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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豺狼心(一)

“咳咳……”床上的女人費力地支起半邊身子,看著給自己熬藥的男人,“相公,咳咳……”

男人聞聲忙放下手中的蒲扇,快步走向床邊,一邊給女人順氣一邊焦急道:“娘子,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你等等,藥馬上就好了。”

女人搖搖頭,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相公,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我是好不了了。”

男人聽她這樣說,忙低聲嗬斥:“瞎說什麼?你……”

男人要說些安慰的話,卻被女人打斷,“相公,你聽我說,我這樣的身體,多活一天,便多受一天的罪。我不想再拖累你,我求你幫我,讓我死吧!”

男人臉色一變,“你不要胡思亂想,你的病會好的。”

女人見男人生氣了,便無奈一笑,也不再說什麼。

1

陸一楠三人是三天後到的豐城,聽任之初說,豐城太守徐德曾是皇上的恩師,此次途經此地,自然要去拜訪一番。

幾人到了太守府,卻見太守府門前掛了白幡,任之初派了小廝上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徐太守的獨女去世了。幾人對視一眼,看來他們來得不是時候。

但既然趕上了,自然要代表皇上前去吊唁一番。

遞了名帖之後,很快便有一位須發花白的老人在仆從的攙扶下匆匆迎了出來。老人見到任之初便要行禮,任之初連忙扶住,“徐老,不可不可。”

徐德不依,“您是欽差,如聖上親臨,下官理應如此。”

任之初道:“我們這次途經此地,本應代表皇上前來探望,卻不知竟遇上府中辦喪事,還望徐老不要嫌棄我們叨擾了。”

“豈敢豈敢?欽差大人快快請進。”

幾人進了靈堂,上香之後,便被帶去了後堂。

一路上,陸一楠一直皺著眉頭,聶其軒低聲問:“怎麼了?”

陸一楠與他耳語道:“這酷暑天氣,徐家小姐的屍身倒是保存完好,聽說死了幾日了,竟一點味道都沒有。”

聶其軒點點頭,“我也注意到了,不過,你忘了上次在涼城,安平家的冰窖,想來,徐太守家也有吧!”

“可是,我總感覺靈堂裏飄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烤肉香味。我觀察過了,靈堂裏擺放的除了水果,就是生豬頭,那烤肉味兒是哪兒來的?”

聶其軒笑了笑,“可能是你餓了。”

陸一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嘿嘿笑道:“也許吧!我還真是想念家鄉的烤肉了呢!”陸一楠想起,出任務之前,自己還和同事們約好晚上一起燒烤呢,誰知……

唉!自己失蹤了,也不知有沒有人想自己。

“怎麼唉聲歎氣的?”

還沒等陸一楠回答,走在前麵的任之初便回過頭,道:“義兄,阿楠,你們兩個嘀咕什麼呢?”

聶其軒抬眼看向任之初,笑道:“沒什麼,隻不過,阿楠說餓了。”

徐太守哈哈一笑,“是老夫怠慢了,”隨即吩咐小廝,“快去吩咐廚房,做些好菜來。”

2

飯桌上,陸一楠看著麵帶微笑的徐老,有些疑惑。按理說,女兒死了,做父親的不是應該傷心的嗎?怎麼這徐太守還這麼高興?

這樣想著,陸一楠便嘴快地問了出來。任之初剛要伸手捂住陸一楠的嘴,卻見徐太守擺了擺手,“無妨,芸兒從小便被心疾折磨,她這樣去了,也許對她來說,是解脫吧!我作為父親,應該為她感到高興。”

陸一楠聽著徐太守的話心裏一陣唏噓,在保守的古代,徐太守還能這麼想,可見這人的心胸之開闊。這樣的人,一定是位光明磊落之人。

酒至半酣,一名披麻戴孝的男子被人扶了進來,男子看見眾人,拱了拱手,“父親,欽差大人。”

徐太守點點頭,對著任之初幾人道:“這是我的女婿,吳亮。”隨即又看向吳亮,“坐下吧!明天芸兒下葬了,你就可以好好歇歇了。”

聽嶽父提起妻子,吳亮忍不住又落了淚,“父親,都是我不好,如果當晚我沒有去書房的話,臥房也不會著火,芸兒也就不會……”

“等等,”陸一楠聽得一臉蒙,“徐小姐不是病死的?”

徐老歎了口氣,搖搖頭,似是不願多說。

倒是吳亮,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哽咽道:“都是我不好,那晚芸兒說她不想活了,要我殺了她,我一時生氣,就去了書房。誰知半夜時分,臥房竟然起了火。”

陸一楠與聶其軒對視一眼,隨即看向吳亮,“火是徐小姐點的?”

吳亮搖搖頭,“不是,是一個傻子。”

“傻子?怎麼回事?”

原來,那個傻子名叫阿強,從小無父無母,挨家挨戶討飯吃。

他平時並不做什麼壞事,反而總幫著城內人家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人們見他可憐,平時施舍給他點剩飯剩菜,他倒也吃得開心。

後來,徐太守見他可憐,便把他帶回府,收他為義子,還請大夫為他治病,眼見得他有了好轉,沒成想卻又出了這等事。

“那個阿強現在在哪兒?”

