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進宮伴姐，皇後生產

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二，承乾宮。

“娘娘，夫人和柒玥小姐來了。”

隨著小宮女冬怡的傳話，坐在主位的碧瑤，如今的懿妃娘娘，激動的站了起來，進宮三年，若不是有孕，她也不一定有此見家人的機會。

“快扶本宮去迎一迎。”碧瑤扶著身邊的大宮女惜若的手，迎了出去。

本以為要在正殿參拜懿妃娘娘的佟夫人赫舍裏氏，突然一下見到三年未見的碧瑤，有些愣住，也一下子紅了眼眶。

“臣婦赫舍裏氏攜小女柒玥，給懿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反應過來的佟夫人，連忙拉了柒玥就在廊下跪了下來。

“額娘……”碧瑤的心隨著佟夫人的跪下，一沉，眼淚也溢出眼眶，“佟夫人不必多禮，冬怡，扶夫人起來。”

冬怡聽令，連忙去扶佟夫人起來，“夫人快請起，娘娘早就盼著夫人和柒玥小姐進宮呢，夫人進宮，娘娘就能開心了。”

“多嘴，”惜若小聲嗬斥，然後笑著說道，“娘娘快些進去吧，也好讓夫人和柒玥小姐進去，咱們進去再續家常。”

碧瑤抬眼看了不遠處，心不在焉做事的幾個小宮女，歎了口氣，這隔牆有耳啊。碧瑤帶了夫人和柒玥進了殿中，由著惜若趕走了清閑的宮人。

“額娘可有去拜見太皇太後？”碧瑤拉著佟夫人一起坐在榻上，心裏卻惦記著，可別漏了什麼規矩，讓人尋了錯處。

“娘娘放心，臣婦進宮的時候已經拜見了太後娘娘，至於太皇太後那邊，臣婦求見沒見到，蘇沫兒姑姑回了話，說是太皇太後禮佛，不想見客，隻讓臣婦好好陪陪娘娘。”佟夫人自然明白自己女兒所擔心的事情，“不過，皇上和皇後那裏……”

“那倒不要緊，皇後快要臨盆了，是不會見客的，隻是不能亂了禮數。”碧瑤沉思著搖了搖頭，又吩咐道，“憂若，去請皇上來承乾宮用午膳，就說本宮的額娘進宮來陪本宮的。”

憂若與惜若一般，都是從府邸帶進宮的貼身宮女。

憂若應了話，連忙出去，往乾清宮方向走去。

“娘娘，”佟夫人等碧瑤吩咐好之後，才又盯著碧瑤的肚子開了口，“娘娘如今有孕，可一定要多加小心啊，當初慈和皇太後也是費盡心思才平安生下當今皇上的。”

“額娘放心，當初姑姑進宮的時候，咱們佟家給不了她什麼支持，如今我可不同，佟家已經不是下五旗，而是鑲黃旗的大家族了，在這後宮裏，隻要我不去惹事，還沒有幾個人敢來欺負我呢。”

“娘娘，小心些總是穩妥的，別讓家中擔心。”佟夫人依舊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額娘說的，我都記下了。”碧瑤聽話的點了點頭，“我會小心的。”

此刻的碧瑤還不知道，終究是自己的不小心，給自己帶來了多大的且難以承受的痛苦。

碧瑤和佟夫人聊天，柒玥卻是沒人理的，雖然記著額娘說的不能沒有規矩，可是看著承乾宮的富麗堂皇，柒玥還是好奇的左看右看。

“禦花園的花兒都開了，額娘，就讓冬怡帶著柒玥去禦花園玩，別把她憋在這裏吧。”碧瑤被柒玥左看右看的樣子吸引住，才想起柒玥不過七歲，怎麼會安靜著呢？

“娘娘，這有點沒規矩吧？”佟夫人猶豫了一下，心中顧慮不少，“這宮裏的貴人那麼多，萬一柒玥衝撞了誰，都能給娘娘惹事。”

“不礙的，冬怡這丫頭機靈，柒玥也聽話，”碧瑤笑了笑，“再說了，這宮裏的人誰不知道今日承乾宮裏我家人進宮，沒有眼力勁的隻管惹著我。”

