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沐浴侍寢，花貓屏風

“奴才給玥貴人請安，玥貴人吉祥，奴才是敬事房總管周青安，玥貴人叫奴才小安子就是了，今夜皇上翻了你的牌子，奴才提前來通知你，一個時辰後，鳳鸞春恩車來芳景殿接您去乾清宮侍寢。”

敬事房周公公的到來，給芳景殿帶來不一樣的氣氛，柒玥心中一驚，差點失態，卻也隻能鎮靜下來，恢複如常的樣子。

“勞累周公公跑這一趟了，”柒玥一邊說著，一邊掃了落兮一眼，“一個時辰後，來接就可以了，落兮，送周公公。”

“那玥貴人好生準備，奴才告退。”周公公行了禮，便退了下去。

“周公公這邊走。”

一旁的落兮接到暗示後，上前給周公公指路，隨著周公公一起出了廳堂。

“周公公留步，”院子裏，落兮喊住了準備離開的周公公，“奴婢有些事想要跟周公公討教討教。”

“落兮姑娘言重了，姑娘盡管問，能說的，咱家的都告訴你。”

周公公雖然不至於巴結這個新來的貴人，畢竟這個貴人不可能一時間直登貴妃之位，而此之外，貴人之上可沒有一宮主位了。

不過，依著皇上這次沒有多偏頗來自草原的博爾濟吉特氏那位貴人，而第一個點了這個並沒有多美的玥貴人，那麼他也不能去得罪呀，何況這個玥貴人還有一個身為皇貴妃的嫡親姐姐。

“我們小主第一次侍寢，有些規矩怕不清楚，惱了皇上，”落兮從袖子裏掏出一個荷包，遞了過去，“還請周公公多多提點一些，小主以後定不會忘了周公公的好處。”

落兮看著周公公，心裏明白，這周公公一聽就是個會辦事的，能說的都說，那麼不能或者不想說的，就不會說了。

周青安掂量掂量手裏的荷包，怪厚實，便塞進了袖子裏。

他與乾清宮總管陳青平是同一批進來的，得了皇上賞賜，從了“青”字輩，畢竟這個字沒有皇上準許，誰也不敢用。

陳青平做了乾清宮太監總管，他在敬事房做總管，雖然沒有陳青平權利大，但也算是圓滿此生了，唯一不滿的可能就是，他們閹人斷了香火吧。

他家裏窮，才進宮做了太監的，如今俸祿也不差，家裏的日子也好過起來，兄長遞了信進來說，已經從貧苦人家抱了一個孩子記在他的名下，他有後了，可是他連點家產都沒辦法給這孩子。

都說富貴險中求，在這宮裏，步步都危險，也步步都富貴。

如今宮裏沒有中宮，皇貴妃娘娘最大，又是皇上母家佟府所出，將來能不能位居中宮不說，至少一輩子富貴。

這些年，他裝瘋賣傻，不與妃嬪來往，也是為了明哲保身，如今為了自己的孩子，他也該拚搏一把，要是能搭上玥貴人這條線，以後偷偷服侍著皇貴妃，也是不錯的結果。

他要求不多，給孩子置點家產就可。

“這倒沒有什麼，”周公公笑了笑，微微謹慎的說道，“隻要依著規矩來，總不會出錯的，就是有幾點，咱家的想給小主一些警醒。”

“周公公請說。”落兮一聽，心裏鬆了一口氣，小主交代了，不求知道怎麼討好皇上，但求知道如何別得罪皇上就是。

“妃嬪侍寢，按例不得留宿乾清宮，侍寢結束，就由鳳鸞春恩車送回來，所以請小主謹記，不得恃寵而驕，當然了，這是去乾清宮侍寢，若是皇上留宿妃嬪的宮殿，自是可以與皇上同眠。”

“嗯，這點奴婢記下了，還有嗎？”

“這個規矩，進宮的時候，嬤嬤都有告訴小主們，咱家隻是提醒，畢竟壞了規矩，皇上再寵著，上麵還有太皇太後和太後娘娘呢，說句多嘴的，前幾年太後娘娘就處置了一個留宿乾清宮的小丫頭。”

“是，是，是，周公公是為我們小主考慮，奴婢一定提醒小主。”

“嗯，除此之外，還有就是皇上畏熱，乾清宮的冰盆要比其他宮殿些，小主小心受涼。”

周公公又絮絮叨叨的說了幾點之後，才離開，這一耽誤就是半刻鐘。

落兮回了殿內之後，一邊將周公公交代的話說了出來，一邊便要服侍柒玥更衣，被柒玥攔住。

“落兮，”柒玥有些哭笑不得，“周公公交代了你那麼多，是不是沒有告訴你，去乾清宮侍寢，打扮再漂亮，穿的再好都沒用？”

“這個，”落兮眨了眨眼睛，“這個周公公好像是沒有說，不過，為什麼呢？既然是去侍寢，當然要弄的漂漂亮亮的去見皇上啊。”

