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暴製暴的童年
“你……”年渡一打開門詫異地看著謝準,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我就說這個時候能住到這個樓的人能有幾個……果然,是謝大少啊。”
薑藝拉開門,快速瞅了一眼屋裏的空間……兩個臥室,完美!
“打擾了,以後我就住下了。”薑藝衝著年渡一點點頭後拿著行李進了房間裏。
“客氣什麼,反正也是你們謝家的投資。”年渡一擺擺手合上門一臉的無所謂。
薑藝身子僵了一下,突然就明白了什麼,搞半天,這是謝準家讚助的宿舍啊,還真是很有謝家的風格……
房子裏倒是應有盡有,廚房廁所洗衣房都具備了,可以說是一個正常家庭的房子了,薑藝一瞬間有些感慨,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收拾好後,又檢查了一遍房子,突然發現年渡一這家夥衛生搞得還挺不錯的啊。
“你那是什麼眼神?我這個人很愛幹淨的好嗎?”年渡一坐在沙發上為自己解釋道。
“怎麼不住家裏跑來住宿舍?”薑藝洗完手坐到一邊的沙發上開始削蘋果。
年渡一看了一眼手法流暢的薑藝,垂了垂眼瞼:“托您的福,我已經聽夠了家裏的絮絮叨叨,自己一個人住也沒什麼不好的,就是如今多了個看起來生活不能自理的謝大少,反倒有些讓人擔心呢,事先說明,我的鐘點工保姆可不伺候你。”
薑藝輕笑了一聲。
還真是個大少爺,來住學校還帶個保姆,佩服。
不過謝準這個人吧,雖然說不上生活不能自理,但看這手就知道真沒做過什麼粗活,年渡一倒也沒說錯,但是她薑藝可不是謝準啊。
“想吃什麼,給你展示一下生活不能自理謝大少的手藝。”
年渡一有些懷疑的瞅了一眼薑藝,指了指廚房:“真的假的,你要是能做得好吃,我的保姆就分你一半!”
薑藝放下手裏的刀子,把剛削好的蘋果放到年渡一手裏:“賞你的,等著吧,一會兒可別哭鼻子反悔。”
“我會怕?”年渡一猖狂地笑了笑。
他可了解謝準了,以前就知道學習,見人眼睛都不帶多看一下的,食堂也不進,永遠都是家裏帶的便當,一看就知道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我和你可不一樣,我不用死命學習,也不用擔心繼承家業,上有哥哥,下有妹妹,是夾在中間的悲劇少男,從小媽媽不疼爸爸不愛的,時間大把大把的,沒事就搞點廚藝娛樂自己,別說,我覺得我這個半吊子都能比你強!”
著年渡一說的那些話,薑藝倒也沒真當真,隻不過看著廚房明顯是保養過的廚具,估計是上門的保姆收拾的,還真做的不錯,心裏也知曉了這些少爺們大概就是那種從小被伺候大的人吧。
“謝準,如果你輸了你要怎麼補償我啊!”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薑藝的聲音從廚房飄來。
年渡一眼前一亮:“真的嗎,我可錄音了哦,你不要反悔。”
“非法事業不搞哦。”
薑藝洗完手看著冰箱裏填充的滿滿的食材,對年渡一的觀感下意識好了一點,這家夥,找保姆這方麵還是挺靠譜的嘛。
廚房裏的香氣逐漸飄了出來,年渡一有些坐立不安了。
這個味道,有點香啊……才吃過早餐的他忍不住咽了一下唾沫。
等薑藝端著麵走出來的時候,年渡一已經坐在餐桌上等著了,抬眼的時候薑藝恍然間想到了——以前薑欣苑似乎也是這樣笑著坐在餐桌上等著她,然後一臉開心地誇獎她:
“我們小藝手藝越來越棒了呢,媽媽有小藝好幸福啊!”