佟夫人拗不過碧瑤，又怕柒玥真的在這裏悶壞了，就同意了由冬怡帶著柒玥出去，但也再三叮囑早些回來。

柒玥剛離開承乾宮不久，玄燁就來到了承乾宮。聽到宮人傳話，碧瑤連忙帶人出去迎接皇上的駕臨。

“臣妾給皇上請安。”

“臣婦赫舍裏氏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都起來吧，”玄燁抬腳進了承乾宮，“佟夫人也不必多禮。”

“臣婦多謝皇上。”

玄燁落了座，當著佟夫人的麵，就拉了碧瑤的手問，“怎麼樣？這兩日進食可有多些？佟夫人也進宮了，心裏可舒服些了？”

碧瑤羞紅了臉，偷偷的瞥了佟夫人一眼，點了點頭，“嗯，好多了，剛剛憂若送來的蓮子羹，臣妾進了半碗。”

“那就好，隻要你能安心些，以後也可以多讓佟夫人進宮陪陪你。”玄燁笑了笑，“朕答應你，待你臨產之時，定稟了太皇太後，讓佟夫人進宮多待些時日。”

玄燁的話一說完，碧瑤有些愣住，皇上這是明白今日她著人去請他的用意了？所以，才說了這樣一番話，讓自己不好張口去請求，讓額娘留在宮裏多多陪伴？

“多謝皇上，”碧瑤心情有些低落，看到額娘輕輕對自己搖了搖頭，隻得應了，卻又猛然想起柒玥那丫頭，“皇上，臣妾今日見了額娘和妹妹，心情好了不少，隻是，臣妾與妹妹也是三年未見，的確想念的緊，妹妹才七歲，臣妾想留妹妹在宮裏多玩幾天可好？”

太皇太後曾下令，臣婦不可輕易留宿宮中，但一個小丫頭應該不礙的，玄燁想了想就點頭同意了。

“小平子，去吩咐禦膳房，今日承乾宮多加些膳食，例銀由乾清宮出，”想了一下，玄燁吩咐道，“還有，從乾清宮庫房裏，取幾株人參和靈芝，送來承乾宮。”

“皇上，前幾日送來的補品，臣妾還沒用完呢，皇後娘娘快要臨盆了，多往坤寧宮送去才是，臣妾昨兒去坤寧宮請安，皇後娘娘氣色有些弱呢。”

“這是給佟夫人的，”碧瑤總是這樣為別人著想，玄燁無奈的笑了笑，“朕的庫房總不至於就那一點子東西，你安心用著，不夠和朕說，朕也不會短了皇後的。”

玄燁隻在承乾宮待了一會，就以乾清宮還有政事處理離開，也說了晚上過來陪他用晚膳。

知道皇上最近忙著三番之事，碧瑤便起身送皇上出了承乾宮，交代小平子一定要照顧好皇上。

快點午膳時分，冬怡就帶著柒玥回來了，冬怡手裏還捧著東西。

“額娘，我回來了。”柒玥笑著走到了佟夫人身邊，又抬頭看向碧瑤，“娘娘姐姐，剛剛柒玥碰見昭妃娘娘了，她真漂亮。”

昭妃娘娘？

碧瑤有些反應不過來，“碰見了昭妃娘娘？冬怡，怎麼回事？”

“回娘娘的話，奴婢帶著柒玥小姐在禦花園裏逛了一會兒就回來了，經過翊坤宮的時候，正好碰見昭妃娘娘。”

“那這東西是怎麼回事？”碧瑤指了指東西手中的東西。

“昭妃娘娘見柒玥小姐眼生，問了奴婢，奴婢就如實告知，昭妃娘娘心情好，就讓宮人取了這東西來，說是賞給柒玥小姐的。”冬怡上前將手中的盒子遞給了碧瑤。

碧瑤接過盒子，打開一看，是一支金鑲珠石點翠簪。

佟夫人一見，心裏有些驚住，“娘娘，這也太貴重了，昭妃娘娘這是……”

碧瑤盯簪子看了許久，才歎了口氣，“柒玥已經收下了，再說什麼都是徒勞，隻待以後再說吧，我總會還了她這個人情的。”

