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在馬路中央攔住了沈雲澤。
他跪倒在地,對著車內哭喊道:“小沈,舒蘭快不行了,求你高抬貴手放她吧!”
車內的沈雲澤一臉冷淡,輕輕轉動手腕上的一條紅繩:“放過她可以,告訴我林然在哪。”
父親一征。
“小然...”
沈雲澤蔑視一笑,“老婆都快死了還想護著那個賤人。”
“你們林家還是和五年前一樣惡心。”
父親抬頭,不甘的情緒在他眼中積累。
“不是這樣的!小然她...”
他恨不得將所有真相告訴沈雲澤。
但想起我臨終前的請求,還是猶豫了。
沈雲澤露出厭惡的表情,“不過是一個藏頭露尾的婊子罷了。”
他的眼神從父親身上收回,深吸一口氣,再睜眼已是一片冰冷。
“沒關係,我有的是辦法讓她出現。”
沈雲澤看向司機,麵無表情地命令道:“開過去。”
汽車朝地上的父親飛馳而去。
還跪在地上的父親躲閃不及,被汽車拖行了幾百米後滾落路邊。
氣息萎靡,奄奄一息。
“不!”
我衝到父親身邊,想扶起他。
但我的手穿過父親的身體,什麼都沒有發生。
坐在車裏的沈雲澤搖下車窗,“都這樣了,林然還能忍住不出現,你可真是有個好女兒。”
“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這麼輕鬆。”
“我要你親眼看看,背叛我是什麼下場。”
我跪在父親身邊,良久後失神開口:“我沒有背叛你...”
我沒有出現,是因為我已經死了。
我和沈雲澤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任誰看了都認為兩家人是珠聯璧合,我和他天生一對。
可五年前,沈家破產,沈雲澤突發心臟病。
好不容易死裏逃生後,沈雲澤得到的卻是身為妻子的我出軌的消息。
父親將他趕出林家大門後,冷冷地丟下一句:“沈家已經破產了,配不上我的女兒。”
他如受雷擊,隻是木訥地一遍又一遍敲擊著林家的門,求我再見他一麵。
可我始終沒有出現。
誰也沒有想到,僅僅三年,沈雲澤就帶領破產的沈家迅速崛起。
將林家踩在腳下。
醫院內,沈雲澤對著躺在病床上的母親說道:“林然不是自詡孝順嗎?怎麼到現在也沒來見你一眼。”
病床上的母親停止治療多日,猶如風中殘燭。
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給了沈雲澤一個悲痛憐憫的眼神就閉上雙眼不再理會他。
沈雲澤被母親的態度激怒。
“不管她躲在哪裏,我都會找到她的!”
你找不到我了,沈雲澤。
五年前在我簽下心臟捐獻協議的時候,我們就不可能再見麵了。
此刻你胸膛中跳動的心臟會不會在我的父母麵前絞痛呢。
畢竟是我讓他們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你的。
沈雲澤轉身離開醫院。
在醫院下達病危通知書的那天,沈雲澤將父親帶到母親病房前。
父親的脊椎在那場車禍中受損,餘生隻能在輪椅上度過。
隔著玻璃,父親隻能無助地看著母親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掙紮。
從校服到婚紗,父親保護了母親一輩子,兩人恩愛了一輩子。
但此刻,他卻隻能卑微低頭向身邊的沈雲澤祈求:“求你了,讓我進去見她最後一麵吧。”
沈雲澤平靜得可怕,淡淡開口:“你覺得可能嗎?”
“讓林然滾到我麵前,我就讓你送你老婆最後一程!”
聞言父親神情灰敗,腦中閃過一家人曾經美好的畫麵。
病房內的心電監視儀發出刺耳的聲音,畫麵上原本上下跳動的波紋變成一條直線。
母親終於停止了掙紮,孤零零的離開這個世界。
“不——”
父親情緒在此刻決堤,巨大的悲痛將他吞沒。
他看向沈雲澤,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這一切都是林然的錯。”
“她要是早點現身,你老婆就不會死,你也不會殘廢。”
“別怪我沒提醒你,林然要是再不出現,這一切都隻是個開始!”