她垂了垂眼簾,把麵放到他麵前,甩了甩手,看了眼時間:“吃吧,記得把以後衛生包了,我去上課了。”
其實距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但薑藝就是突然很想薑欣苑,很想很想。
年渡一看著一臉自信的薑藝突然轉頭就走,行色匆匆,甚至於課本都沒有拿就出了門。他有些奇怪的看了眼關閉上的宿舍門,突然想起來,他還沒問過,她為什麼回來宿舍住。
薑藝就像是一隻無頭蒼蠅,莽撞地離開學校,坐上了去家裏的車子。
說起來,重生回來以後,她一次都沒有見過薑欣苑。
她站在小區樓下冷靜了一下,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理由上去,她以前那幾個朋友薑欣苑都見過,自己貿然前去肯定會被懷疑……但還不等薑藝多想,她就看到不遠處爭吵的兩個人。
“給我點錢。”
“哪來的錢,你怎麼不做夢?”
“當我傻啊,給老子帶的綠帽子……”男人一把抓住女人的頭發,怒氣衝衝的,麵色有些猙獰。
薑藝猛地一怔,立馬一個衝刺上前,一腳把男人踹開。
下意識地用上了全部的力氣,惡心的男人被一腳踹到了牆上,嘴裏咳出了一點血。
薑欣苑似乎也被突然衝出來的人嚇了一跳,一時沒敢說話。
“臥槽,你他媽的……啊啊啊流血了,報警報警!把這小子抓起來,賠錢!”黃俊濤摸了一下嘴角的血,一臉恐懼地指著薑藝嚷嚷。
薑藝垂了垂眼眸,冷漠地看著地上躺著的惡心男人,想到了那年的某個夜晚突然被他按在床上的記憶。
那一天她直接把他打進了醫院,她第一次下手那麼狠,她也沒想過這個男人會這麼惡心。
皮膚上那種粗糙的觸感,鼻尖蔓延開來的的酒氣,幾乎是難以抵抗的力氣和巴掌,讓她清楚地意識到:啊,男人和女人的力氣到頭來還是有差距的啊。
地上嚷嚷的男人叫黃俊濤,算得上是她的繼父。
黃俊濤教會她最大的道理是,哪怕她打敗再多的同齡人,還是難以抵抗一個成年男人酒後的凶性。
大抵換做任何一個那個年齡階段的女孩子都會變得無從抵抗,留下心理陰影,乃至毀滅性的結局。
大概那是她上輩子體能極限的瞬間,才能掙脫開一隻手摸到床頭的台燈砸他,如果不是內心的恐懼讓她到最後到幾乎拿不住台燈,她可能會在那一次就了結了這個男人的生命。
不過被打進醫院了一次後他收斂了不少,但日子久了,終究是本性難移,雖然不至於犯罪,可喝醉起來該忘的都忘了,於是打黃俊濤對她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與其說打,倒不如說是反抗,家暴麵前除了強大自己,她沒有任何辦法。
破碎的玻璃渣和熾熱的煙頭是薑藝身體上最直觀的疼痛,她拳擊散打再怎麼拿獎,到頭來少年時稚嫩的身軀和一個成年男性的力量懸殊擺在那裏,她很難不受傷,更別提她不但要保護自己還要保護薑欣苑。
好像以暴製暴這樣的日子伴隨了她的整個童年,讓她開始頑劣,開始用更加凶惡的嘴臉來保護自己,連歌飛曾經問她:“薑藝,你有某一刻是真正的安心嗎?”
