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有野癖,好奪人妻。
偏偏父親在背後嚼人舌根,被威脅:「人臣之女,小婿還未試過。」
父親為了不讓我被糟踐,竟榜下捉婿,給我挑了個溫潤如玉的夫君。
我與夫君舉案齊眉,人人豔羨。
卻不曾想,一朝父親遭難,他就逼我認下他和小姑的孽種。
我掐著孽種的脖子,逃離囚籠。
再見麵時,我在金鑾殿上撕開了他的君子麵孔。
認罪後的他,紅著眼眶對我說:「晚娘,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負了你!」
京城權貴官宦頗多,我父親隻是吏部一個小官。
上朝時不小心踩了一腳禦史的官靴,便被他威脅:「京中小人皆誹謗我好奪人妻,但這人臣之女,我還未試過。裴大人可覺得,小婿的腳可比這玉石板更軟否?」
下朝後,父親愁眉苦臉,對著我歎了好些口氣。
我安慰他:「許是戲言,爹莫嚇自己。」
父親神色愈加苦悶,哀聲道:「女兒有所不知,彼時我正與同僚談論那禦史的野癖,定是被他聽見。」
原是父親背後嚼人舌根。
我不知說什麼好,隻覺得委屈。母親去世早,我已及笄,還未有個親近的長輩張羅婚事。
如今卻要入個火坑。
父親見此,慌忙安撫:「好女兒別哭,我定會想個周全的法子。」
我隻當他在寬慰我,失落走回閨房不願理他。
誰家好女兒願意嫁給那等汙名之人!父親實在害苦了我。
不想幾日後,父親送來好幾張兒郎的畫像。
「乖女兒你看,這些都是今年春闈有望中舉的潛力學子,且看看中意否?」
他想的妙招,便是榜下捉婿,早定婚事。
我翻了兩頁黃紙,「爹,恕女兒眼力不好,這畫像如此粗糙,該如何相看?」
父親望著我翻開的那張畫像,不明所以:「女兒,這畫得不是挺好的麼?」
和不懂畫的男人講畫工,無異於雞同鴨講。
一個個不是張飛,更賽李逵,簡直稚子手筆。
我將那遝畫像塞回父親手中,不抱期望:「父親皆時再看吧。」
隻要不嫁那禦史,哪一個都好。
沒想到放榜那天,父親真捉了個好女婿回來。
遠遠超過我的期望。
二甲傳臚,淮南人士崔清臣。
家中人口簡單,隻有母親和一個妹妹。
我隔著屏風,打遠處隻偷看他一眼,便紅了兩頰。
他生著兩撇遠山眉,一雙杏仁眼。言語得體,舉止規矩。
便是我粗心掉了團扇,也不敢往屏風處亂瞟。
是個清俊雅致,端方如玉的兒郎。
父親送走他,來問我意見,我羞惱道:「爹自是知道,非要讓女兒誇你一道不可。」
他哈哈大笑,「乖女兒,你的終身大事,我自然慎重,如今也算是給你娘一個交代。」
說著,他惆悵起來:「日後你嫁為人婦,可別忘了你爹。」
我假裝沒看見父親微紅的眼眶,「爹說的瞎話,女兒又不是老人家,怎麼會忘了你。」
「是爹說瞎話,是爹說瞎話。爹去給你置辦嫁妝,讓你風風光光地嫁過去!」父親找了一個借口,掩著淚離去。
直至大婚那日,丫鬟翠紅數著嫁妝單子上的百抬嫁妝。
我一筆筆聽著,忍不住眼眶發熱,在紅蓋頭下哭了。
迎親的儀仗奏起鑼鼓,鳴響鞭炮,把幾條街震得喧天。
我坐著喜轎,進了崔家的門。
跨過火盆,執著紅綢,拜完天地。在賓客的哄鬧嬉笑聲中,入了洞房。
我坐在喜床上等待我的夫君。
喜秤挑開蓋頭那刻,崔清臣先愣了神。
「我的娘子,今日真美。」
我雙目低垂,羞澀回應:「夫君。」
燭火乍響,他的影子與我交相重疊,癡癡纏纏直至日明。
自嫁入崔家起,我沒受半分氣。
婆母開明,小姑活潑,雖有些女兒家的性子,卻也尊重我。
