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冷宮蕭蕭，賜婚容吉

重華宮。

“孩子？什麼孩子？姐姐莫不是糊塗了？”

皇貴妃被柒玥這麼一反問，反而猶豫的張了張嘴巴，沒有再說什麼。

柒玥看了看四周，這才後反應的發現已經天亮了，耳邊也沒了嘩嘩的大雨聲，自己也不是在柴房了。

斑駁的門窗告訴她，她還是在重華宮某個殿裏，隻是不知何時多了一張此刻在自己身下的大床。她不過是肚子疼，堅痛難忍窩在落兮懷裏睡了一覺，就這麼快變了那麼多嗎？

等等，肚子疼？孩子？

“姐姐，”柒玥仿佛能感覺到什麼似的，伸手隔著被子覆上了自己的肚子，“姐姐，你剛剛說的孩子，是不是……是不是我的孩子？”

她努力回想姐姐剛剛說的話，姐姐說，“這孩子留不住的，就別傷心了。”

“玥兒，我……”

皇貴妃有些遲疑了，她剛剛怎麼偏偏多了嘴呢，玥兒的表情分明在說，她根本不知道孩子的情況。

也是了，玥兒還小，她怎麼會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怎麼會察覺到自己有了孩子，又沒了孩子呢？可因為她的話，玥兒卻不傻。

“姐姐，你告訴我，是不是我有孩子了？是不是？”柒玥仿佛用盡了力氣去問皇貴妃，“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玥兒，都是我不好，”皇貴妃搖晃的身體，即使坐在床邊，也依舊有些受不住，趴在了床上哭了起來，“是我不好。”

她不好，她護不住自己的孩子，也護不住玥兒，甚至護不住玥兒的孩子。她到底是怎麼了？她不是這後宮裏的皇貴妃嗎？為什麼連一點點的事情都控製不好呢？

柒玥明白了，才有些激動而明亮的眼神又暗了下去，她無緣的孩子，她沒有護住的孩子。

也怪她，明明從湖裏被救起的時候，就覺得身子不適，卻在那種情況下無法說出口，還執拗的進了冷宮。

真的怪她自己，在肚子疼的時候，因為怕黑，不讓落兮離開去找太醫……若是那時候太醫在，她是不是能護住這個孩子，這個從她身體裏流失的孩子？

“娘娘，你不能再哭了，你哭，玥貴人也會跟著哭的。”惜若上前來扶著皇貴妃，“再說你昨夜淋了雨，太醫讓你注意休息呢。”

“多嘴！”皇貴妃連忙嗬斥。

昨夜她眼睜睜的看著玥兒跟著蘇沫兒去了重華宮，心裏難過極了，本來也想著等皇上消消氣再去重華宮的，結果下起了大雨，心一急，便要立刻去重華宮。

最後還是遲暮勸了她半天，由著遲暮淋著雨連夜來了重華宮。

哪曾想……

她昨夜若是堅持要來重華宮，是不是玥兒就不會這樣了？

“姐姐，”柒玥看向皇貴妃，麵無表情的說道，“姐姐回去吧，姐姐身子要好好養著，別讓我擔心，別讓阿瑪額娘擔心。”

“是啊，碧瑤你回去吧，守了半夜，你也該回去歇著了，”玄燁也連忙開了口，“這裏朕留著就可以了。”

皇貴妃看了一眼別過臉不再說話的玥兒，又看了一眼急切著想要去安慰玥兒的皇上，暗暗歎了口氣，在後宮裏的十餘年，她早已經明白一個道理，沒有皇上的寵愛，你在後宮裏什麼都不是。

“玥兒，你好好休息，我先回承乾宮了，替你收拾好清心堂。”多餘的話，皇貴妃沒再說，帶著惜若，也沒有給皇上告退，就離開了。

玄燁也不得皇貴妃，她一離開，他就湊到了玥兒跟前，坐到了玥兒身邊。

“玥兒。”

柒玥頭轉向裏麵，閉著眼睛，假裝在睡覺，她不想看見他，一點兒也不想。

“玥兒，是朕不好，朕以後一定補償你，”玄燁將柒玥的手握在掌心，無比認真的說道，“你原諒朕好不好？”

柒玥沒有掙紮，任憑手被他握著，掙紮？那是有心的人做的事，她已經累了，心也累了，無所謂了。

“皇上，早朝的時間要到了。”一旁的陳青平硬著頭皮插話進來。

他剛剛暗暗提醒了皇上幾次，皇上都不理他，也不告訴他怎麼辦，他隻能這樣了。

“讓他們等著！”