“那是因為祖上傳下來的規矩，所有去乾清宮侍寢妃嬪，都要在乾清宮沐浴，不著片縷，用錦被裸著由馱妃太監馱進乾清宮寢殿。”柒玥忍不住翻了白眼，派她出去打聽事情，都不知道哪些是關鍵，胡亂問了一堆關於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的回來幹嘛？

“哦，原來是這樣，”落兮聽解釋才明白怎麼回事，隻能訕訕的將剛拿出來的衣服放回櫃子裏，“等等，小主，你怎麼知道？你知道這些還讓奴婢去打聽？”

“這些是我剛進宮的那會，嬤嬤教我們規矩時說的，”柒玥往嘴巴裏塞了一塊綠豆糕，含糊不清的說道，“隻是沒想到，皇上也喜歡吃綠豆糕，那以後他不會和我搶綠豆糕吧？”

“怎麼可能，”落兮忍不住翻了白眼，“禦膳房那麼大，怎麼會短了小主你的綠豆糕？我看，是小主恨不得所有的綠豆糕都送來芳景殿吧。”

“好啦，好啦，別一口一個芳景殿，一一口一個芳景殿的了，聽的我頭疼，”柒玥一聽芳景殿三個字，就一陣反胃，“你派人催了內務府沒有，什麼時候給我換牌匾，你是不知道，我都不敢出承乾宮，就怕有人和僖嬪一樣，借著‘芳景殿’這一事，給我找難堪。”

“催了，內務府說這才幾天，油漆還沒幹呢，而且這個月沒什麼吉日，好在有閏六月，很快就來給你……”落兮眼見著一盤綠豆糕快沒了，連忙上前端開，“小主，你可不能再吃了，今晚還要侍寢呢，吃多了積食。”

“難道為了侍寢都不給吃東西嗎？”柒玥眼疾手快，從落兮端走的盤子裏又搶了一塊，“餓死我了怎麼辦？”

“呸呸呸，別胡說，再說了，要是能餓死小主，奴婢給你陪葬。”落兮眼睜睜的看著柒玥把搶走的那塊塞進嘴角，隻能連忙把剩下的送到外廳。

她和遲暮從小就給小主服侍，這些年了，眼見些小姐人前淑女，背後調皮的模樣，也被小主帶的沒大沒小了。

“我的綠豆糕……”柒玥看著綠豆糕被拿到看不見的地方，有些委屈。

“好啦，”落兮隻得說道，“綠豆糕不能在再吃了，奴婢給你準備了蓮子羹，待會去乾清宮之前，用一碗。”

“我就知道落兮最好了。”柒玥這才開心起來。

沒多久，柒玥就等來了鳳鸞春恩車，由落兮護著上了車。

鳳鸞春恩車在青石板路上行走，發出的“格拉”聲音傳進了柒玥耳裏，在芳景殿時還能鎮靜一點，此刻卻有些不知所措。

到了乾清宮，柒玥便下了車，扶著落兮跟著引路的宮女往裏走去。

到了寢室門口，落兮便被攔在了門外，隻柒玥跟著宮女進了寢室。寢室比較大，分很多房間，伺候著皇上的起居生活。

柒玥被帶進了一間房門口，推了門進去，便看到室內的擺設。隻見一扇屏風立著，屏風上繡著一隻胖嘟嘟的小花貓，而屏風後麵，有熱氣冒出，溢滿一室。

等等，小花貓？屏風不都是一些花啊，草啊什麼的景象嗎？怎麼會有人繡一隻貓呢？

“奴婢給玥貴人請安，玥貴人吉祥。”

柒玥還在盯著屏風看的時候，洗浴房裏的人就出聲行禮了。

聽到聲音，柒玥才回過神來去看出聲的人，一個嬤嬤笑咪咪的看著柒玥，旁邊還有兩個宮女，其中一個小宮女，也就是給她引路那個。

“嬤嬤不必多禮，”柒玥連忙出聲，“勞煩嬤嬤了。”

“奴婢叫喬文，玥貴人叫奴婢文嬤嬤吧，”文嬤嬤笑了笑，回憶道，“說起來，奴婢進宮前也住過佟府呢，那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啊，你是……”聽嬤嬤說了自己的名字，柒玥很快反應了過來，“我想起來了，我聽皇貴妃說過，你以前服侍慈和皇太後，現在在乾清宮當差。”

“難為玥貴人記著了。”

“可是，”柒玥有些不解，“文嬤嬤你不是應該在……文嬤嬤你不應該在這裏服侍吧？”

“玥貴人說的是，是皇上怕玥貴人不適應，特意請了文嬤嬤來伺候玥貴人的。”小宮女在一旁都忍不住說道，“皇上對玥貴人的心思，真是細膩呢。”

小宮女一句話，解了柒玥的疑惑，卻也羞了柒玥的心思。

“小主，請吧。”