崔清臣不必說,待我溫柔體貼。
與京中那些官夫人聚會時,有夫人打趣:「前夜我家夫君與同僚小聚,夜深欲留崔大人住宿,他非說不可。你們猜猜是何原因?」
有官夫人回道:「莫不是怕叨擾主人家。」
那夫人捂著嘴笑,「他說家妻尚等,不願不歸。」
「崔夫人好福氣啊。」
眾人的目光轉向我,我羞得用手中團扇擋住臉。
這天下丈夫,妻妾成群,宿柳眠花,日日不歸家者甚多。
崔清臣卻不沾半分別色,未有一日讓我獨守空房。
歸家後我嗔怪他:「夫君今日令我好生狼狽。」
我學那夫人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妾身是個霸道至極的悍婦。」
崔清臣笑笑握住我的手,「怎會?是我不舍娘子,旁人酸言不必放在心上。」
我與崔清臣恩愛不疑,隻有一點不如意。
成婚兩年未有子嗣。
我私下請過幾回大夫,皆說身體無礙。
崔清臣安慰我說不必憂心,或許他的子女緣未到。
但婆母卻心焦不已,送來好些補藥。我不願喝,又不好拒絕,隻叫翠紅偷偷倒了。
不料被婆母知曉,告到崔清臣那。
「娘,我與晚娘身體無礙,緣分未到。你叫她喝那些藥,也是無用的,反而有害。」
婆母怒道:「我是為她好,哪個媳婦進門兩年,不生個一瓜半棗?若是能生,早就生了,你獨守她兩年,而今不如娶個妾室,也好為我崔家延續香火。」
婆母言語怨懟,我站在一旁,忍住淚意,無可辯駁。
崔清臣皺著眉:「娘,你失言了。」
小姑也為我說話:「娘,大嫂請的大夫都說身體無礙,天公不做美,你著急也無用。」
我有些感激,若在別的人家,或許早就休妻納妾。」
崔家對我格外寬容。
我站出來,對婆母道:「我知娘憂心,年後若再無動靜,縱讓夫君納妾,也毫無怨言。」
「晚娘!」
「大嫂莫說氣話。」
我並不是氣話,納妾本就是尋常事,夫君兩年獨寵,我已分外感激。
崔家厚愛,不敢不報。
我對崔清臣說,想要去送子娘娘廟中住一個月,吃齋念佛,禱告神靈。
崔清臣不肯,但拗不過我,答應了。
我在神像麵前求了一月。
日日求菩薩憐我,擺脫困境。
再回府時,卻得到小姑有孕的消息。
小姑身體不對勁,是婆母先發現的。
請了大夫,才知道她懷了孩子,尚不足月。
我叫翠紅送銀子封了大夫的口,敲打知道些內情的下人。
未婚先孕,這種事情傳出去,對小姑的名聲無益,對崔家的名聲也無益。
遣退眾人,屋中隻剩我,婆母和小姑。
婆母逼問小姑,她怎麼都不肯說出害了她的男人是誰。
小姑真是癡了,那男子與她無媒而合,必不是良人。
若依我之見,這孩子最好打掉。
婆母也是如此作想,小姑卻哭著說不願意:「娘,這個孩子就是我的命,你要打掉他,就把我打死。」
我暗歎小姑糊塗,生了孩子日後該如何嫁人,若被外人知曉,女兒家的名聲也盡毀,累及崔家。
目光觸及她的腹部,又有些羨慕。
今日雨大,崔清臣散值回來得晚。
聽到這個消息,他神色沉凝不知在想什麼。
而後讓我和婆母回避,似要好好勸勸小姑。
走在廊下,我扶著婆母的手臂,聽她絮叨:「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娘莫擔心,夫君已經回來,必會妥善處理此事。」
因小姑的事,婆母許是放下芥蒂,對我道:「晚娘,這事若是傳出去,會不會對清臣的仕途有礙。」
原來婆母更關心的是這個。
其實往小了說,這事隻是小姑一人之事。
但如今正逢吏部考功,若被那愛嚼舌根子的禦史參一句家風不正,治內無能,怕是升遷無望。