“玥兒，咱們還年輕，”心中放不下朝政的玄燁，隻得急切的說道，“以後還會有好多好多的孩子，你別難過了，你這樣，朕……”

“沒有了。”柒玥終於有了一點點的回應。

“什麼？”柒玥的聲音太小，玄燁有些聽不清，“玥兒，你說什麼？”

“沒有了，”柒玥轉過臉來，看向玄燁，一字一字的說道，“以後不會再有皇上的孩子！”

“玥兒，你！”玄燁愣住了，他看到了什麼？玥兒的眼裏，除了恨意，就是不屑。

不屑什麼？不屑他？還是不屑於有他的孩子？

“皇上走吧，還是去上早朝吧，若是遲了，傳出去，禍國殃民，紅顏禍水，我這一條命也留不下來了。”

死？她才不會做！那是一種親者痛仇者快的懦弱行為！她會活著，哪怕是等，也要看到一些人的下場！

安佳氏無七，我會一點點揭開你的麵具，讓你暴露在人前！

“玥兒，那朕去上朝了。”玄燁歎了口氣，恍惚間想到了碧瑤當初沒了孩子時候的樣子，他是不是該慶幸，玥兒沒有像她姐姐那樣發瘋？

“……”柒玥沒有說話。

“玥兒再睡一會吧，朕下了早朝，就來接你回清心堂。”

“皇上是沒聽清我醒來說的第一句話，還是忘了那天再承乾宮正殿對你說的話？”

都不要。

嬪妾寧願一輩子不再見皇上，也不願意以後再麵對皇上對嬪妾的不信任！

“玥兒……”

“皇上走吧，這重華宮挺好，我住著正合適，皇上以後不用來了。”說著，柒玥自嘲的笑了起來，“自願住在冷宮的，從古至今，我是頭一個吧，哈哈……”

“玥兒，朕……”

“皇上何必再說？”柒玥終於大聲的憤怒的說了出來，“我的孩子沒有了，皇上心裏還覺得我對皇上不忠誠，那又何必見？皇上若是連我在重華宮苟且偷生都不容忍，那就賜我三尺白綾，或者一杯毒酒，我佟佳氏柒玥絕對不會膽怯！”

……

玄燁從重華宮出來的時候，仿佛力氣被抽走了幾分，好在一直都有與架備著，被陳青平扶著上了與架。

眼看著要到了乾清門，陳青平有些擔憂的說道，“皇上一夜沒睡，也沒用早膳，要不奴才讓人端點……”

“不用了，朕沒有胃口。”與架停了，玄燁走了下來，先去了偏殿，那裏早有人備好了龍袍，“你去安排，讓容吉進宮一趟，朕有事情問他。”

那塊琉璃鏡的事情，他得問清楚，不然這心裏一直會有個結。他和碧瑤發生過的事情，不要再在玥兒身上重演。

問清楚了，才好。

“是，奴才這就去安排。”

安排的事情很快，陳青平又迅速跑了回來，正好趕上皇上穿好了龍袍，陳青平伸手扯了扯皇上身上的龍袍，將上麵的褶皺扯平，然後隨著皇上一起進了乾清門。

……

慈寧宮。

前一夜，蘇沫兒還是因為被太皇太後派出來給玥貴人送禮物，在承乾宮聽到出事了，才隨著皇上和皇貴妃一起到了禦花園的。

所以，將柒玥送進重華宮後，蘇沫兒心裏頗不是滋味，回到了慈寧宮，怕太皇太後擔憂，再急出什麼事情來，也就沒敢稟告太皇太後。

敷衍了幾句，便伺候太皇太後睡下了，倒是自己一夜難眠。

還沒天亮便起了身，派出去跑腿的小太監，偷偷去了一趟重華宮，給她帶回了一個讓她腿軟無力的消息。

玥貴人小產了。

小產了？怎麼會這樣？

蘇沫兒傻了眼，更加的內疚起來。昨夜，她要是稟告太皇太後，是不是太皇太後能做主，發了話，讓玥貴人出來，也不會遭此一罪？

太皇太後還沒起來，蘇沫兒便跪在了太皇太後床邊，她做不到繼續隱瞞。

雖然昨夜大雨嘩嘩，但聽到蘇沫兒說皇上在清心堂陪玥貴人，太皇太後心裏頗有些安心，這一夜睡的安穩。

太皇太後一睜眼，便看到了蘇沫兒的舉動，頗有些好奇，不免逗趣道，“怎麼了？大清早就給哀家行這麼大的禮，老實說，是不是摔了哀家的什麼寶貝？”