文嬤嬤伺候著柒玥除了衣，和小宮女兩人扶著柒玥進了浴桶，散滿鮮花瓣的浴桶芳香陣陣。

“小主別怕，女人總要過這一關的，”嬤嬤一邊幫柒玥淨身，一邊和柒玥聊天，“皇上心細，能待小主如此用心，想必也會溫柔的對待小主的。”

柒玥紅了臉，沒有接話，卻也因為玄燁的做法而感動，心中那忐忑也散去很多。

“文嬤嬤，那屏風？”柒玥忍不住指了指屏風問道。

“哦，小主說這個屏風啊，這屏風也是皇上特意吩咐，讓今夜給小主用的。”

“今夜？”柒玥驚訝住了，“文嬤嬤，你是說，平日裏沒有這個屏風，這屏風是今晚單獨拿來給我用的？”

“有屏風啊，怎麼會沒有屏風呢，隻是平日裏這裏擺的那副屏風是仕女圖，這副屏風，皇上可沒舍得給妃嬪們用過呢。”

“沒舍得？”柒玥更加不解了，“一隻小花貓而已，我沒看出來哪裏特別。”

“哦，原來小主是說綠豆糕啊。”

“綠豆糕？什麼綠豆糕？我在說小花貓啊？”柒玥眨了眨眼睛看向文嬤嬤，心裏疑惑，文嬤嬤還沒有五十歲啊，怎麼就老糊塗了呢？

“對呀，這屏風上的小花貓，就是綠豆糕啊，因為最喜歡吃綠豆糕，被皇上起名叫綠豆糕。”

綠豆糕？

……

柒玥一陣無語，除了皇上，現在還多了一隻貓要來和她搶綠豆糕嗎？

“小主也覺得綠豆糕可愛嗎？”文嬤嬤笑著問道。

“……可愛。”柒玥無奈的應和。

“哈哈，小主覺得可愛就好，”文嬤嬤點了點頭，“對了，小主是第一次侍寢，有些規矩嬤嬤要告知小主，小主切不可壞了規矩。”

“嬤嬤請說。”

“等會沐浴後，用錦被裹著小主，會有馱妃太監馱著小主進皇上的寢室，小主不要驚慌。在龍床上，小主要從皇上的錦被尾端自下而上爬入，受幸過後，時辰到了，要退著出來。小主一定要記得，莫從錦被的上端出入。侍寢結束後小主要回自己的芳景殿休息，切不可擾了皇上。”

“多謝嬤嬤告知。”柒玥心中百感交集，這寵愛背後要受如此屈辱，為何依舊有那麼多的女人要爭破了腦袋往上爬？

“皇上在前麵處理奏折，處理完奏折就會回寢室，小主等一會就好。”

沐浴完，文嬤嬤和小宮女二人取了錦被細細的將柒玥裹在裏麵，隻露了頭在外麵。從門外進來兩個太監，一頭一尾將柒玥抬走。

進了寢室，柒玥被放在龍床上，馱妃太監便退了出去，整個房間裏，隻剩下赤裸著身子縮在錦被裏的柒玥。

不怪周公公提醒，即使裹在被子裏，也覺得這室內異常的涼意。

柒玥想起第一次見到玄燁那天，她被受驚了的白霞給嚇住，驚出一身冷汗，要不是他，也許她還不一定能無事的下馬。

那本是一個英雄救美的故事情節，故事裏，美女也以身相許，與英雄幸福的在一起。

如果他不是皇上，如果他去佟府提親……也許，她也會以身相許吧。

可是，如今，她已經是他的妃嬪，他的女人，雖然不是唯一的一個，但也已經這樣了，不是嗎？

或許，她可以放下心裏的怨恨，與他好好相處，那樣，她與他白頭偕老，不是很好嗎？

嗯，就這麼辦，待會兒，一定要溫柔一點對他，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柒玥在心裏決定好後，便攥著自己的手，給自己鼓氣。

可是手心裏的汗還是顯示出自己的緊張。

半個時辰後……

原本很緊張的柒玥，在等了那麼長時間後，已經沒那麼緊張了，而是無聊起來。

這皇上是不是看奏折看睡著了？還是奏折太多，沒時間過來？

不對啊，睡著了，也有人提醒皇上回到寢室裏睡啊。若是奏折太多，翻牌子幹嘛？

一個時辰後……

柒玥打了個哈欠，有些困了，看了看四周，除了燃燒的蠟燭，再沒有一絲動靜。

寢室外一定有守著的太監宮女，她又不能大聲的問怎麼了？難道她要讓別人以為，她有多迫不及待的侍寢嗎？

罷了，皇上沒來，她先睡一會吧。

“玥貴人，玥貴人？”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輕在旁邊喚她，她才醒了過來。

“怎麼了？皇上來了嗎？”

“玥貴人醒了？”小宮女鬆了口氣，“不是皇上來了，是時辰到了，玥貴人該回芳景殿了。”

“回芳景殿？”柒玥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快要燒盡的蠟燭，“現在什麼時辰了？”

“三更過了。”

三更過了？柒玥小姐心一下子就如石沉大海。

他終究並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