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瓊確定關小平身上沒傷之後,才把一個保溫餐盒遞到了他手上。
“沒吃呢吧,小玉給你做的。”
關小平對著沈瓊身後的林小玉笑了笑:“謝謝你呀小玉,老海叔沒事吧?”
林小玉偷偷瞟了一眼自己的姐夫曾濤,小聲的說道:“小平哥你不用太擔心,我爸沒什麼事,在縣城住院觀察呢......”
曾濤沒好氣的說道:“關小平你小子演給誰看呢?我老丈人啥情況,你心裏沒點數?你這是拿我當什麼人了?”
關小平嘿嘿一笑,指了指天花板上的監控。
“小劉,檢查一下監控,看信號正常不!”
“哦,好嘞!”
看著監控上閃爍的小紅點熄滅,關小平這才帶著歉意說道:“濤哥,實在是對不住,老海叔那麼大歲數了,我是真沒想把他也給牽扯進來,當時老海叔就說了一聲‘扶著我’,然後就往我懷裏倒,我總不能當麵揭穿他呀!”
“你們呀,老的小的就沒一個讓人省心的,尤其是你關小平!”曾濤黑著臉埋怨:“在鄉裏的時候,你跟於耀明對著幹,結果被發配到了小山溝,你還是不消停,先是經管局的老曹,接著就是一天得罪兩個局的主要領導,還把人家的人給打了,老話說打狗也還得看主人呢,你想過沒有,往後會有多少人給你穿小鞋?你的工作還怎麼開展?”
“哎,濤哥你這麼說就不合適了,人家跟你一樣是執法人員,你把他們跟狗相提並論,那不是把自己也罵了?”
“你!”
曾濤氣的直瞪眼:“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貧嘴?你知道派出所的羈押期限隻有24小時嗎?如果你們在這期限內不接受調解,我就隻能走程序,以互毆的罪名把你們全拘了!”
“昂,可以呀!”
“啊?還可以?”
曾濤被關小平無所謂的態度氣笑了,“你是大清河的村支書,你知道你被拘之後的下場是什麼嗎?”
“知道,輕則警告、處分,重則開除公職嘛!”
關小平臉上依舊是無所謂的笑容:“放心吧濤哥,在他們眼裏,我終究還是個光腳的,他們才是穿鞋的,所以現在他們肯定比我更著急。”
“你這是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和前途在跟他們對賭,值嗎?”
“我的前途和政治生命一文不值,但如果我贏了,大清河就有希望,就有未來,那就很值了。”
曾濤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歎了口氣。
叮鈴——
曾濤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然後把屏幕對著關小平晃了一下,屏幕上顯示著‘交通局張士誠’。
電話響了幾秒鐘後,曾濤才按下了接聽並開了免提。
“小曾嗎,忙不忙?”
“哦,不忙,您有什麼事兒盡管吩咐。”
“吩咐談不上,不過確實有個事兒,讓我挺為難的,而且這事兒隻有你能辦。”
“您說,隻要我能辦的,肯定義不容辭。”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綜合執法大隊的那幾個混小子,昨天不是在大清河跟老百姓發生了衝突嘛,為了避免事態擴大,還得麻煩曾所長你給調解一下,寫個東西就放了吧!”
曾濤故作遲疑了一下,問道:“這是您的意思,還是——”
“也不能說是我個人的意思,大家都是吃公家飯為公家辦事兒的,沒必要為了工作結下私人恩怨,路政的張鵬飛跟我彙報過情況了,雖然關小平有帶頭暴力抗法的嫌疑,但也沒造成啥嚴重的後果,我的意見是,讓他寫個檢討,道個歉就算了,不能因為這麼個小事兒,毀了人家年輕人的前途嘛!”
曾濤瞥了關小平一眼,後者正咧著嘴無聲的笑。
“張局,說實話我也是這個意思,但現在問題是,衝突的兩方誰也不接受調解,都說對方違法,這讓我也很為難呀!”
“你去跟王建發還有那幾個執法隊員說,就說他們唐局命令他們到此為止,如果繼續胡鬧下去,出了什麼事兒都讓他們自己兜著!”
沉默了一下,張士誠繼續說道:“至於關小平那裏,就麻煩小曾你給做一下工作了,都是幹部,事情鬧大了那不是給政府臉上抹黑嘛,要識大體顧大局!”
“好的張局,我就按您的指示辦,有問題我再向您彙報,欸,好的好的,那先這樣。”
曾濤掛斷電話,關小平就開始鼓掌:“濤哥呀濤哥,我今天算是知道,你為什麼隻用了八年時間就從一個普通民警熬到了鄉派出所長的位置,跟上級領導說話簡直是滴水不漏!要態度有態度,要手腕有手腕,小弟實在是佩服之至!”
“你有陰陽我的時間,不如想想這件事怎麼收場吧!我聽說新來的書記何雲山已經走馬上任了,這那不是個好惹的主兒,一旦鬧到他那裏,你再想全身而退就沒那麼容易了。”
關小平收起臉上的戲謔,正色說道:“濤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這件事我絕不會就這麼輕易的算了,於耀明一個鄉黨政辦主任,可以聯合鄉政府的多數幹部打壓我,這不新鮮,但他還能往上借助縣經管局的一把手繼續給我施壓,失敗之後,他們還有能力調動其他職權部門,想要對我斬盡殺絕,我關小平不怕被他們搞死,我怕的是這種政治生態!”
“他們利用盤根錯節的關係,結成了一張利益的大網,他們每個人都是這張網上的一個節點,闖入這張網的任何一個幾點,都會立即引發其它節點的聯動,合力對這股外來力量進行圍堵,要麼同化,要麼絞殺!”
關小平越說語氣越沉重,“我之前一直在避讓,幻想著能在他們製定的規則之間遊走,盡量不去觸動他們的利益,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不肯放過我,既然這樣,那還不如一次就拚個你死我活!”
“可是小平你想過沒有,這就是官場的潛規則!你可以無視,但不能去打破它,不然你就會成為眾矢之的,付出的代價也遠不是你能承受的!”
關小平露出了一個灑脫的笑容:“我厭倦、甚至恐懼這所謂的潛規則,所以這次我不會在避讓了,哪怕要付出的代價是粉身碎骨,我也決不後退半步!我會把這個事情鬧大,鬧到我自己也無法收場。”
曾濤皺著眉頭盯著關小平看了半晌,最終放棄了繼續勸下去的想法,重重的歎了口氣。
“曾所,他這人就是這副驢脾氣,你別介意。”
沈瓊微笑著給關小平打圓場,隨後就衝關小平豎起了大拇指,眼神中滿是鼓勵。
曾濤心中暗歎:怪不得人家說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呢,果然沒錯......
把關小平送回羈押室,送走了沈瓊和林小玉之後,曾濤又把王建發單獨帶到了辦公室。
“曾所長,我不明白你是真傻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我們綜合執法大隊,那是一般單位嗎?昨天去大清河,那是我一個人能做得了主的嗎?那群刁民暴力抗法把我們打了,你身為人民警察卻把我們抓起來關了一宿,這說的過去嗎?”
曾濤坐在辦公桌後,翹著二郎腿,叼著煙乜斜著王建發,直到他抱怨完了,才甩了一根煙過去。
“還是那句話,能接受調解不?”
“調解?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