“娘娘，奴婢犯了不能饒恕的錯。”蘇沫兒抬頭有些怯怯的看著太皇太後，隨即又低下了頭，她實在沒臉麵對。

蘇沫兒認真的態度讓太皇太後察覺了不對勁，平時若是失手打了什麼器皿，蘇沫兒也會這樣求饒來逗她，可今日……

“說，怎麼回事？”太皇太後一個激動，不用人扶，自己坐了起來，看向蘇沫兒也多了幾分嚴肅。

“玥貴人她，玥貴人她小產了。”

“小產？”太皇太後一聽有些愣住了，“怎麼會這樣？是不是燁兒他？”

昨夜燁兒宿在了清心堂，難道因為這個，玥兒才小產的不成？燁兒他也太不小心了！

“不是，是因為玥貴人昨日落了水，又進了重華宮，這才小產了。”蘇沫兒硬著頭皮說道。

“什麼？你昨晚不是還說……”太皇太後有些頭疼起來，“說！將所有的事情都說給哀家聽！再有隱瞞，別怪哀家不饒你。”

“昨日，奴婢得娘娘的命令，去了清心堂，可玥貴人沒在，奴婢見皇上也在，便也等在了那裏，直到有小太監來傳話，說玥貴人和唐答應落了水……”

蘇沫兒慢慢的回憶著將事情一一說了出來，不敢再隱瞞。

不僅將容吉貝子和琉璃鏡一事說了出來，就連玥貴人去重華宮前的話都說了出來。

“唉。”

太皇太後聽完，忍不住歎了口氣。

“娘娘，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昨晚不該因為擔心娘娘的身子，而將事情隱瞞，奴婢以為……”

“你以為什麼？”太皇太後忍不住斥責了幾句，“你以為玥貴人她今日就能出了冷宮，然後和皇上和好如初，正好不讓哀家擔心嗎？”

“奴婢……”蘇沫兒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別告訴哀家，你沒看出來，那玥貴人若是向燁兒求饒個一句半句的，就不會進冷宮了，可她偏偏去了，那是因為她自己心裏對燁兒有了想法，自己願意進的冷宮。”

“奴婢看出來了。”蘇沫兒應口承認了，也是因為這個，她知道告訴太皇太後沒有用，玥貴人不會出重華宮，才私心怕太皇太後多想，選擇了隱瞞。

“玥貴人她……她太倔了。這性子，待在燁兒身邊，哀家還是擔心。”太皇太後搖了搖頭，心裏有些焦急。

“娘娘，那現在怎麼辦？”

“再急也得等著，看看燁兒怎麼辦吧，哀家總不能什麼事情都越過了燁兒去做。你去安排，讓太醫院的上上心，別再出了什麼岔子，至於玥貴人，孩子已經沒有了，再難過下去，隻會讓人爬到頭上去，此事得她自己想通才行。”

“是，奴婢這就去安排。”蘇沫兒應了。

“等一下，”太皇太後叫住了蘇沫兒，“你剛剛說，哀家給了容吉的琉璃鏡到了玥貴人手裏？”

“是，這琉璃鏡，玥貴人還給了奴婢。”蘇沫兒去一旁的櫃子裏，拿出了昨晚放起來的琉璃鏡。

太皇太後看著琉璃鏡，也認出了是自己的那塊，“容吉，容吉。”

太皇太後將容吉的名字在嘴裏反複念叨，猛然間想起，選秀前，容吉來自己宮裏的那次。

那時候她還和蘇沫兒說笑，說容吉貝子估計看上了哪個秀女，沒敢去求皇上，求到了她跟前來，又不敢主動說，三言兩語的，倒是讓她說了。

後來，她等燁兒選過秀，招了容吉進宮，問他中意哪個秀女，讓他說了，她好賜婚的時候，容吉矢口否認，說從沒有中意過哪個秀女。

她還和蘇沫兒抱怨，說怎麼猜錯了容吉的心思，鬧了個笑話。

如今看來，容吉的確有中意的秀女，這個秀女還是被皇上選中了，所以他才否認。

而這個秀女就是……玥貴人佟佳氏柒玥！

“去，讓韜塞與和爾氏進宮，哀家要給容吉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