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爸爸聞聲從棚房出來,看見顧孟生,先問:“路修的怎麼樣了?”
“走人是沒問題了,但曉豐家那條路下水道堵了,水出不去,沒法弄~”
“老劉怎麼說,一直堵著可不行,萬一倒灌進哪家,那可遭殃了。”顧爸爸擔憂。
顧孟生換下鞋子,拿著盆往洗澡堂走,說:“天氣預報說今晚雨會小些,等路燈修好,晚些時候再去看,天太黑了沒法弄——我先去洗澡。”
顧爸爸應聲,繼續去棚房忙活。
衛以染也跟著進去,坐在一邊看電視。
經濟頻道節目完了,衛以洲這會兒調到電影頻道,裏麵放了一部外國電影,子彈劈裏啪啦的響,血腥暴力元素拉滿,衛以染更沒興趣,眼睛盯著電視機,可神思早遊走了。
電影冗長,劇情無聊,衛以洲叫著顧孟林回房打遊戲,留衛以染一個在客廳發呆。
男人洗澡不講究,速度快,三下五除二就出來了。
洗完澡出來,進了客廳,電影恰好演到高潮。
顧孟生沒管,瞟了眼電影裏纏綿入骨的男女,進了裏頭,靠在床上闔眼休息,肩頭肌肉略有些酸,他躺枕著手臂緩解。
外頭聲音異常刺耳。
顧孟生心燥難安,走出去,倚在門框,屈指在電視機頂上敲了聲,聲音清脆。
衛以染方才回神,“怎麼了?”
“要看把聲音調小點。”他交代,朝電視畫麵揚了揚頭。
衛以染呆滯一秒,轉眼掃到電視機畫麵,眼神定格,渾身燙透了,腳底發麻,根本無力支撐她站起來。
顧孟生走過去,從桌子上拾起遙控,降低了音量。
椅子上人沒動靜,臉紅的嚇人。
顧孟生準備放下遙控,看出她渾身不適,便說:“我換個台?”
衛以染點頭,但身子僵硬已有緩解。
節目剛切換到動畫片欄目,她腳下一躍,踩了風火輪似的溜走了。
砰的一聲,房間門關上了。
顧孟生把台調回去,舒坦地靠在椅子上。適才的色情畫麵結束,槍炮聲取代了一切。他暗罵了句,隻好繼續看。
暴雨並未按照預告發展,十一點多的時候,雨聲如同爆炸般響起,院子裏的積水嘩啦嘩啦擠入下水道,呈漩渦狀往下流。
擾了一晚上,淩晨四點多暴雨方才漸小,屋子裏的人這會兒睡的正酣。
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響起來,顧孟生被驚醒,套上背心褲子起身去查看。
顧媽媽和顧爸爸聞聲也起來了,穿著衣服往外走。
劉子成穿著雨衣過來,神情焦灼,語氣急促,說:“阿生,陳叔那裏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顧爸爸上來問,隨之焦灼。
劉子成急促說:“賀年叔,靜姨,也不知道怎麼搞的,陳叔掉進他家後院那個蓄水井了——”劉子成擰著眉,喘息急重,“陳經說給阿生打電話打不通,急哭了,我叫曉豐他們幾個先過去了,這不來叫阿生。”
“手機估計沒電了。”顧孟生擰著眉,從大門後掛鉤扯下雨披,交代:“路上邊走邊說。”
顧孟林這會剛出來,掃見門口急促消失的身影,問:“這麼早叫我哥去幹嘛?出事了?”
衛以洲跟著出來,睡眼惺忪,踏著拖鞋,渾身懶散。
顧爸爸歎了口氣:“說是老陳掉進蓄水井了,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顧孟林瞬間清醒,問:“人手夠嗎?要不我也去看看?”
“你哥和子成他們幾個都去了,你想去也過去吧,能幫襯就幫襯著點,老陳家就他和他閨女,小經一個女孩子估計也幫不上什麼忙~”
顧孟林應聲,折回房間換衣服。
衛以洲也跟著換衣服,熱心跟著去幫忙。
衛以染出來的時候,兩人正準備走,傘也沒拿,匆匆忙忙就跑了。
顧媽媽從棚房拿著兩把傘出來,到門口時,人已經沒影了。
顧爸爸說:“我去送吧,順便看看情況怎麼樣了~”
說話間要走,衛以染裹著衣服上來,自告奮勇:“顧爸爸,顧媽媽,讓我去吧,我認識路。”
顧爸爸整裝待發,結果傘被衛以染搶了去,往外跑,邊回頭喊:“我知道路,您放心。”
她穿睡裙,拖鞋,走不快,到的時候形勢危急。
後院圍了四個男人,劉子成和顧曉豐打頭,其餘兩個在後,一人胳膊上纏著一截粗麻繩,正費力往上拽繩子。
陳經在一邊站著,眼睛微腫,紅了一圈,抻緊脖子往井裏看,夾著哭腔喊:“爸,你小心。”
老陳摔斷了胳膊,使不上勁兒,隻能硬靠人力往上拉。
衛以染走上去,把傘給了顧孟林,跟在一邊看,一圈幾個幹著急,也沒法搭手。
劉子成額前青筋暴起,胳膊被麻繩勒破了皮,喊著節奏帶動身後人使勁,喊一聲,男人們一陣吭哧,麻繩順著井沿往上挪了一小截。
大約幾分鐘,劉子成往井裏喊了句:“阿生,怎麼樣了?”