父親無法再也抑製憤怒,吼道:“然然已經死了!你不可能再見到她!”
沈雲澤揪住父親的脖領,惡狠狠說道:“林家人謊話連篇張口就來的功夫我早就領教過了!”
“告訴林然,三天之內滾到我麵前。”
“否則她女兒的下場,會比今天你見到的更淒慘!”
2.
饒是我對沈雲澤所作所為早已麻木,聽到女兒二字還是渾身一震。
父親難以置信。
“你瘋了?那也是你的女兒!”
夢夢出生的時候,沈雲澤在產房門口興奮大喊:“我當爸爸了!”
我給女兒起名夢夢。
平生睡足處,雲夢澤南洲。
我希望夢夢一生安穩,不懼風吹竹響,霧雨連江而來。
在我們的庇護之下,每晚都安然入睡。
沈澤雲抱著我們,承諾讓我們母女二人此生不受風雨。
可自從那件事之後,所有的甜蜜溫馨變成一場噩夢。
意識到我的絕情後,沈雲澤連帶恨上了夢夢。
特別是夢夢的眉眼逐漸與我相似之後。
沈雲澤像是想起了我的樣子,一臉厭惡的離開了醫院。
沈家別墅外,李詩詩笑著迎上沈雲澤。
她在一眾沈雲澤的追求者中留到最後,是沈雲澤眼中唯一一個真心實意愛著自己的人。
李詩詩一臉愧疚,對沈雲澤說道:“雲澤,家裏的花瓶被那個小賤人打碎了,我就把她關在地下室了,你不會怪我吧...”
沈雲澤一瞥,打碎的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工藝品。
他伸手摟住李詩詩纖細的腰肢,一臉寵溺的說:“我怎麼會怪你呢寶貝,那個小賤人,手腳不幹淨,早就該讓她受受苦頭了!”
“死了最好,林夢的賤種,我一眼都不想看到!”
說著,他話語一滯。
“正好,把林家的老頭帶過來,讓他看著小賤種是怎麼死的!”
“這樣他總該把林然的下落告訴我了吧!”
“我就不信林然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死!”
我在一旁無聲大喊。
沈雲澤,那也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可現在的沈雲澤幾近癲狂,隻想讓我現身,硬生生讓夢夢在地下室餓了幾天,帶著父親出現在地下室門口。
“你孫女就在裏麵。”
“讓林然來見我,否則,她女兒就要活活餓死在這。”
門內傳來一陣虛弱的呼喚。
透過冰冷的鐵門窗戶,能看到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女孩握著欄杆。
“爸爸...夢夢好餓..”
這幾年來,沈雲澤將年幼的夢夢留在身邊當成仆人使喚,讓她獨自打掃偌大的別墅。
犯了錯,就讓她餓著肚子。
李詩詩更是找著各種各樣的借口,對她非打即罵。
可她以為一定是自己不夠乖,打掃的不夠賣力。
所以爸爸不讓自己吃飯,所以媽媽才不來看自己。
於是她更加賣力地工作,受了傷也不哭不鬧。
可現在她已經到了極限,長期營養不良讓她握著欄杆的手逐漸難以支撐。
父親已經淚流滿麵,不斷發著毒誓想讓沈雲澤相信我已經不在人世。
門內,夢夢握著欄杆的手終於鬆開落下。
她慢慢閉上了眼睛,失去了最後的生息。
我發瘋似的叫著她的名字,像是被攥住心臟的酸澀襲來。
我跪在她小小的身軀前,竟然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父親也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啞然失聲。
他將頭埋進自己的雙手,發出痛苦絕望的嗚咽。
沈雲澤皺眉,終於慌亂地將鐵門打開。
鐵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夢夢的屍體。
父親掙紮著想從輪椅起身抱住那具屍體。
可那是不可能的,他隻能狼狽地從輪椅上掉到地上,一點點爬到夢夢身邊。
見狀,姍姍來遲的李詩詩驚呼一聲:“她死了?!對不起雲澤...這都是我的錯!”
