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願他無病無災

秦煙麵上不動聲色，內心忍不住吐槽，她勉強算一個中產階級，應該也不至於在資本家麵前這麼卑微吧。

臉上的客氣變成疏離，秦煙將專業術語盡可能通俗化，三兩句結束彙報：“報告結果來看，梁九洲先生的血常規指標處於正常區間，未檢測到鷹隼特有的感染性抗原，其他一般抗原抗體指標也基本正常。綜合看來，鷹隼抓傷並未造成您的傷口出現病菌性感染，您可以放心。”

“嗯。”

翻了幾下，梁九洲就隨手將報告放在一邊，指標上寫的明明白白，報告結論也明晃晃展示著，他又不瞎，能看懂。

秦煙頂著上位者的審視，對這人的好感度一點點下降，實在是懶得周旋，頂著被人救命的恩情努力逼迫自己寒暄：“梁先生身上的傷怎麼樣？好些了嗎？”

梁九洲幽深的眸子盯著秦煙，眉梢輕揚，不答反問：“秦小姐呢，傷怎麼樣了？”

“我沒事，多虧了梁先生救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不如——”秦煙思考了半秒鐘，很真誠：“哪天您有災有難或者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您吩咐一聲，我在所不辭。”

秦煙想的很簡單，本來就是擋個爆炸的事，來日幫他擋個刀什麼的，還回來就好了。

梁九洲唇角勾起，眉眼間滿是不相信的神色，讓秦煙感受到了歧視，不自覺苦口婆心解釋：“我知道您肯定看不上我，一個小小的科研民工能有什麼用得上我的地方呢？但是世事無常也不好說對吧，更何況您這種身份，遭遇不測好像還挺容易的，說不定什麼時候我們就能再一次共患難了呢？”

話說出口，秦煙琢磨著好像有點不對勁，回想了一遍確認邏輯沒有問題，但一抬頭就看見陳山一臉菜色，梁九洲又一貫的似笑非笑，反倒讓她不知所措了。

“秦小姐，你這是咒我不是在被砍，就是在被砍的路上嗎？”

秦煙終於意識到剛才的話裏話外哪不對勁了，腦門一緊：“對不起梁先生，我隻是做個假設，沒有詛咒您的意思。”

歉意滿滿，秦煙真誠補了句：“我的立場，當然是希望梁先生您永遠平安健康，無病無災。”

第一次見麵，他為她擋了災，第二次見麵，她就願他無病無災。

梁九洲麵前這麼露骨的祈願，秦煙是第一個。

可她似乎真的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這話有什麼不妥，一個才見了兩麵的人，說陌生人也不為過，可她當著他麵，脆生生說願他平安健康、無病無災。

梁九洲想笑，從來沒有忍著的道理，但他一笑出聲，秦煙就自動歸類為嘲笑，自覺她的真誠遭受了褻瀆：“梁先生不信？”

小姑娘尾音上揚，頗有和他掰扯掰扯的氣勢。

梁九洲收斂了幾分，嘴角卻還是揚著的：“怎麼，我不信，秦小姐還要怎麼證明給我看嗎？”

秦煙不假思索：“改天我去廟上祈福的時候留個證據給你看，如果你還不信我也沒辦法，唯心主義的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反正她說了，信不信是他的事。

梁九洲還是笑，眼尾都跟著舒展開：“好，我等著秦小姐的證據。”

一個隨後一問，一個隨口一答，肅穆的祈願就如同玩笑一般隨風散了，誰也不曾在意。

最終秦煙被梁九洲三兩句忽悠留下來吃了個便飯，他這裏地方大，阿姨做完飯就離開了，秦煙和梁九洲坐在餐桌一頭，陳關陳山兩兄弟坐在另一頭，安安靜靜互不幹涉。

秦煙本還顧慮世家大族會不會有什麼嚴苛的規矩，她留下會不會不太合適，結果被梁九洲一句“你怎麼不早說，飯做多了，浪費可恥”打敗了，敢情還是她沒提前拒絕的錯了？這人慣會道德綁架。

飯桌上，秦煙秉持食不言寢不語的傳統美德，可另外三人的隨意卻顯得她很拘束。

梁九洲時不時和陳關陳山搭話閑聊，秦煙能聽出來有的是關於公事有的是私人恩怨，隻聽了幾句也不敢多聽，是真怕自己有朝一日因為多聽了幾句秘辛被追殺。

梁九洲不經意瞥到秦煙，又笑：“秦小姐這麼拘謹，倒顯得像是我脅迫你陪著吃飯似的。”

“飯菜挺好吃的哈哈，你們聊，不用管我。”秦煙麵上不顯，腦子裏已經罵了好幾圈，你可不就是脅迫我嗎，不吃就道德綁架，你知道道德綁架一個為糧食安全奮鬥一生的科研工作者有多麼不道德嗎？

梁九洲意味不明：“是嗎，那秦小姐多吃點，以後還可以常來。”

秦煙禮貌微笑，不說話。來個鬼，這地方來一次都算她倒黴，還來第二次？那她真是閑的沒事給自己找罪受了。

殊不知另一頭陳山的震驚都炸成一團漿糊了，這可是小平層第一次留外人吃飯，還是個女人——而剛剛洲哥說啥，讓她常來！

雖然小平層地方不大，但勝在私人屬性高哇，這些年除了洲哥自己人和程家兩兄弟之外，誰來看過一眼？

其實在找秦煙的決定壓根不是他能做的，沒有洲哥允許，他敢私自接人來這麼私密的地方？

洲哥雖然沒有明示，其實他也就是順著洲哥的意思做罷了，隻是沒想到秦煙無意間打斷了洲哥的會議，還被洲哥裝無辜反將一軍……

陳山心裏的漿糊都快被燙熟了，卻苦於無人分享，抬頭看了眼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陳關，隻能幹巴巴激動完了往肚子裏咽。

話是那麼說，一頓飯後，秦煙就沒有再見過梁九洲和他相關的所有人。

不知是雙方的生活實在是各自忙碌以至於無從交集，還是兩人都當那場事故已經完全過去，之後就是等待時間毀滅一切存在的痕跡，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仿佛在交叉時空結束時消失的幹幹淨淨。

偶爾從林向南口中聽說0728的時候，秦煙才會淡淡的記起，那隻不著調的鷹隼險些小命不保。

至於那個第二次見麵就揚言希望他平安健康的人，秦煙也知趣地隻當一時消遣，她一個唯物主義的科學信徒，哪能真的去拜寺廟求平安，她向來不信這些。

項目收尾，秦煙在實驗室看到林向南十幾分鐘前丟過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師姐，劉傾輕要回國了。

秦煙盯著消息看了幾秒，然後截圖轉發一氣嗬成，順便留言：師哥，交給你了。

李豫青秒回：不想歇著就出野，我給你批經費。

秦煙：別，腦子還沒好，受不得刺激。

等了一分鐘，李豫青回複：我和她結束了，收起你的花花心思，有那時間，多發幾篇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