肩膀。
“你擺什麼臉色,知不知道我們給你創造這麼好的磨煉機會有多不容易?”
“這點苦和我們當年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為了能讓你成長,我和你爸都得委屈自己陪你坐火車!”
我爸在一旁附和。
“沒錯,沒有當年吃的苦,你現在生活能這麼好嗎?”
“告訴你吧,其實車票還剩餘不少,不過無論如何,我和你媽都不會給你買臥鋪。”
“就算沒有困難,我們也必須製造困難讓你感受,這樣你才能成為人上人,你不心懷感激還敢對我們生氣?”
我的神情沒有絲毫波瀾。
“我根本沒生氣,從小到大你們不都這麼對我嗎,我已經習慣了。”
爸媽信奉吃苦教育。
讀小學時,我們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飯。
爸媽特地從公司趕來,把我攔在操場上,讓我蹲在地上吃他們準備的幹饅頭,還不許喝水。
無論三伏烈日還是寒冬大雪,我都得忍著強烈的不適,聽著他們的說教硬咽幹饅頭。
後來讀了初中,爸媽不許我用任何交通工具上學,他們四點叫我起床,逼著我在六點前趕到學校,站在冷風中等待一小時。
高中時住校,怕我享受生活,爸媽特地夏天讓我穿厚衣服,冬天隻能穿半袖,一周隻給二十生活費。
班費、學雜費,他們一概不管,讓我自己想辦法。
過年時,他們總是十分驕傲地和親戚提起這些。
“現在的小孩嬌氣,都是父母慣出來的!你看李清清不就過得好好的,人還是要吃苦!”
所以,當他們宣布要帶我回老家時,我沒有任何期待。
我知道,他們隻是怕我讀大學之後不按他們的心意吃苦罷了。
直到上車前,爸媽依舊在我身邊念叨著高級軟臥的好。
似乎隻有我露出痛苦的表情,才算是完美教育。
而我完全無視他們的炫耀,直接拽著行李走進車廂。
火車開動,整節車廂中隻有我一人是站票。
我左右看了一圈,找了個空位置坐下。
對麵的阿姨衝我笑了笑,遞過來一個蘋果。
“小姑娘,一個人出門嗎,吃個水果吧。”
我低聲道謝。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質問。
“誰讓你坐下的,不是給你買的站票嗎!”
媽媽怒氣衝衝地走來,伸手猛拽我的胳膊。
她瞪了我一眼,嫌棄地拍了拍座位,好像我是黴菌汙染環境了一樣。
“你真是不要臉,還占別人座位,你坐了之後別人怎麼辦!”
我一把甩開她的胳膊。
“站票可以坐沒人的空位,我沒占便宜!”
媽媽用剛做好的指甲對我又戳又掐。
“還撒謊,罪加一等!”
阿姨看不下去了,皺眉問她。
“你是誰啊,怎麼這麼對人家小姑娘?”
媽媽翻了個白眼。
“我是她媽,給她買站票就是為了不讓她坐著,她居然敢坐下,這樣怎麼完成我辛苦為她準備的吃苦教育!”
2
我媽的話立刻引起一片嘩然。
原本我們這裏的陣仗就鬧得比較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聽到我媽這麼說,立刻有幾個年輕人坐不住了。
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用我媽能聽清的聲音嘲諷地說道。
“這個老女人是上個世紀遺留下來的古董嗎,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宣傳這套亂吃苦的思想?”
“就是啊,這家夥自己穿得光鮮亮麗,女兒連張硬座票都沒有,是親媽嗎?我看要不直接報警說她拐賣人口吧!”
他們的點評如此犀利。
我媽氣得雙手都在顫抖。
“你們懂什麼,我這是在教育我的孩子,現在年輕人就是缺乏磨煉,多吃苦有好處!”
“而且,我這不是專程給她送飯來了嗎?”
聞言,我有點好奇。
她居然會給我帶東西吃?
我媽從包裏掏出一個飯盒。
裏麵裝著一塊已經幹癟的饅頭,和一團不知放了幾天的剩菜。
盒子一打開,離得最近的阿姨忍不住皺眉。
“這菜一股酸味,怎麼能給小姑娘吃這些呢?”
她親切地衝我招手。
“孩子,我這裏有麵包,你來吃這個吧。”
說著,阿姨從兜裏掏出包裝袋。
還沒遞到我手上,就被我媽一把搶過。
“你敢不聽我的話隨便接別人的東西吃?知不知道尊重長輩怎麼做!”
“我辛辛苦苦給你帶了飯,你還想挑食,門都沒有,我小時候可沒有瞎吃的習慣!”
說著,她把飯盒塞給我,一屁股坐在空位上。
“你不是說可以坐空座嗎,現在這裏有人了,我看你怎麼偷懶!”
一個大哥看不下去了,衝我招招手。
“姑娘,我要去抽支煙,你先過來坐一會吧!”
麵對身高體壯的男人,我媽敢怒不敢言,隻好用眼神警告我不許過去。
而我直接無視她的存在,撿起地上的麵包,轉身走過去坐下。
我媽氣得要撲過來打我。
那幾個年輕人見勢不對,立刻舉起手機,對著她的臉拍攝起來。
“這位阿姨,現在是法治社會,如果你出手打人,我們不僅會叫乘警,還要把你曝光在網上!”
我媽隻是愛折磨我,可不想因此黑紅。
她一邊捂著臉往外走,一邊罵罵咧咧地嘟囔。
“我女兒是家事,要你們這群人多嘴!”
