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的氣氛變得嚴肅起來,關小平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道:“顧局,您應該明白,我想要的不是這些。”
“想要什麼,直接說。”
“我想要大清河村的四級公路完美竣工,想要大清河脫貧致富,讓兩千多父老鄉親能過上好日子,您給的了嗎?”
“抱歉,你想要的這些,我一樣也給不了你!”
顧長衛板著臉一字一句的說道:“這是你的理想,你的目標,應該通過你自己的努力去實現,去完成,而不是向別人伸手要!”
關小平苦笑:“顧局您太看得起我了,我不過是個小小的村支書,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不入流小官,在權力這座金字塔麵前,我的理想又算得了什麼呢?那些手握權力的人,隻需要動動筆杆子,張張嘴巴,就能讓我籌劃了一年的項目停工,讓全村兩千多口人的努力付諸東流,您說,麵對這些,我該怎麼去努力?”
“關小平,你是年輕人,大道理比我懂的多,如果因為這點事就讓你喪失了鬥誌,那我還真是太看得起你了!”
顧長衛的語氣變得有些嚴厲,“你在榆州工作了兩年,應該也知道榆州的政治生態是什麼情況,而改變這種狀態不亞於一場艱難的戰爭,需要許許多多像你一樣的戰士,齊心協力的去攻堅克難,像你這樣才遇到了第一個碉堡,就抱著炸藥包衝上去準備同歸於盡,那我們這場戰爭要打多久,要犧牲多少人才能贏?”
關小平陷入了沉默,許久之後才低沉的說道:“顧局,直說了吧,這個處理意見我無法接受,除非所有在被後出謀劃策的人全部得到應有的處分,否則我寧可跟這個碉堡同歸於盡。”
顧長衛看向關小平的眼神多了幾分欣賞,此行的目的他已經達到了,或者說,他已經找到他的老同學何雲山需要的那個人了。
“關小平你可想清楚了,這是你接受調解的最後機會,隻要我從這個門出去,你就會以‘涉嫌妨礙公務罪’被刑事拘留,所以我想勸你,還是以大局為重。”
關小平笑了笑:“我聽人說,當有人告訴你要‘以大局為重’的時候,那你一定不在那個大局裏麵,對吧顧局?”
顧長衛沒說話,靜靜的看著關小平向外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關小平轉頭對顧長衛咧嘴一笑:“顧局長,把我送看守所的時候,能不能給挑個好一點的號子,我不想跟那些殺人放火的關一起。”
看到顧長衛點頭,關小平道了聲謝,這才走出了辦公室。
曾濤隨即走了進來,小聲問道:“顧局,關小平同意和解嗎?”
顧長衛抱著雙臂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家夥倔得象頭驢,我看就算是和書記親自來了,他也不會同意和解。”
曾濤有些不解,他不和解你還笑得出來?
“對關小平下刑拘通知書,送看守所轉刑拘。”
“欸,好......什麼?轉刑拘?”
曾濤眼睛瞪得老大,“顧局,這是什麼情況?如果這個時候關小平被刑拘,那輿情就真沒法控製了呀!”
“不然咋整?你有信心在三個小時內說服他改變主意?”
“沒有......”
“那三個小時後你放不放他?”
“這......”
“先拘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是......”
關小平被刑拘的消息很快通過曾濤的妻子林小涵傳遞給了林小玉,而後又從林小玉傳給了沈瓊。
得到消息的沈瓊一點都不意外,上午見關小平的時候,他就已經跟自己說過,接下來他大概率會被轉刑拘,因為公安局要為政府的閃轉騰挪爭取空間。
當關小平被警察帶到看守所的時候,瓊海集團總裁沈瓊的新聞發布會視頻,也開始在網上流傳。
“沈總您好,我是澤州晚報的記者,有消息說您計劃在榆州縣投資5000萬元,用來開發新能源建設,請問消息屬實嗎?”
“微屬實,40%吧。”
沈瓊引用了一句網絡熱梗,引起了場內記者們的一陣輕笑。
“我們瓊海集團計劃在榆州縣投資兩個億,大清河村建一座總裝機容量為200兆瓦的光伏電站,這將在很大程度幫助榆州縣的能源轉型,一旦光伏電站並網投入使用,那麼每年將為榆州縣節約5萬噸標準煤,減排二氧化硫15萬噸,預計每年的收益大約在2000萬元左右。”
台下響起了一陣掌聲,又一個記者起身提問:“沈總您好,我是燕北日報的記者,我的問題是,您這個投資計劃目前進行到哪一步了,在實際推進過程中,有沒有遇到什麼阻礙。”
沈瓊露出了一個婉約的笑容,略作遲疑回答道:“這個投資計劃已經在我們集團內部立項,並且已經和大清河村委會成立了項目公司,至於阻礙嘛,目前的確有些小小的困難,但我相信在榆州縣委縣政府的支持幫助下,我們一定能克服任何困難!”
“請問沈總,關於網上流傳大清河村黨支部書記關小平,因涉嫌暴力抗拒執法被拘留,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您在榆州縣的投資計劃?”
“關於這一點,我目前還無法給出明確答複,謝謝。”
沈瓊說完這句話,對著台下眾人微微點頭,然後便飄然離去。
......
秦偉民看完這段采訪視頻之後,臉色陰沉的幾乎要滴出水來。
“這個沈瓊,以前我給出那麼優厚的條件請她過來投資,又是批地又是免稅,可她始終不為所動。可現在居然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跟一個村辦的空殼公司簽定了投資協議,把我們縣政府當成什麼了!”
一旁的秘書彭傑輕聲說道:“老板,我覺得關小平這件事的幕後推手,很可能就是沈瓊,聽張鵬飛說,事發時在現場拍視頻的就隻有沈瓊,所以有理由相信,網上流傳的視頻都是從她手裏發出去的。”
秦偉民靠在大班椅上疲憊地閉上雙眼說道,“現在追究這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沈瓊在這個時間點上開新聞發布會,就證明顧長衛沒有做通關小平的工作,事情越搞越大了呀!”
“您的意思是,沈瓊在用投資這件事,對政府施壓?她有幾個膽子敢這麼做?”
秦偉民冷哼了一聲說道:“此時非彼時了,景書記被調到市人大養老,足以說明省裏、市裏都下了決心要搞活榆州的經濟,何書記新官上任,誰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為了瓊海集團的投資大開殺戒。”
“就算何書記想借這次的事作文章,那這文章也做不大呀,那幾個綜合執法隊員,開除已經是頂格處罰了,林長海鑒定不出損傷,他們就絕對上升不到刑事層麵,包括張鵬飛也是如此,我實在想不到何書記要怎麼做才能把小事化大。”
秦偉民睜眼瞥了彭傑一眼,“你還是太年輕啊,政府裏那幾個大局的局長,隨便拉出一個來,哪個屁股是幹淨的?哪個禁得起查?到時候挖出蘿卜帶出泥,連帶人的少不了!”
彭傑聞言眼中露出了震驚的神色,訥訥地說了一句:“何書記應該不會這麼幹吧......這種無差別攻擊,是會引發宇榆州官場大地震的呀!”
秦偉民長長的出了口氣,半晌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