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就覺得好累。
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群裏的消息還在繼續刷新。
這次,是寧雪。
“煩死了,也不知道他最近抽什麼瘋,居然敢跟我提離婚。我對他還不夠好嗎?一個瞎子,離了我他還能幹什麼?”
消息一經發出,底下一堆附和的聲音。
曾經那些對林安千恩萬謝的人,如今為了討好寧雪,恨不得將他貶到塵埃裏。
“就是啊,林安現在就一瞎子,他怎麼敢的?”
“名牌大學也沒用啊,他都看不見了,還能幹什麼?”
“害死了寧總女兒還不夠,寧總天天好吃好喝供著,各種限量版奢侈品隨便挑,這種條件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啊。不得不說,寧總對林安的愛,實在是太偉大了。”
“要是我能娶到寧總這樣的妻子,就算是騎到我頭上,我都誇她有想法。”
林安疲憊地閉上雙眼。
他想說,不是這樣的。
他其實並不像眾人口中那麼一文不值。
哪怕雙目失明,他也沒有放棄自己對學術的追求。
他吃了好多好多的苦,才有了現在的一切。
這些事林安不止一遍跟寧雪說過。
寧雪不知道嗎?
她是知道的。
可他們說的也是事實,在他害死了女兒之後,寧雪依舊沒有拋棄他,已經對他很好了。
或許她對林安也是有愛的。
可她也隻是愛他,卻並不理會他靈魂的出口。
林安想說,自己不會再跟她鬧了。
再也不會了。
半個月之後。
他會獨自帶著女兒,永永遠遠地離開她,離開這個家。
他們還在討論,內容卻變成了過年去哪裏。
有人要回家團圓,有人要和家人一起出去旅遊。
曾經,他也無比期待過年。
後來在即將過年時,一場火災帶走了女兒。
從此,過年就成了家裏的一個禁忌。
別人團聚之時,他在燒紙。
漫天煙花綻放之刻,他在懺悔。
如今又到了新年,五年過去了。
這次他們說好的,要一起出去走走,慢慢放下對女兒的執念。
曾經,林安也期待過能跟寧雪回到從前。
可自從看到他們背著自己私開小群的那一刻,林安就不再期待了。
群裏討論的熱火朝天。
“沈耀纏著我過年帶他去旅遊,你們給推薦推薦。”
群裏一張張風景照美輪美奐,林安卻無心再看。
看了眼時間,轉身去了研究室。
晚上,寧雪回來,看到林安坐在沙發上,眼底閃過一絲糾結。
沈耀看到,從另一邊拉住了寧雪的手,無聲撒嬌。
寧雪的臉色又冷硬起來,麵不改色地說謊。
“過年我要去出趟差,你自己在家過吧。”
要是從前,他會心慌,會小心翼翼地猜測,是不是寧雪還沒有原諒自己,會體諒她工作不易,自己吞下所有委屈。
可如今,他看見了。
他全都看見了。
這二人當著他的麵,把他當傻子。
林安扯了扯嘴角。
“隨便。”
寧雪已經做好了他會鬧的準備,剛想說‘你能不能懂點事’,卻聽到林安的話。頓時像是被卡住了一般。
看著這樣的林安,不知為何,她竟有些心慌。
但一想到他一個瞎子,離了自己根本活不了,便又開始有恃無恐起來。
沉默良久,語氣是難得的溫和。
“行,回來給你帶禮物。”
想起自己之前在ipad上看到的消息,林安的聲音悶悶的。
“不用了,我平時也用不到那些。”
寧雪的眉宇間染上一絲不耐煩,但到底是她先答應好的。
“等到下次,這次實在是走不開。你別鬧。”
林安沉默著,點了點頭。
沒有下次了。
以後都不會有了。
這時,沈耀靠在門框上敲了敲,又裝模作樣地製造開門聲。
“寧總,這個項目需要您親自確認一下。”
說完,大搖大擺地當著林安的麵,和寧雪熱吻,手也不老實地從衣擺探進去。
寧雪推拒一下,沒有推開,便嬌嗔地看了他一眼,跟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任他動作。
林安看著當著自己麵,越來越放肆的二人,放在膝蓋上的手默默攥緊。
喉嚨有些幹澀。
“你,什麼時候走?”
“再過兩天吧。”
寧雪的眼神有些迷離,說起話來,卻依舊四平八穩與尋常無異。
讓林安不由回想,在自己看不見的那幾年裏,他們曾經多少次當著自己的麵親熱?
電話響起,寧雪推開沈耀,轉身去陽台接電話。
沈耀理了下衣服,悠閑又挑釁。
“林安哥哥,別裝了,我知道你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