我寬慰她:「後宅之事哪會輕易傳到朝堂,如今最主要的還是安頓好妹妹。」
事情鬧了大半夜,我與崔清臣才有空閑說句話。
「晚娘,妹妹說生下孩子後養在府裏,你意下如何?」
我撫開他的眉心,「妹妹不舍孩子是人之常情。但眼下府上人多眼雜,未免傳出風聲,不如讓妹妹先去莊子上養胎。」
崔清臣沉吟說好。
小姑不情不願地坐上去莊子的馬車。
她走後,我空閑下來,回家看了父親一趟。
「爹最近可是太過操勞,眼下青黑不少。」
父親半躺在椅子上,對我發牢騷:「乖女兒,你是不知道,這要怪就怪那禦史。」
我笑笑,「有此事?莫不是還未忘那一靴之仇?」
父親和我講其中關節。
那好奪人妻的禦史不是剛正直諫之人,而是個奸猾好色的。
他掌握著大小官吏的陰私,不在朝堂上參奏,反而先遞信過來。
要請官吏的妻子與他在天香酒樓敘上一夜,這事便過了。
亦或是捧著萬貫家財,這事也過了。
私下罵他的數不勝數,但因他慣會諂媚聖主,也耐何他不得。
「他得財得色,我們吏部考教的人倒是改了又改,累得半死不活。」
我寬慰父親:「也就這些天了。」
又暗暗問:「爹,不知夫君今年功績如何?」
「乖女兒,你放心,我都知曉。敢情你不是為我來的,而是為了你那好夫君來的。」父親幽怨地看我。
我尷尬道:「我自然是來看爹的,順便才問問。」
他這才臉色緩和。
崔清臣為人正直,不喜這些鑽營之事。但我知道他有抱負,不甘屈居如今之位。
我和父親說得這些,從未對他講過。
沒想到這日,他卻帶著怒氣回來。
他收到禦史的信。
「朝堂上有這些敗類,真乃國之不幸。」崔清臣知道禦史的規矩。
「夫君,那人用何事威脅你?」
「晚娘。」崔清臣摟靠著我,極累得歎了一聲:「是妹妹之事。」
小姑的事,我裏裏外外都打點過,下人,大夫,馬夫,毫無遺漏。
我悶著一張臉,也不知這禦史是如何發現的。
「晚娘莫憂,我斷不會做那等賣妻求榮之事。」
崔清臣絕不會做的。我隻怪他時運太差,受了小姑牽連。
不賣妻,便隻能送財。
崔家不是富貴的人家,這些年才漸漸好起來的。
我拿出部分嫁妝,交給崔清臣,「夫君就用這些封了他的饕口。」
父親給我準備的嫁妝剩的不多。
但能助崔清臣實現抱負,也值了。
他吻著我的發,纏綿悱惻。
春宵羅帷之中,一遍遍喊著我的名字:「晚娘,你怎麼這麼好。」
許是菩薩憐我,小姑走後一月,我被診出有孕。
崔清臣高興得像個孩子,日日摸著我的肚皮。
問我:「晚娘,我們的孩子長得更像你還是更像我。」
我笑他,「自然是像我們。」
他又一遍遍對著孩子說到:「浼兒,浼兒,你可要乖乖的。」
崔浼,取清之水,晚之免,是他為孩子起的名字。
婆母得知我懷孕,總算心安。又憐小姑一人在莊子上孤苦伶仃,私下提了好幾次讓小姑回來。
想著風聲已過,崔清臣接回小姑。
再見麵時,小姑憔悴了不少。她一回來,便拉著我說:「大嫂可是有孕了。」
我摸著肚子,麵含微笑:「剛足月。」
小姑伸手欲摸我的肚子,不知為何,我縮了一下。
許是她風塵仆仆回來,身上的露氣太涼。
「真好。」她收回手,「這下哥哥有子嗣了。」
懷孕三個月後,我將此事告訴了父親。
他高興得不知道怎麼才好,在我娘的靈位前絮絮叨叨說了一夜。
肚中孩子一天天長大,卻不是個鬧騰的。
倒是小姑遭罪,害喜害得重,吃不得睡不得。
我看著她消瘦的樣子,也不好受。幸虧是在府上養胎,若是在莊子上可就麻煩了。
懷孕八個月時,裴府的下人帶來一個噩耗。
我從崔府趕到裴府,父親正被官兵壓著,麵如死灰。
他因瀆職入獄,不日便要流放。
怎麼會?