佟夫人點了點頭，看著柒玥也忍不住擔憂起來，剛剛沒有攔住碧瑤留下柒玥，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果然，有了皇上的吩咐，禦膳房做事就是不一樣，送到承乾宮的午膳也是精致多樣。

“額娘，嘗嘗這個八寶鴨，還有這個銀針菜。”碧瑤很是珍惜這一餐，進宮三年，除了陪皇上，她一直都是一人用膳，越發的想念以前在佟府，一家人圍在桌上吃飯的熱鬧。

碧瑤又親自盛了一碗銀耳羹，湯勺忍不住多舀了蓮子，放在柒玥麵前，這是她從前最愛喝的。

“多謝娘娘姐姐。”柒玥抬頭笑了笑。

唉，碧瑤在心裏歎了口氣，柒玥已然長大，也學會了不少的規矩，已經不是那個哭鬧著搶她銀耳羹碗裏蓮子的小丫頭了。

“柒玥留在宮裏陪姐姐幾日，好不好？”想起之前沒有經過柒玥應允，就留下她，碧瑤開口問她，“姐姐宮裏這麼多好玩好吃的呢。”

聽到碧瑤的話，柒玥抬頭看了看佟夫人，見佟夫人點頭，便應下了，“好，柒玥多陪姐姐幾日。”

見柒玥應下，碧瑤又高興幾分，胃口也好了不少，進了不少的膳食。

用過午膳，佟夫人也就和碧瑤聊了一會兒，就有宮人來催到時間，該離開了。

碧瑤忍著難過，和柒玥一起送佟夫人離開，也將皇上和太後給的賞賜著人送到了佟夫人的車上。

柒玥眼巴巴的看著額娘離開，她並不喜歡這個皇宮，又想到姐姐一個人在宮裏孤單，就沒有將心裏的想法說出來，還是陪姐姐待一下時日吧。

想著皇上說的晚上要過來用膳，碧瑤揮去對額娘的不舍，讓宮人忙碌起來。

特意去禦膳房點了剛出的新菜，又讓人準備了銀耳羹，特意交代多放些蓮子。

酉時三刻剛過，碧瑤就不停的催促惜若去宮門口看著，皇上來了就快通知她。

柒玥眼巴巴的靠著碧瑤，這裏並不是佟府，即使肚子餓，也不敢嚷著。

酉時末……

戌時……

戌時一刻……

戌時二刻……

……

碧瑤看著慢慢涼掉的膳食，心裏反胃不已，扶著腰站了起來，“冬怡，你陪著柒玥先隨意用些，然後回房休息，本宮去乾清宮看一看。”

安頓好了柒玥，碧瑤又讓惜若撿了幾樣點心，拿了食盒裝上。

皇上，怕是又因為政事煩心呢吧……

到了乾清宮，碧瑤揉了揉額頭，抬眼看去，卻不見守在門口的小平子，心下有些疑惑。

“娘娘怎麼來了？”守在宮門口的小太監小新子看到碧瑤一愣，也忘了行禮，待碧瑤身邊的惜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反應過來，連忙行禮，“奴才給懿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皇上呢？”從小新子的話裏，碧瑤能聽出來，皇上並不在乾清宮。

“皇上……皇上去坤寧宮了，皇後娘娘身子不適，恐怕是發動了。皇上交代此事先不驚動娘娘的，怕娘娘動了胎氣。”

皇後要生了？碧瑤聽明白這話，心裏有些慌亂，一時間也覺得小腹有些不舒服。

“娘娘，咱們回宮吧？”惜若扶了碧瑤問道，“娘娘還沒有用晚膳呢。”

“先不回，”碧瑤搖了搖頭，心裏作了計較，“皇後娘娘生產，本宮作為嬪妃，理應去侍奉，咱們去坤寧宮。”

說著，碧瑤抬了腳，轉身往坤寧宮方向走去，臉上卻明顯帶著不快。

皇上，臣妾不怪你沒有來承乾宮陪臣妾，臣妾隻是難過，你連著人通知臣妾一聲都沒有。

動了胎氣？難道臣妾等不到你，就不會來乾清宮一問嗎？還不是一樣的結果嗎？

“娘娘，你慢一些，”惜若慌忙跟上，扶著碧瑤，心裏卻擔心受怕著，“皇上都交代了，不驚動娘娘的，娘娘又何必上趕著去坤寧宮呢？”