“唉!”徐太守歎口氣,“他放火燒死了我的女兒,我自然怨恨他。可阿強終歸是個傻子,也並不清楚自己做了什麼,芸兒死後,我便讓人將他趕出了府。”

任之初微微皺眉,“徐老這樣做是否有些不妥?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怎可如此輕易便把凶手放掉?”

“欽差大人說得有理,當初我也是這樣跟父親說的,可父親慈悲心腸,不忍心懲處那人,可憐了芸兒,死的時候身上連一塊完整的皮肉都沒有了……”吳亮說著,又抬起袖子捂住了臉。

“吳亮!”徐太守低斥一聲,“貴客麵前,不可無禮。”

見吳亮畏畏縮縮地閉了嘴,聶其軒勾唇笑道:“太守大人不必在意,晚輩見吳兄也是愛妻心切了。”

3

宴席撤去,聶其軒便拉著任之初二人徑直出了太守府。

“義兄,何事如此匆忙?”

聶其軒腳步未停,邊走邊道:“我見那吳亮頗為奇怪,總覺得他那悲傷的表情是裝的。”

陸一楠撇嘴,“我還以為就我自己看出那個吳亮的不正常了呢!”

聶其軒道:“通常愛妻去世,家人定會形容憔悴。可這個吳亮,麵色紅潤,眼角上揚,雖然眼淚流得不少,卻沒有半點真情,我懷疑徐芸的死有什麼內情。”

“所以,義兄是要去見那個傻子?”

聶其軒點了點頭。

幾人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在一個破廟裏找到了阿強。

三人到的時候,阿強正和一群乞丐搶一個餿饅頭。

搶到手後,他囫圇地塞進嘴裏,一點也不怕噎到。

乞丐們沒得著便宜,蜂擁而上對著阿強拳打腳踢。

阿強被饅頭噎得直翻白眼,聶其軒出手趕走了那幫乞丐,又給他調理了一下氣息,待看到他把嘴裏的東西全數吐了出來,才鬆了口氣。

幾人這才打量起阿強,隻見少年十五六歲的年紀,雖是一身破爛,但一雙眸子卻是黑得發亮。

阿強緩過神來,又趴到地上,撿食剛剛掉落的饅頭渣。

聶其軒把在路上買的一包糕點扔到他麵前,冷聲開口:“好了,別再裝瘋賣傻了!”

阿強聞言瞬時變了眼神,可很快便掩飾過去,依舊拿著沾了灰的饅頭往嘴裏塞。

任之初顯然也發現了不正常,他扯了扯二人的袖子,高聲道:“我看我們還是走吧!剛剛徐老說了,等徐小姐下葬後,就要把徐家交給吳亮打理,要我們去作個見證呢!”

幾人說著就要往外走,卻被一道稚嫩的男聲打斷,“是他殺了芸兒姐。”

幾人頓住腳步,對視一眼,然後回過頭,看著阿強。

任之初道:“怎麼回事?說清楚!”

據阿強回憶,那晚他本來要去看望徐芸,誰知,他剛要敲門,就聽到屋裏有聲音傳來。

他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芸兒姐一向溫婉,可屋裏傳出的卻是爭執的聲音。

他心思一動,悄悄捅破了窗戶紙,這一看,卻嚇了一跳。

阿強隻見吳亮猙獰著臉正拿著一條腰帶狠狠勒在徐芸的脖子上。

他當時被嚇壞了,刺激之下犯了病,心裏隻想著要打跑壞人救下徐芸。

於是就闖進了臥室,他與吳亮爭執之下,不小心碰翻了燭火,火勢迅速蔓延,吳亮人高馬大,幾個來回便把瘦弱的阿強打倒在地,迅速逃離火場。

阿強掙紮著爬出門外,卻眼睜睜看著徐芸的屍體被大火吞沒。

當下人們聞訊趕來時,就隻發現了暈在徐芸房門前的他。

任之初問:“那你為何不把真相告訴徐太守?”

阿強擦了擦眼淚,“我在昏迷之時就被人扔出了徐府。待我醒來後,曾想回徐府與父親說明真相,奈何我在火場時被熏壞了嗓子,一時說不出話,再加上不識字,根本就是訴求無門。”

“那你嗓子好了之後,為什麼不回徐府?”

阿強低下頭,囁嚅道:“我知道徐家已在吳亮的掌控之中,以我一人之力,是斷不可能讓他伏法的。”

聶其軒嗤笑,“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心思竟然如此通透。”

“前些天我遇到了一位長相貌美的哥哥,他贈了我一粒藥丸,我服下之後病就好了,除了芸兒姐死的那晚,就再也沒有犯過。

“在芸兒姐死後,他又為我治好了嗓子。也是他告訴我,幾日後便會有人來找我,為我伸冤。”

三人好奇,“長相貌美的哥哥?你可知他姓甚名誰?”

阿強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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