我的父親,膽子小,為人圓滑,怎麼會瀆職。
忽然,我想到什麼。
崔清臣如今在刑部已是五品官。
或許是我害了父親。
崔清臣一下值,我便問他:「父親如今在刑部大牢?你見過他嗎?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是誰舉報了他?
崔清臣抱著我:「晚娘,你冷靜,此事乃是吏部侍郎主謀,嶽丈被牽連了。」
我怎麼冷靜,我哭著跟他說:「都是因為我,我不該跟父親說那些話。」
我跟崔清臣吐露自己對父親的暗示。
他發了火:「晚娘,你明知道我不喜這些鑽營之事,為何又替我做主。」
我扶著桌子,是啊,我為什麼要做這個主?
我糊塗。
「夫君,讓我見爹一麵吧,你一定有辦法。」
崔清臣臉色冷淡,好似我從來沒認識他一樣。
「晚娘,你是要讓我知法犯法嗎?」
我的身體晃了下,我的夫君崔清臣是什麼性子,我再清楚不過。
他剛正不阿,奉綱紀倫常為圭臬。
我抱著他的手,「就當是為了晚娘,隻要讓我見爹一麵就好。」
他扯開我的手,吩咐下人:「看好夫人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一天又一天,就在我焦急等待消息的時候,父親在獄中自盡了。
我如墜冰窖,他們帶的消息我不敢想信。
隻吩咐翠紅:「你去,你去打聽。」
翠紅走後,我邊撫著高聳的肚子,邊流淚。
小姑卻在這時走了進來,還屏退下人。
她孩子的月份比我還大一個月。
我剛準備讓她回去休息,她開口。
「嫂子心痛嗎?」
我擦拭著淚眼,「小雅,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過就是差人送了一個你最常用的簪子,那個老頭就自殺了,你說可笑不可笑。」
我看著她那張陌生的臉。
她好像說了一句輕飄飄的話。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死死拽住床幃。
「當然是因為我恨嫂子啊。」
「你不怕我告訴夫君嗎?」我的呼吸粗重,怒火上漲。
小姑笑了,溫柔地摸著肚子:「哥哥怎麼會怪我呢?畢竟,我可是懷了他第一個孩子啊。」
我的耳朵有一瞬間聽不到任何聲音。
小姑在說什麼?
她為了孩子竟然編出這種謊話?
「唉,看來嫂子不信啊,我想想,是何時來著?似乎是你去廟裏的第一個夜晚。我記得,哥哥的右胸膛上還有一顆小痣呢。」
她說的話是真的。
我的腦子仿佛燒著火焰,對她吼道:「你出去,你滾,我不信。」
崔清臣不會是這樣的人。
「嫂子,你怎麼能趁我不在,懷上哥哥的孩子?」
小姑站起來,離我越來越近,她的手甚至摸上我的肚子。
真冷,像條蛇。
我發了瘋拍開她的手,叫喊著。
等我再有意識的時候,小姑倒在地上,崔清臣站在門口:「晚娘,你在做什麼!」
他匆匆抱起小姑,在院中焦急地吩咐下人叫大夫。
人聲喧鬧,屋內寂靜,我的肚子好疼。
可我的丫鬟翠紅,夫君崔清臣,都不在身邊。
隻有我一人摔在床上,不知何時暈了過去。
我生下一個死胎。
或許浼兒也覺得這是個荒唐的家。
翠紅擦著我額頭上的虛汗,又急忙給我喂著水。
崔清臣進入房間。
「晚娘,是我有錯,疏忽了你。你好好養身體,孩子以後還會有的。」他握住我的手,眼中都是痛悔。
