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壞人。
梁九洲不著痕跡地將目光從秦煙下半身移開,掃了眼秦煙遞過來的紙,是一份西城基地的材料。
秦煙一米六七的身高不算低,但是要把一張紙糊在兩米高的微型攝像頭上,還是有點費勁,索性直接交給一米八九的梁九洲。
“老鄉,這是我們基地,你看一下,應該在之前的會議上見過的吧?我沒有騙你,我們真的隻是過來調研。”
秦煙說完,又等了一會兒,屋裏還是沒有動靜。
梁九洲不怎麼了解這裏的風土民情,拿不準狀況,幹等著秦煙吩咐讓他做什麼,結果秦煙很隨意地一歪頭,有些幸災樂禍:“看來今天不是個討論工作的好日子,我們走吧。”
說完,秦煙繞過梁九洲,雙手插兜大踏步朝車走去,梁九洲抬腳跟在後麵。
倆人剛走不過幾步,距離小越野還有十幾米,腳下的土地突然間開始劇烈地搖晃,周圍的土丘傾斜、倒塌,山石滾動發出強烈的撞擊聲。
察覺到腳下反複鬆動地土地,秦煙第一反應:不會是有什麼怪物要鑽出來吧?
“地震!”梁九洲也愣了一瞬,但還是很快扯著秦煙往遠離山丘的方向跑。
秦煙被他拽的踉踉蹌蹌,跑到一半才想起來那些家家戶戶的人還在窯洞裏困著,山體塌房,整個家直接成為土葬坑。
然而他們自己都還搞不清楚狀況,秦煙不可能回去把門撬開勸人逃命,隻能用平生最大的聲音喊:“地震了——快出來,地震了!”
很快,有幾家著急忙慌打開房門,幾個男人和女人開始往外跑,還有三四家依然是沒有動靜,包括秦煙最初選擇叫門的那家。
梁九洲帶著秦煙跑到村前相對平滑的位置,膝蓋彎曲成半下蹲姿勢,穩定重心。
秦煙學著梁九洲的姿勢,望見跑出來那幾個男女已經往他們這個方向過來,其中一個女人還抱著繈褓裏的孩子,在搖晃中險些摔倒,秦煙忍不住提醒:“注意安全。”
在女人下坡的時候,秦煙往前走想要扶一把,震感卻突然更強烈,不僅女人摔倒在地從山丘一側滾下來,秦煙也踉蹌著往後仰。
秦煙下意識朝前方抓,企圖抓到什麼能夠穩固她的東西,可前方隻有空氣,就索性放棄了,大不了一屁股坐地上,應該也不疼、就是有很多石頭可能會硌著骨頭——料想的仰摔沒來,是一個堅實的胸膛和胳膊。
是梁九洲。
“小心。”
熱氣灑到秦煙脖子裏,不知道梁九洲什麼感覺,秦煙身體有些僵。
堪堪站穩,秦煙就從梁九洲懷裏掙出來,在餘震中穩穩後退一步半拉開距離,無欲無求的語氣比佛子都清白:“謝謝梁總,您也小心。”
不等梁九洲反應,秦煙在努力適應餘震中朝那個滾落山丘的女人走過去,良心有一點,尷尬有一堆。
顯然梁九洲就不具備這麼一點的良心了,站在安全地帶時,他的目光還是沉沉鎖定越野所在的方向,方才山丘土石滑落,已經將越野表麵砸的七零八落,輪胎以下都盡數埋在土裏。
第一波震動持續了大約十分鐘,很明顯能感覺到這似乎是開胃小菜,遠遠達不到地震山搖的程度。
秦煙在眩暈中摻著抱孩子的女人走到平地上,用不標準的西城方言問她有沒有傷到,女人搖頭一直道謝,看秦煙的目光幾乎眼含熱淚。
此前一直冷眼旁觀的梁九洲突然插了一句:“之前有過這樣的地震嗎?”
聽到梁九洲的聲音,女人明顯瑟縮一下,下意識往秦煙身旁挪了一點,想抬頭但隻抬了一半就又低下頭,搖頭否認,仿佛梁九洲是個什麼吃人的東西。
“其他幾戶人家還有人嗎?”
女人微微點頭,頭卻更低了,鼻子都幾乎埋到衣領裏。
“那他們為什麼不出來?是因為我們的到來嗎?”
這個問題似乎讓女人怔住,她也不敢看梁九洲,求助的眼神看向秦煙,隻搖頭。
梁九洲看到她的動作,眉眼間的不解、冷漠,轉向秦煙則變為無辜,一氣嗬成。
秦煙看著這倆人互動,想笑。一個像精神病患者當了精神病醫生,一個像聾啞人自行封印嘴巴。
“我們不是壞人,我是基地的研究員,這是我的證件和基地照片。”秦煙還是用西城方言,但語速放緩,讓梁九洲能聽懂個大概,“見到我們靠近,你們為什麼都躲起來?甚至,不惜搭上性命也不願意見我們?”
女人極快地瞥了眼梁九洲,然後對著秦煙解釋:“他,壞人。”
三個字,梁九洲聽得清清楚楚,他麵對女人蹲下,倒想認真聽聽自己哪壞了。女人一見他的樣子,像見了鬼一樣,頭埋的更低,開始一言不發。
秦煙下巴朝另一邊偏了一下,戲謔的眼神誠懇的語氣:“梁總,要不你先去看看我們的交通工具,和那邊幾個人?”
方才出來的可不止女人一個,還有好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就蹲坐在距離小越野不遠的地方。
玩夠了就做正事,梁九洲邁步朝另外幾個人走,抬腳走出好幾米還能聽見秦煙溫聲細語安慰女人,她說別怕。
秦煙安撫完女人,梁九洲也剛好站起來,視線交彙倆人一塊往越野車那邊走。
“她說有人來打砸搶,要他們挪地方。”
秦煙一句話總結,梁九洲也聽到到類似的消息,有人打著他的旗號找事兒,強硬要求村民騰地方,不騰就砸東西打人,就在前幾個月。
地方偏僻也沒人管,能走出去的把祖墳都遷走了,走不出去的祖祖輩輩都留在這裏。
經濟落後消息閉塞,最近的辦事處也得十幾公裏,麵對突然上門的強盜,盡可能閉門不出是他們能想到最好的防守。
“那攝像頭怎麼解釋?算高科技元素亂入遠古時代?”秦煙想不通,除非有人說謊。
梁九洲冷哼一聲:“問問當事人就知道了。”
秦煙看他渾身的氣場,格外冷,猜測他可能知道是誰在背後搞事情了,對手在明就好說。
秦煙略微放輕鬆,一個顧問助理,說起來江湖恩怨也和她沒有一毛錢關係,她默默站一邊陪著就夠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