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簡直是胡鬧!”
秦偉民看著手機自媒體軟件上,關小平被幾個綜合執法隊員撕扯的視頻,狠狠的拍了下桌子。
“這個關小平到底想幹什麼?身為黨員幹部,怎麼能在網上發這種東西?這不是給整個榆州縣的形象抹黑嗎?”
縣長辦公室裏,張士誠,唐政兩人規規矩矩的坐在沙發上,大氣兒也不敢出一口。
“看看,好好看看!你們下麵的這些酒囊飯袋幹的都是什麼事兒!還有點規矩沒有了?政府內部的矛盾,非要沸沸揚揚的搞得滿世界皆知嗎?現在市網絡時代,針眼兒大的事兒都能被發酵到鬥那麼大!輿情控製不好會有什麼後果,你們是不知道嗎?”
麵對秦偉民的怒火,張士誠咽了口唾沫,小心的解釋道:“我今天一大早就跟柳溪鄉派出所的曾濤打過電話了,等關小平和綜合執法的幾個隊員放出來,讓他們在網上發個聲明,應該就沒什麼事了......”
“還是‘雙方已經達成諒解’那老一套是不是?”
秦偉民聽完火氣更大了,用指關節用力的敲著辦公桌說道:“要是人家想和你達成諒解,這條視頻就不會發到網上來了,既然發了視頻,人家就不怕跟你死磕到底懂不懂,我的張大局長!”
張士誠有些慌了,試探性的說了一句:“要不,讓宣傳部門跟那幾個主流自媒體的區域負責人聯係一下?減少推送量......”
秦偉民發出了一聲冷哼:“你還以為是景書記在的時候嗎?縣委宣傳部部長歸縣委領導,何書記不發話,你覺得他們會配合我工作?”
綜合執法局長唐政小心的說道:“何書記那邊,好像也挺關注這個事情,要不然,咱們再等等看何書記的態度,然後再定個方案?”
“何書記的態度還用看嗎?”
秦偉民冷著臉,似乎對這兩個‘忠心耿耿’的屬下的情商極為不滿。
“他已經到榆州幾天了,見麵會早不開晚不開,偏偏我趁我去市裏開會的時間開,這態度還不夠明顯嗎?”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不敢再接話了。他們兩個都不是初涉官場的生瓜蛋子,知道這種話一旦接了是什麼性質。
“那個王建發是你的外甥吧?”
“表、表的......”
“不管是親的還是表的,這個人都不能保了,回去擬個聲明,對這次涉事的五個綜合執法隊員,全部做開除處理!執法大隊大隊長負有領導責任,由紀檢部門對其進行誡勉談話,整個執法大隊開一次文明執法紀律整頓大會,到時候通知縣電視台到現場錄像,在榆州新聞裏連播三天。”
唐政猶豫了一下,問道:“那幾個隊員是臨時工,開了也就開了,可王建發是事業編,開除的話,是不是處罰的有點重了?”
秦偉民沒好氣的說道:“不開除他也可你,免了你的職,你自己選吧!”
“這......唉!”
唐政歎了口氣,心裏把張鵬飛恨得要死。
自己這個表外甥也是蠢得可以,這次完全是被路政執法大隊的張鵬飛給當槍使了,不僅要拘留,還把工作給丟了。
“還有那個張鵬飛,連個協助調查的公函都沒有,就敢隨隨便便就聯合幾個部門去執法?他以為自己是誰,土皇帝嗎?”
張士誠連連點頭,“這個張鵬飛,我回去一定好好修理他!”
“你少給我打馬虎眼!這次他也跑不了,給他個職務降級處分,讓他去鄉鎮養路隊當個隊長吧!”
“應該處分!合情合理!”
“還有哪個部門去了,直接責任人都要處分,一個也別想置身事外!”
“這......打擊麵是不是有些大了?趕在這個風口上處理幹部,會不會寒了同誌們的心啊?”