我抽出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又道:「你剛剛失去孩子,不如將妹妹的孩子放你膝下撫養,既緩失子之痛,也好全她名聲。你隻當是自己的孩子,畢竟因為你妹妹才——」
「崔清臣,你真是惡心。」我睜開眼睛,無力地甩了他一巴掌。
一字一句對他道:「你和小姑的孽種,要頂浼兒的位置,休想。」
翠紅手中的碗掉在了地上。
我不該。
我不該說這句話。
我不該激怒崔清臣。
翠紅死了,這屋子裏所有聽到秘密的下人都死了。
而我,被困在一個惡心的牢籠。
我求崔清臣讓我給父親收屍,他不允;我求他不要殺翠紅,他也不允。我求他休妻,他更不允。
「晚娘,你這輩子隻能是我的妻子。」
崔清臣把我囚禁在這個房間,沒人能救我。
我明明是他的妻,卻連個下人都不如。
父親沒有靈位,我便用簪子將他的名字刻在木桌上,日日祭拜。
我用衣衫製作布偶,繡上崔清臣、小姑和婆母的名字。
至於那個孽種,他叫崔浼,我怎麼下得去手。
下人都說我瘋了。
小姑又來看我,帶著那個孽種一起。
「嫂嫂,你看湄兒長得多像哥哥啊。」
我捏著手中的布偶,不理她。
「嫂嫂都這個樣子了,哥哥還把你留在這,我真是心寒。」
我手中一頓。
「看來隻有嫂嫂徹徹底底地消失,哥哥才會憐惜我。」
小姑揮揮手,一個下人走進了房間,製著我的雙臂,捂住口鼻。
我的意識昏沉,痛恨無助。
我不想死,我的仇還沒報,我怎麼能死。
菩薩救我一次,崔清臣提前回來了。
他的眼裏裹著風暴,朝小姑發了好大的火,小姑恨恨地瞪著我。
崔清臣將我從地上抱起,撫著我的發絲,「晚娘,對不起,差點把你弄丟了。」
惡心,好惡心。
我幹嘔一下。
他竟然驚喜道:「晚娘,你是不是有了?」
崔清臣是瘋了,他叫大夫給我診脈。
大夫診完搖頭出去了。
我譏諷地看著他:「我這輩子都不能懷了,你忘了嗎?」
我的湄兒死了,也救了我。
我這輩子都不用懷崔清臣的孩子。
他抱著我,不相信:「不會的,晚娘,你還年輕,我們會有孩子的。」
說著他解開我的衣服,胡亂地吻我。
我的掙紮全部石沉大海。
他有那個孽種還不夠嗎?為什麼要折磨我?
我看著床頂上繡的金線鴛鴦,發誓一定要逃出去。
我要讓崔清臣生不如死。
孽種長到五歲了,他和崔清臣長得可真像。
說話不利索,卻會跑到我的房間,結結巴巴地說:「壞,壞人。瘋,婆婆子。」
是小姑教的,小姑可真會教孩子。
我摸著孽種的頭,「小孽種,想不想吃糖?」
他那哈喇子流了一身,「要,要。」
我惡劣地笑道:「待會就可以吃了。」
婆母小姑和下人們戰戰兢兢地看著我。
我掐著小孽種的脖子,五年來第一次出了崔府。
崔清臣還沒回來,這是很好的逃跑時機。
我帶著小孽種往巷子中躲藏,他哭得令人生厭。
是個累贅。
我將他放在街角的一個破竹簍中,發瘋地跑。
官兵似乎在追我,崔府的人在找我。
身後有人在喊我的名字,隔著街道和重疊的人影,我回頭看到了崔清臣。
慌不擇路,我朝著最近的酒樓跑去。
餘光似乎看到那匾額上寫著天香二字。
一路奔逃,上至第三層。
閃身闖進一個房間,從窗口處看到崔清臣已帶著人走到酒樓樓下。
我心中憤恨。
老天為何如此不公?
差一點,差一點我就成功了。
若是被他抓回去,我寧願赴死。
隻可惜大仇未能得報。
正當我一隻腳準備跨上窗台,身後響起一個聲音。
「夫人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