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和蘇清敏毫無感情地過了一輩子。
她臨終時,握著我的手說:“明遠,最後是你陪著我,也不算差。”
她像是並不後悔,最後在白月光和我之間選擇了我。
也心滿意足我這些年把日子照料得妥當。
我卻聽出了她話裏的退而求其次。
我不想當別人的將就。
但命運給了我回到二十歲那年的機會。
我問自己,還願意再經曆上一世的人生嗎?
答案當然是不。
我要遠離她,去做更重要的事。
我和蘇清敏結婚五十年。
她離世那天嘴角依然帶著笑。
我卻默默起身,怔怔望著窗外。
我想:若有來生,我絕不會再和蘇清敏結婚。
再睜眼時,眼前是窗外一排青翠挺拔的白楊樹種在校園裏。
恍惚間,一截沾滿粉筆灰的教鞭敲在我肩頭。
“顧明遠,你把我剛講的那個受力分析說一遍。”
我站起來,見大學物理的任課老師站在講台上,眉頭緊鎖地瞪著我。
後排馬上有人笑著起哄:“老師,他不是我們班的,他是陪對象來上課的。”
老師臉色一沉,轉身要繼續寫板書。
這時身邊的蘇清敏突然開口:“我跟他不熟。”
教室裏瞬間安靜。
我心跳如雷。
這個時候的蘇清敏,青澀,但已經有種讓人望而卻步的冷傲。
她一向清冷、孤傲,高嶺之花的模樣讓我淪陷。
此刻的她更是冷若冰霜,絲毫不給人情麵。
像是故意要給人難堪。
我苦笑一下,她還是和前世一樣。
我說:“是的老師,我確實不是這個班的,也跟她不熟。”
“打擾您上課了,我這就走。”
蘇清敏翻書的手頓了一下,卻坐在過道邊上不動,擋住了我的去路。
下課後,老師把我叫到辦公室。
開口前沒好氣地敲我腦袋:“傻小子,人家明顯對你沒意思,你還看不出?”
我點頭:“我看得出來,舅舅。以後不來您這兒蹭課了。”
舅舅將信將疑地看了我好一會兒,這才擺擺手回到辦公桌前。
剛出辦公室,就聽見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來人大大咧咧地摟住我的肩:
“老顧,食堂進了新汽水,橘子味的,我請你喝一瓶?”
見我搖頭,唐毅立馬又興衝衝地說:“那去我宿舍聽收音機?新買的上海紅燈牌,音質賊棒,我放鄧麗君的歌給你聽。”
說著就哼起來:“讓生命隨風飄蕩,讓理想永遠閃亮......”
我理了理有些褶皺的衣服:“這段時間要準備去北方研究所實習,手頭事情多,就不跟你玩了。”
唐毅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啊?這麼突然?那我找誰玩去?”
“你和蘇清敏一塊玩就是了,也用不著我當電燈泡,挺好。”
唐毅的手慢慢放了下去,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消失。
我轉頭看去,正好看見蘇清敏靠在牆邊,低著頭擺弄手裏的筆記本。
她突然抬起眼來:“不用管他,愛去哪去哪。”
說完快步走過來,牽著唐毅的手:“事真多。”
雖然沒看我一眼,但每個字都像是小刀子一樣戳在我心口。
五十年過去了,這種場麵恍如隔世。
但乍一聽,還是讓人心裏一陣陣發堵。
隻是從前的我,總會想盡辦法讓自己適應這種疼,直到它變成我生命的一部分。
我問:“不想知道我什麼時候走?”
蘇清敏冷哼一聲,唐毅趕忙打斷她:“老顧,到底啥時候走啊,怎麼這麼突然就要走?”
我推了推眼鏡,望著實驗樓前那排白楊樹:“等這些樹葉全都黃了的時候吧。”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