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注銷了三十年家庭主婦的身份。

因為我惹不起吸血鬼般的家人。

老公胳膊肘往外拐和別的女人不清不楚。

兒子是個舔狗，對女朋友惟命是從。

女兒是個戀愛腦，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公婆永遠高高在上，拿我當賊防著。

整容後再次相遇，我隻是冷冷的回答，

“對不起，你們認錯人了。”

我從公司出來的時候，手機準時收到了很多消息，幾乎是同時發來的。

不用想我也知道是誰，每次下班的時候，他們總會給我留言做各種事，而我也幾乎是習慣了這種模式。

「媽，我今年回來過年，小蕊的二哈你幫忙照顧一下，記得一天三餐要準時喂，小蕊很喜歡那條狗，不能讓它受委屈。」

「媽，劉征創業又失敗了，不過我是不會離開他的！他說了，隻要我能給他十萬塊錢，就會娶我，我等他，您看這個錢，給我發過來一下吧！」

「孫玥，馬上就要過年了，你的年貨置辦沒有？我給了你二百塊錢，應該可以買很多東西了吧？記得把我給你的單子上麵的東西都準備好，我不想丟人。」

「你這個兒媳婦是怎麼回事啊？今天就是除夕了，你都不知道大掃除嗎？我看啊，我們兒子娶你回來就是一個擺設，白娶了。」

我細細回複這每一條消息，告訴兒子我會照顧好狗，對女兒說我手裏真的沒有十萬，和丈夫解釋二百塊錢可能買不到兩千塊錢的東西，人不要死要麵子活受罪，最後回複公婆我馬上就會回家打掃衛生。

每一年都是這樣，我的生活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保姆一樣伺候他們的每一天。

可我又無能為力。

手機又響了一下，正當我以為是他們的回信時，我發現是公司給我發來的消息。

公司倒閉了，讓我年後不用來了，而我也成為了一個失業遊民。

我隻感覺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想要把這種苦吐出來，可我最後還是咽了下去，隻是自嘲似的笑了笑。

孫悅，你這一輩子，究竟為誰而活？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拿出手機翻到曾經有人給我發的一個地址。

我從來沒有去過這裏，但我承認自己現在猶豫了。

或許，我要為自己活一次。

我打車去了。

車停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這些年我一直都是兩點一線，好像好久都沒有來過除家和公司以外的地方。

想想這些年，我過得也真是夠可悲的。

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我走了進去。

「女士你好，請問您需要什麼服務呢？」

迎接我的是一個穿著一身工裝的小姐，她臉上的笑容讓我更有些唯唯諾諾起來，

「你……你好，請問如果我要逃離現在的生活的話，會有優惠嘛？」

我越說越有些緊張，手緊緊地攥著衣襟，甚至冒出了一些冷汗。

「我們過年期間是可以有六折的，主要是注銷身份和假死，不過兩種的價格並不一樣，您可以仔細看看。」

她禮貌地遞給我一張表格，上麵詳細標著注銷身份需要五萬，而假死需要十萬。

十萬……

我想了想，自己兢兢業業三十年，幾乎沒有多少存款，而老公幾乎將自己所有的錢都花在了王慧慧身上，說她帶著一個孩子很是可憐，老公幾乎不管他們母子兩個的事。

所以他就高高興興地去喜當爹了，完全忘記自己還有家庭要照顧。

每個月隻給我三百的生活費，還要頓頓有肉，否則就會大發雷霆斥責我是不是私吞了他的錢。

我苦笑了一下，最後選擇注銷身份。

不想再等了，我隻想要逃離現在的生活，無論是用哪種方式。

他們告訴我要在初八的那一天開始注銷，我默默地算了一下，還有八天。

我可以等，這三十年我都等下來了，還差這八天嗎？

我回到家的時候，公婆正坐在沙發上看著我，地上全都是被打翻的爛菜爛葉還有臭雞蛋，我一看到這連眉心都開始突突地跳。

「爸，媽……你們這是幹什麼啊？」

「幹什麼？」

他們聽到我的話後嗤笑了一聲，隨後站起來將茶幾上的一個茶杯朝著我扔了過來。

我一個不注意，那茶杯正好砸到我的頭上，發出「砰」的一聲。

茶杯碎了，正像是我的生活一樣，支離破碎。

我的頭更痛起來。

「幹什麼？孫玥，你來說說你幹了什麼？你不知道要過年了嗎？都不早點回來打掃衛生！我跳完廣場舞發現你還沒有做飯！甚至連家都沒有回！這個點你應該早就下班了吧？我兒子娶你回來時吃幹飯的嗎？！」