我知道,她一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很快到了午飯時間。
聞著四周噴香的飯菜,我咽了咽口水,想到自己打工被耽擱這幾天,還是捧著麵包吃了起來。
一個大娘看不下去。
“姑娘,光吃這個可不行,買份飯吧。”
“我還要攢學費和生活費,得節省點。”
她有些驚訝。
“怎麼這麼小就開始自力更生了,父母不管你嗎?”
我搖了搖頭。
不僅不管,得知我在打工,他們甚至強令我立刻辭職,跟他們回老家過節。
就在這時,一道怒吼從身後傳來。
“李清清,你死哪去了!”
我回頭一看,爸媽正擠在人群中,憤怒地四處張望著。
“這死丫頭去哪了,辛苦給她搞的無座票,居然敢坐下!”
就在剛剛,我心裏還有一點期望。
以為父母是在眾人的聲討下幡然醒悟了。
可誰知道他們卻變本加厲。
我自嘲地笑了笑。
“她現在都會頂嘴了,一定是沒吃夠苦,看我狠狠收拾她!”
爸媽仍舊憤憤地說著。
我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等著狂風驟雨來臨。
鎖定我之後,爸媽立刻走了過來。
“李清清,誰讓你坐在這裏,趕緊給我起來!”
他們話音未落,就被大娘十分不滿地怒瞪一眼。
“這是我的座位,我讓這閨女坐下,跟你們有什麼關係!”
我爸沒好氣地說道。
“我們帶她出門就是為了吃苦,大娘你別插手別人的家事!”
說著,他就要來拽我的胳膊。
被拽住的瞬間,大娘問我。
“孩子,這是你親父母不?”
我立刻讀懂她的意思,拚命搖頭。
“我不認識他們,這倆人是人販子!”
3
爸媽的臉色立刻變了。
他們咆哮著衝我撲來。
“你這個賤貨竟敢汙蔑我們,找死是不是!”
我躲在人群中拚命地哭。
“說說阿姨救救我,我不認識這兩人,他們肯定要對我圖謀不軌!”
立刻有人提出要去找程景核實他們的身份。
我媽氣得鼻子都歪了,指著我破口大罵。
“李清清你這個賤人,爸媽為你殫竭慮,你居然這麼不孝,一會兒車子到站你不許坐車,給我走回去!”
我冷笑一聲。
自身都不保了,還想在這裏作威作福。
趁著爸媽和其他乘客糾纏,無暇顧及到我,我和眾人道謝,拎著行李箱,在中間站一溜煙下車離開了。
我找了家包食宿的工作,一直幹到快開學前。
看著銀行卡裏的餘額,我心中略微安心了一些。
現在我可以靠著這筆錢安心讀書,下個假期再考慮打工的事。
這天我從圖書館回來,卻被舍友叫住。
“李清清,這個視頻中的女孩是不是你呀?”
我湊過去一看,頓時眼前一黑。
視頻中,我媽捧著一張一看就是用AI合成了我的臉的合照,衝著鏡頭抹淚。
“女兒,你失蹤的這些天,我和你爸快急瘋了,如果你看到這個視頻,快點回家來好不好?”
一堆記者扛著攝像機對準我媽的臉,她深情地捧著手裏的首飾。
“這是你最喜歡的項鏈,你快回來吧,媽媽一看到就會想起你。”
我爸抱著肯德基的全家桶。
“說好了全家人一起吃,你怎麼能扔下我們失蹤呢?”
看著他們淚流滿麵的臉,我忍不住冷笑一聲。
完全是在騙人。
從小到大,別說手勢,就連化妝品我都從來沒有,夏天被曬得滿臉通紅,冬天臉上全是凍瘡,這都很正常。
偶爾有親戚給我帶小首飾回來,我媽不僅不會給我,反而當著我的麵通通踩碎,還說隻有這樣才能讓我知道愛美沒有好下場,不吃苦,以後隻能做賣身女。
至於肯德基,更是無稽之談。
小時候,有一次在商場我看到其他小孩在吃漢堡,試著提議我也想嘗嘗,爸媽立刻發怒,直接將我拎起,按到餐廳後廚的泔水桶裏,瘋狂辱罵。
“你這個賤種,整天想著吃好喝好,是想變成廢物啃老嗎,你隻配吃這種東西,再下提要求,我們就把你舌頭拔了,看你還貪吃嗎!”
自那以後,我被嚇到再也不敢提自己想要任何東西。
我淡定地搖搖頭。
“認錯了,我是孤兒。”
舍友點點頭,下一條視頻的聲音響起。
“火車上,母親給親生女兒買站票,還推崇吃苦教育。”
視頻中的人基本沒做任何處理,一眼就能認出是我媽。
光是看著那張臉,我就感覺一陣惡心。
晃了晃頭,我將精神重新集中在學習上。
可第二天,爸媽竟然來我的學校堵人。
我從教室出來,門外圍著一大群人。
見到我,他們激動地大喊。
“來了來了,她在這裏。”
就在我不明所以之際,眾人讓開一條路,我看到我爸媽手捧鮮花,正站在人群中央,喜氣洋洋地看著我。
他們的身後還跟著幾個記者。
見到我,眾人立刻撲了過來,將我團團圍住。
我躲閃不及,被我媽狠狠按在胸前。
“女兒,這些天媽媽都快急瘋了,終於找到你了,媽媽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媽媽的哭泣聲響起。
我拚命掙紮著。
可我爸卻狠狠一肘懟在我的胸口,趁我痛的呼吸不了時,輕聲威脅。
“別亂動,要是被別人看出問題,老子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