“多嘴！”碧瑤心裏煩躁，忍不住嗬斥，腳下卻沒有停下來。

待到了坤寧宮，看見裏麵的忙碌，讓碧瑤慢了腳步。

碧瑤心裏突的忐忑起來，她本是想要來問問皇上，為何不著人去通知她，而隻是給小新子留了話。

可到了這裏後，卻又發現自己是不是太過小心眼了，皇上擔憂皇後不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嗎？她又何必計較、難過？

她真的要到這裏來嗎？讓人覺得礙手礙腳，讓皇上覺得麻煩嗎？

還是走吧，她根本沒有資格來問詢，皇上肯定更愛皇後多一些的。

還是走吧，哪怕明兒個會有很多人說她不懂規矩，她不在乎，皇上會不會懲罰她也無所謂了……

“碧瑤？”不確定的聲音響起，碧瑤回頭去看，是翊坤宮的昭妃，鈕祜祿氏疏影。

“嬪妾給昭妃娘娘請……”碧瑤揮了帕子就要行禮。雖然與昭妃同是妃位，但昭妃位於妃首不說，也比她進宮的早，這禮怎麼著也要行半個。

“你還有身子，不必多禮。”疏影連忙讓身邊的丫頭來扶碧瑤。

“多謝昭妃娘娘。”碧瑤低下了頭，“嬪妾先回宮了。”

“回去做甚？”疏影笑了笑，“不是剛來嗎？既然來了，就隨本宮一起進去吧，皇上今日沒有陪你用膳，你總得去陪著皇上一起等皇後誕下嫡子吧？心裏就是有些怨恨，也狠不下心來去違了規矩的。”

“昭妃娘娘，嬪妾……”心裏的想法被疏影看透，碧瑤驚的抬了頭。

“好了，走吧，”疏影上前來牽了碧瑤的手，往主殿走去，“本宮今日也是有些累了，咱們一起，去陪上一會，就回宮休息。”

疏影的話，不容拒絕，碧瑤任著疏影拉扯著往主殿走去。

甚至都忘了問她，白日裏給柒玥那支金鑲珠石點翠簪是何用意。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在疏影的拉扯下，碧瑤反應過來，然後隨著疏影一起給玄燁請安。

玄燁盯著低頭的碧瑤歎了口氣，拍了拍身邊的涼榻，“都起來，坐吧。”

“多謝皇上。”疏影落落大方的起了身，拉著碧瑤在皇上身邊坐了下來。

“皇後娘娘怎麼樣了？”疏影聽著廂房傳出陣陣的痛叫聲，忍不住問道。

“茹芳進去好一會了，”玄燁扶了扶額頭，“雖然接生嬤嬤說她這不是頭胎，會好些，可是朕這心裏依舊不安。”

“有皇上的福氣庇佑，皇後娘娘一定會平安生下嫡子的。”疏影伸手覆在了玄燁的手背，“皇上可用了晚膳，這會子已經亥時三刻了，臣妾著人拿些點心來吧？”

“朕沒有心思用，”玄燁搖了搖頭，餘光又看到低頭不語的碧瑤，又改變了主意對疏影說，“還是拿些吃食過來吧，碧瑤應該還沒有用晚膳吧，讓禦膳房送些雞湯來。”

“好。”疏影應了。

見碧瑤也抬起了頭，疏影心下放心了，站了起來，走到一旁囑咐身邊的人。

“皇上。”沒了疏影，碧瑤正好與皇上相對，聽了皇上剛剛的囑咐，心裏也舒服了一些。

“朕不是著人去你宮裏傳話，你有著身子不必往這裏趕來嗎？”玄燁伸手主動拉住了碧瑤的手，“茹芳不是那般計較之人，你不來，她不會怪你的。”

等等！碧瑤睜大了眼睛看著皇上，什麼？皇上是說他有著人去她宮裏傳話？

那為什麼沒人來告訴她，也沒人告訴惜若？惜若若是知道不可能瞞著她的。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