張士誠這句話的潛台詞是——‘打擊麵過大,會讓那些被處理的幹部心生怨氣,很可能就此倒向新上任的書記何雲山。’
秦偉民走到落地窗前,背負著雙手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如果這點處分就能讓他們寒了心,那這顆心不要也罷!”
......
與此同時,何雲山也在手機上觀看著標題為‘榆州縣綜合執法大隊暴力執法,圍毆大清河兩任書記,前任老書記當場休克送醫’的視頻。
看完之後,何雲山放下手機,看向了坐在他對麵的顧長衛。
“顧局,這事兒你們公安是什麼態度?”
“何書記,我聽您指示。”
顧長衛這句話幾乎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然後靜靜的看著何雲山。
何雲山微微笑道:“原則上,我是不允許縣委縣政府的領導幹預司法案件的,所以這事兒還是得顧局你來拿章程呀!”
顧長衛笑了笑,慢慢得啜了口茶,放下茶杯後才開口說道:“何書記,這事兒難辦的很呀!”
“哦?說說看。”
“我已經讓人查了,關小平施工手續齊全,綜合執法去的時候,大清河村的村辦企業‘大幹快上路橋建築責任有限公司’,剛剛跟澤州瓊海集團簽署合同,關小平將那條山路,以及村裏的兩千畝荒山,全都承包給了瓊海集團。而瓊海集團入股他們的路橋公司,持股百分之三十。”
何雲山聞言不由皺眉:“關小平這是在搞什麼鬼?村辦企業哪來的權力外包村裏的荒山?”
顧長衛笑著說道:“外包荒山的是村委會,而那個路橋公司,是大清河村委會和林小玉個人成立的混改公司,林小玉作為公司法人代表,持股1%,大清河村委會持股69%,同股不同權,公司注冊資本1000萬,但還沒有實繳,因此目前大幹快上路橋公司的賬麵上,隻趴了100塊錢。”
何雲山愣了一下,隨即輕笑道:“關小平這不是空手套白狼嘛!大清河村裏的那兩千畝荒山我知道,山表土壤肥力不足,幾乎五公分以下就是砂岩層,種下去的樹十幾年都不帶長的,從七八十年前一直荒到現在,治理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是啊,二十多年前燕北大造林的時候,縣委縣政府曾經組織幹部去那裏種過樹,結果成活率連10%都不到,就算是活下來的,也幾乎不長,完全符合廢棄土地的標準。”
何雲山點了點頭,“可關小平硬是用這兩千畝廢棄土地,換到了瓊海集團的注資,那可是整整300萬呀!況且,瓊海集團還要出資為關小平修通那條山路,整個項目下來,瓊海集團至少要在大清河花出去1500萬!”
顧長衛笑道:“起初我曾經懷疑那兩千畝荒山下麵有礦,然後我就跟地質部門的同誌了解了一下,他們說六十年代全國大勘探的時候曾經去那裏勘探過好幾次,那裏不存在任何礦藏,就連石頭都不堪用,所以我現在也十分好奇,這個關小平到底是用什麼手法,套住了瓊海集團這條白狼。”
“所以,你說的難辦,是怕我們處理不當,會把瓊海集團這條白狼給嚇跑了?”
“沒錯,招商局和發改委的同誌們,每次一提到瓊海集團就流口水,一直想拉他們到咱們縣投資,可人家始終對咱們不理不睬,這次好不容易被關小平拉過來投資,萬一被嚇跑了,那就是咱們整個榆州縣的損失呀!”
何雲山從口袋裏摸出一盒中華,拍在了顧長衛麵前,發出了啪的一聲輕響。
“老規矩,你來圍點,我來打援,怎麼樣?”
顧長衛看看那盒中華煙,笑著點了點何雲山:“老同學,你這是早有準備呀!不怕我到紀委那裏舉報你行賄?”
“哈哈,你去呀!45塊一盒的煙,不夠標準呐!”
“哈哈......”
兩人相視大笑。
“我去搞定關小平,政府那邊的事,你來辦。”
“嗯!”
兩人站了起來,一雙大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