婆婆對我破口大罵，隨後捂著自己的心臟開始「誒喲」起來。

「我這命怎麼這麼苦啊……我兒子怎麼娶了你這麼個好吃懶做的敗家媳婦？不給你點教訓你就不知道誰是媽！」

我死死地握著拳頭，不停地安慰自己還有八天，還有八天我就可以結束這一切。

「媽，我知道了，馬上就去。」

我隨後拿出一個創可貼貼到自己的額頭上，隨後開始收拾起來。

屋子原本還是幹淨些的，不過被他們這麼一鬧，更亂了，而我一進自己的房間，就發現自己的床單還有枕頭都被二哈拆了。

我想到了兒子說的那些話。

除了五個人，我還有一條狗要照顧。

我苦笑了一下，隨後將狗安置好開始收拾東西。

透過窗戶我看到了別人家在一起做年夜飯包餃子，而我隻是一個人在這裏收拾著一切。

「你怎麼那麼慢啊！我們都餓了！這都是買的什麼菜！我不愛吃！你不知道我喜歡吃那個車厘子嗎？為什麼沒有買！」

公婆又開始在外麵大喊，我耐著性子說道，

「媽，我隻有二百塊錢，買不了車厘子。」

「二百塊錢你都花完了！想當初我們可是能花一年！你這個敗家的可真不會過日子啊！」

公婆又開始議論我這些年花了多少，甚至沒有為這個家做什麼，我懶得和他們辯解，隻是開始做飯。

我做好了一桌子飯，將屋子裏收拾的幹幹淨淨，最後一個年了，我想要和他們過最後一個年。

隻要他們不和我鬧，我還是願意一句話也不說。

可我出來的時候 先是急急忙忙回來的兒子，他看到我一臉尷尬，隨後說道，

「媽，這個年我就不在家過了啊，小蕊想要和我一起去旅遊，我回來拿點東西，你記得把狗照顧好啊！它喜歡吃骨頭！千萬不要虧待！」

小蕊也跟著回來了，踩著一雙恨天高，看著我一臉高傲地翻了個白眼，

「這就是你媽啊，真是一副老人樣，我媽可是天天去做美容，你媽一看就是個保姆，把我的狗照顧好點，它可比您金貴多了，大媽。」

小蕊看著我，特意加重了「大媽」兩個字，我一臉尷尬。

而兒子也並沒有說話，就當是認同了女友的觀點，連一旁的公婆也開始嘲笑我，

「她啊，鄉下來的，沒有見過什麼世麵，離開了我們就不能活了！給她錢都不知道怎麼花，天生的窮命賤命。」

我的拳頭握的死緊，兒子帶著女友又風風火火地出門了，隻剩下一條狗對我大叫。

公婆嫌煩，最後嘮叨了兩句看著一桌子的飯，

「這是什麼飯啊！清湯寡水的能吃嗎？你自己吃吧！我們去找幾個老朋友一起吃飯了，這都是什麼日子啊！到底還是媳婦不會過日子啊……」

公婆說完後也走了，那狗又叫了兩聲。

「你說我啊，過的好像還不如你。」

我自嘲似的對狗說著，又像是對自己說著。

女兒給我發來了消息，是在催我給錢。

「媽！那十萬塊錢你湊夠沒有啊？劉征很急的，我必須要幫他，你手裏的那些存款都給我吧！」

還有兒子的消息，

「媽，你今天讓我在小蕊麵前丟盡了臉，我娶小蕊要五十萬的彩禮啊！您先準備著吧！記得把狗照顧好，我知道你不愛吃肉，正好都給狗吃吧。」

我看著這些消息笑出了聲，而這個時候老公陳宇給我打來了電話，電話很急。

我頓了一下，還是接通了。

「孫玥，現在把錢都給我，慧慧的兒子摔傷了，我得幫幫他們，就不回去吃飯了，你記得給我轉錢。」

我的手指因為用力握的死緊，淡淡地說了一句，

「我沒有錢。」

「你沒有錢？！我這些年給你的錢都去哪了！孫玥，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不要胡鬧！」

陳宇不分青紅皂白就直接罵了我一通，而我的聲音依舊淡漠，更多的是有氣無力。

「這些年你每個月給我三百的生活費，你覺得能有多少錢？」

「一個月三百，一年呢？三十年呢？孫玥！你不要這麼惡毒好不好？你就是嫉妒！」

我懶得聽陳宇給我廢話，直接將電話掛斷了。

我忙活了一天，到最後家裏還是隻剩下我一個人。

可憐我還想著，最後一個年了，我要和他們好好過一次年，哪怕隻是說說話，也好。

可他們隻是將我當做工具一樣。

我將那一盆排骨倒進了狗的碗裏，笑著和它聊天。

「你可是唯一一個陪我的了，讓你也享享福。」

「你說，我在外人看來這一生簡直就是圓滿了，能幹的老公，兒女雙全公婆健在，可是你說，我真的幸福嗎？」

這隻狗並不會理我，隻是在吃高興時候抬頭看我一眼，叫幾聲。

可這是這個空蕩蕩的房間裏唯一的動靜。

我有時候在想，這所謂的婚姻，人人趨之若鶩，究竟是女性的依靠，還是女性的束縛。

我不明白，但我累了，想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