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升計調經理會不會沒戲了?”
張黃和攥住她手腕。
光線昏暗。
餘歡喜看不清他表情,調侃說,“人秋雅結婚你擱這又唱又跳的。”
“......”
她嘴有毒。
聽出弦外之音,張黃和尷尬挪開視線,抬膝蓋一頂。
“社會資源有限,隻有蠢貨才會坐等分配。”餘歡喜說。
“......”
含沙射影。
張黃和噎得岔氣,嘴唇抿成一條線,反駁道:“你正經上過幾天班!還一套套的!”
專戳她肺管。
佳途雲策是大公司,大廠如戰場,階級鬥爭慘烈,豈是她一個小黃牛能體會的。
“誰告訴你非得上班才有方法論,我社會是混假的?”
“少提你那些歪門邪道!”
“那你何必問我!”
“誰問你了!”張黃和語塞,梗著脖子自辨掙紮,“我......我自言自語行不行!”
他煩得直撓頭,撩起被子,躥身拽開窗簾,撈過窗台上的打火機,點了一支貴煙,深吸一口,緩緩吐出煙圈。
淡藍色煙霧縈繞,飄向窗外。
遠方,萬家燈火明滅。
如同黑夜裏滿載欲望的一雙雙眼睛,眨啊眨的,讓他心慌忐忑。
他很矛盾。
眼看就要升成資源管理部總。
陳總掛了。
這也太他媽邪門。
先不說到底能不能升,就算順利晉升,來個新領導,鐵定會打壓前任提拔的人。
當然,這種算相對最好的情況。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擔憂的是,升職失敗,還無端得罪新領導,畢竟,他屬於前任曾有心提拔的人。
別人未來可期,他張黃和未來可分期。
-
倏地。
“你有病吧!”張黃和尖叫。
屁股結實挨了一腳。
冷不丁被踹,他身形一歪,手腕一抖,煙灰掉地上,愕然回望。
“少在家裏抽煙!”餘歡喜蜷回長腿,高抬下頜瞪他,“讓你不長記性!”
“我心煩!”張黃和狠嘬一口,煙卷飛快燃燒,撚滅煙蒂,順勢拉開紗窗丟出去。
真不該受她蠱惑。
一個一線牛馬,找領導談什麼升職加薪啊,求穩多好呀,搞得現在陳總掛了,他倒進退兩難。
“他媽的真是信了你的邪!”
張黃和抓過床頭櫃的手機,躲去洗手間。
-
未幾。
排風扇呼呼作響,張黃和在廁所抽煙。
她的底線。
如果他非堅持在家抽煙,必須在廁所,以及必須開排風扇。
餘歡喜跳下床,門板拍得咣咣響,“張黃和!你丟不丟人!隻會窩裏橫!”
“不想當牛做馬的是誰!想要你就大大方方爭呀,不然好事憑什麼落你身上!”
“既要又要!兩麵三刀!當自己誰啊,跟誰倆玩抽象呢你!”
叢林法則,職場也不例外。
社會本就存在不公,真正的好東西必須靠搶,當然要不遺餘力爭取自己的利益。
領導不是家長,利用不是重用。
得不到提拔卻要挑大梁,缺心眼才甘當工具人。
突然。
洗手間安靜下來。
張黃和用行動傳遞情緒。
“有本事你晚上就住廁所!”餘歡喜從外頭關燈,折回躺床上。
-
洗手間沒有透氣窗,張黃和嗆得直咳。
他的手空懸開關,猶豫不決。
像極了此時反複橫跳的糾結與焦躁。
他今年28歲。
四年前進入公司,熬油一般苦幹,不說別的,就光熬走的同事,少說不下20個。
佳途雲策傳統業務部,下設三個部門,旅遊事業部、運營管理部和資源管理部。
他幹的計調,屬於資源管理部底下一個分支,自他入職,部門總一直空缺,Ching姐好似沒看見,從來不提。
蔡青時,圈裏人稱Ching姐,女強人,傳統業務部負責人,他的直屬領導。
新人他負責帶,業績他負責搞,去年傳統業務部旅遊線路營收30%的突破,軍功章有他張黃和多一半。
他爸從小教育他,一分耕耘一分收獲,隻要努力幹,領導又不瞎,遲早會看見的。
可是,四年了。
1460天,35040小時,他拿著專員的薪水幹經理的活兒,說不鬧心是假的。
去年底,他終於鼓起勇氣,結果,Ching姐直接拿規則卡他。
佳途雲策有項鐵律,中層管理第一學曆必須985起步,要麼就得碩士研究生學曆。
二選一,他哪個也不靠。
“張黃和,規則之下眾生平等,我為什麼要刻意針對你?是你門檻不夠。”
Ching姐一針見血。
後來,餘歡喜問他為什麼原地踏步。
他要麵子,沒告訴她實情,推說公司論資排輩,可能暫時還沒輪到他。
餘歡喜笑他傻。
“你清醒一點!職場從不缺有能力的人,領導絕對不會因為你優秀就提拔你。”
“她不想看到你優秀,隻想看到你能為她所用!”
“什麼是鐵律,什麼是規矩,先有人還是先有規矩?規矩,拜托!那是專門給遵守規則的人量身定製的!”
“......”
張黃和啞口無言,隻覺渾身燥熱。
長久以來的憋屈和不甘,在內心幻化成一把火,熊熊灼燒。
“升職是你自己的事兒,自己的事自己都不主動,還打算指望誰,貴人又不賤。”
她的話,像一針強心劑,張黃和醍醐灌頂。
他想到一個人。
一個能幫忙的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