那個時候她沒有給出答複,因為生活的殘酷不允許她有這樣的想法。
她也想過,讓薑欣苑和他離婚,但是黃俊濤的無恥和漫長的拉鋸戰幾乎磨平了她們的耐心。
他欠了一屁股債,深深明白自己如果離婚隻會錢財兩失,硬是不同意和薑欣苑離婚,嘴裏總是用“薑藝吃我的喝我的,憑什麼翅膀硬了就要離婚”這種言辭來堵住薑欣苑想要離婚的想法。
她們沒有錢去打官司,更沒有人脈,黃俊濤總是放著狠話說,隻要薑藝前腳去找律師,後腳他就打死薑欣苑,杭城就這麼大點地方,他一屁股的債,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有種試著賭一賭。
她知道薑欣苑還是狠不下那個心,而她,也不敢去冒這個險。
薑欣苑早年是陪酒小姐,後來帶著薑藝嫁給當地的暴發戶黃俊濤,最初的那幾年都是好的,男人很是喜愛薑欣苑,願意和她共度餘生乃至於照顧薑藝這個拖油瓶。
他人長得還算俊秀,仗著花言巧語娶了薑欣苑,那會兒的薑欣苑是真的愛黃俊濤。
但是錢成為了一切美好破碎的根源,這家夥最初看似溫柔耐心,嘴上說著不介意薑欣苑的不孕和拖油瓶,和薑欣苑甜甜蜜蜜,幾乎要營造一個美好家庭的時候,他卻因為賭博敗光了所有家產,而他也在破產後立馬變了一張臉。
酗酒和缺錢的暴躁讓他像是變了一個人,天天打罵薑欣苑。
小的時候,薑欣苑為了薑藝硬是咬著牙不願意走向離婚那一步,任由薑藝磨爛一雙嘴皮也不過是做了無用功。
後來薑藝進入叛逆期後經常不著家,她找了朋友威脅恐嚇黃俊濤,他卻死活都不離婚,像是堵著一口氣,想用他的一輩子拖累住她們,再後來薑藝長大了,他也逐漸乖順了不少,上手能力變差了,但那張嘴到沒怎麼停歇。
就這麼拖了這麼多年,薑藝其實很清楚,黃俊濤對於薑欣苑來說,不僅僅是一個施暴者,更是她一份情感裏的起源,就好像無數在家暴中期望自己的愛人會有一天清醒,日子會有一天過好的那種幻想。
“你沒事吧?”薑藝攥了攥手心,看了一眼薑欣苑。
薑欣苑感激地看著眼前俊美的男生:“謝謝你啊,你還是快走吧。”
“走個錘子,賠錢,你今天不賠錢別想走!”
薑藝冷冷睨了一眼地上醜陋嘴臉的黃俊濤,突然勾了嘴角:“龍哥知道嗎?我記得你上次還欠了點賭債沒還吧,龍哥最近還在找你呢,不是說要去還錢嗎,怎麼,要不和我走一趟?”
黃俊濤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差,他也顧不得被踹的地方,連滾帶爬的轉頭就跑:“你認錯人了!”
薑欣苑意外的看著薑藝打發走了黃俊濤,微微鬆了口氣,伸手撥了撥頭上有些淩亂的頭發:“謝謝你啊,你說的那個龍哥……?”
龍哥什麼的不過是那條街上因為攀附豪門而有點背景的小勢力,搞點高利貸,在法律邊緣遊走著,說白了都是這個社會的餘留殘渣……
薑藝眼底暗了暗,這個所謂的繼父欠了不少他的錢被追著打了好幾次,差點殘疾一條腿,後來也不知怎麼的還了那筆錢,不過也把他折騰的夠嗆。
那時候她還想,怎麼沒搞廢黃俊濤這個社會敗類。
殘渣對敗類,油鍋裏炒一炒,隔壁小孩都饞哭了。
當然這些不能告訴薑欣苑,隻能找個理由搪塞一下。
“阿姨,我認識你而已,龍哥什麼的我就是略有耳聞隨口說一下,沒想到真猜對了,我看那個男的欺負你所以就想幫一下你,我會不會……多管閑事了啊?”薑藝禮貌地笑了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的可疑。
“認識我?沒事沒事,多虧你了啊,阿姨謝謝你。”薑欣苑理了理淩亂的頭發,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狼狽,一臉誠懇的感激。
“我其實是來找薑藝的。”
薑欣苑詫異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大男孩,身形挺拔,眉目俊秀,一看就是良好家庭教養出來的孩子。
她漂亮的眼眸流轉了一番,然後笑眯眯的上前拉過他的手:“我看你比我們小藝大一點啊,你找小藝做什麼啊?急不急啊?要不要到阿姨家裏等一下?”
看著薑欣苑突然熱情的態度,薑藝意識到她可能誤會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