“還差點兒。”顧孟生的聲音從井下傳出,被折射放大,曠然粗澀。
劉子成喊著身後,幾個男人齊力打好配合,幾分鐘後,老陳的腦袋從井口露出。
井邊一圈都舒了口氣,陳經破涕而笑,衛以染也跟著鬆了口氣。
劉子成和顧曉豐沒鬆手,等身後兩個拉繩子的騰出手上去幫忙,把老陳拉了出來,解開他腰間的繩子,才敢放鬆。
好在井裏水放幹了,可老陳右腿和胳膊異常扭曲,沒法動,身上也蹭了些皮外傷,好在性命無憂。
陳經上去把人抱著,哭喊埋怨起老陳:“爸,不是說了不讓您做這些了,您為什麼就是不聽?您要是出事了我怎麼辦?”幫老陳撣了撣身上的泥。
老陳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沒怕,臉上反而掛著笑,幫女兒擦了擦眼淚,連連念叨著:“沒事,爸沒事~”
衛以染走過去,幫父女倆撐著傘。
“陳叔,您先進屋,等我哥上來開車送您去醫院~”顧孟林把傘給了衛以洲,幫著陳經把老陳拉起來,扶著人往屋裏走。
劉子成把繩子扔下去,衝井裏喊:“阿生,我們現在拉你上來。”
井底應聲,劉子成幾個蓄勢待發。
老陳上了年紀,又是摔下去的,因而拽上來純靠人力,可拉顧孟生就沒這麼費勁了,上下配合,不出兩分鐘人就上來了。
到了井口,顧孟生撐著井沿用力一躍,身體從井口拔出,坐在井邊換了口氣,方才站起來。
劉子成幾個累壞了,顧不得雨大小與否,坐在磚垛上歇緩。
顧孟生腰間縛緊麻繩,這會正費力解。因為井口小,他下去的時候隻穿了背心,背心劃了幾道深淺不一的口子,往外滲血,雖不嚴重,可看著駭人。雨水滴打上去,裹著血水衝刷在他背上。
衛以染見狀,往前挪了幾步,把傘向顧孟生頭頂傾。
顧孟生察覺,往頭頂瞟了眼,看身後,挑嘴笑了,誇她:“有長進了。”
“你背上破了。”衛以染指了指。
顧孟生扭頭要去看,不由“嘶”了一聲,卻說:“沒事~”
陳經這時候跑出來,眼圈的紅還沒褪盡,看見顧孟生安然無恙站著,撲上去把人摟住,胳膊緊緊束在男人脖頸,聲音軟柔:“阿生,幸好有你~”
劉子成幾個有眼力勁兒,互相看了眼,起來走,說:“阿生,我們先撤了,回去睡個回籠覺,晚點過來,陳叔就拜托你了~”
兩人在雨中纏綿相擁,都沒搭話。
衛以洲這時從房間出來,見此情形,嘴角不由上揚,喉嚨發出一聲“喲吼~”。
衛以染站在原地,手裏的傘卻還傾斜在兩人頭上。
衛以洲上去,抓著衛以染的脖子把人壓走,訓她:“這麼沒眼力勁?二百瓦的燈泡都沒你亮!”
衛以染隻好跟著走。
衛以洲頭沒回,大聲招呼了句:“孟生哥,先撤了。”
顧孟林更是識相,從屋裏出來,本想問問顧孟生送老陳去醫院的事,話到嘴邊及時刹住,撂了句:“哥,需要幫忙打電話,我先回去吃飯。”
等人散完,陳經還沒放手,貪戀在男人懷裏。
顧孟生氣息粗重,言語更冷:“抱夠了嗎?”
陳經撒開手,眼裏蓄滿淚,執拗道:“沒有。”
“先送你爸去醫院。”顧孟生繞過人往屋裏走。
陳經喉嚨夾雜哭腔,衝前麵的人喊:“你非要對我這樣?”
顧孟生回頭反問:“現在是談這個的時候?”
陳經抹幹眼淚,走上去,拉著顧孟生的手,說:“好,現在不談,你給我個時間,什麼時候談?”
“該談的三年前已經談完了。”
顧孟生進了房間。
因為老陳身體緣故,陳經沒有跟顧孟生過多糾纏,理好情緒進了屋,幫顧孟生把老陳扶上車,送往縣城醫院檢查。
好在老陳這些年一直幹力氣活,身體硬朗,右腿和胳膊隻是骨折,打上石膏就可以出院,好生休養即可。
顧孟生把人送回去後沒多逗留,也沒給陳經打招呼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