聞言李雲澤收回微微發征的情緒,對李詩詩說:“不是你的錯,這個小賤人五年前就該死了!”
抱著夢夢的父親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睚眥欲裂:“沈雲澤!你這個禽獸不如的畜牲!”
沈雲澤反笑一聲,“禽獸?禽獸的是你的女兒!”
“我隻想讓她跪在我麵前為當年的事道歉而已,可她就是不現身。”
“是她害死了你老婆!是她害死了那個小賤種!”
“是她的錯!”
3.
沈雲澤的話語一字一句化成一把把鋒利的尖刀,刺進我的心臟。
是啊,都是我的錯。
我錯在不該愛上你,不該用自己換你的生命。
更不該讓父母瞞著你,不想讓你帶著悔恨生活。
如果我沒有做這些,沒有大費周章讓所有人配合我演戲。
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父親已經絕望,搖著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沈雲澤,你會後悔的。”
沈雲澤沒由來的一陣煩躁。
他盯著那具小小的身軀,麵色猙獰一笑:“你以為這就完了?”
“我要把這個小賤人的屍體拖去喂狗!我看林然還能忍多久。”
說罷他喊來一群人,將那具小小的身軀從驚慌失措的父親身邊奪走。
任憑父親如何叫罵,也無法阻止一群人將他們帶到一片野外空地。
沈雲澤看著父親:“老頭子,我朋友在這養了很多鬣狗。”
“你知道鬣狗在野外最喜歡吃什麼嗎?”
“腐爛的動物屍體。”
“最後一次機會,林然在哪?”
父親試圖掙脫,但無濟於事,他隻能像那天在車邊一樣,跪在地上懇求著沈雲澤不要這樣做。
“然然她真的..已經不在人世了!”
“還是這句話嗎...”沈雲澤給手下一個眼神。
“那就別怪我了。”夢夢的屍體被扔在一片鬣狗群中,供它們啃食。
父親的眼神從憤怒到絕望,隻能盯著沈雲澤手腕上的紅線,悲慟開口:“你還留著然然給你留的手鏈,說明你也還記得她對你的好!”
“為什麼還要做這樣的事!”
沈雲澤抬起手腕,看著那條紅繩恍惚出神。
那是我在寺廟求來的姻緣繩,用一條條細線編織的手鏈。
裏麵還藏這我和他的一縷發絲。
紅繩係此身,姻緣天定不由人。
可如今沈雲澤看著它,冷冷開口:“我把它留在身邊,不過是為了提醒自己記住被背叛的感覺罷了。”
“提醒自己別再重蹈覆轍。”
或許他真的沒有忘記,當初的我們是如何彼此相愛,如何憧憬未來。
正是因為曾經的愛意讓他墮入瘋狂。
他收斂了回憶,對父親說道:“別在我麵前說起這些讓人惡心的話,我和詩詩很快就要結婚了。”
他要和李詩詩結婚!
在害死了這麼多人以後!
在自己親生女兒的屍體被鬣狗啃食的情況下,他輕描淡寫地說自己馬上要結婚了!
父親覺得眼前一陣泛黑,差點昏死過去。
“別裝了,我的耐心有限。”
“林然要是再不出現,我把你也拖去喂狗!”
一通電話響起,沈雲澤一看。
來電人是鐘文博,我們兩人的共同的朋友。
同時也是沈雲澤的主治醫師。
手術前我哭哭哀求他替我隱瞞秘密。
他答應了。
沈雲澤手術成功後他就以深造學習為由離開了國內。
剛回國就得知了我母親的死訊。
這位聞名全球的醫生,意識到自己一昧地躲藏隱瞞造成了什麼樣可怕的後果。
他用顫抖的手撥通了這通遲到了幾年的電話。
看到來電人的名字,沈雲澤有又驚又喜,連忙接通了電話。
“阿澤,有一件事我早就應該告訴你。”
“你一直在找然然,她...”
“已經死了。”
“五年前就死了。”
“我親手把她的心臟放進你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