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聽說肚子圓生女娃,於是給我吃童子尿活香灰改胎兒性別。
我被灌下加了料的燉湯,導致細菌感染拉肚子,最後流產了。
婆婆擔心流掉的胎兒會回來報複,又從大師那裏請來護家鼠大仙。
可最後她被老鼠咬傷截掉手指,公公和舞伴雙宿雙棲,隻剩下她自己癱在床上。
婆婆是個虔誠的教徒,每個月初一十五都要吃齋念佛。
她聽說放生能修福報,於是從菜市場買鯽魚去海裏放生。
聽說家裏貼平安符能去除邪祟,又把家裏的門窗全貼上黃符紙,配上她買的紅色祈福燈,磣得人夜裏不敢穿過客廳。
她又聽說睡前禱告能帶來平安和力量,每天睡前在家裏念叨,先拜佛後拜耶穌。
但我沒想到,她居然把念頭打到我的孕肚上。
我和老公劉子安結婚後沒有單獨住,劉子安當時說婆婆性情溫和善良,如果我們婚後有孩子,住在家裏婆婆也能幫忙搭把手。
我本來就不排斥和公婆住,劉子安這麼一說我也就隨他去。
婚後我很快就懷了孕,婆婆知道後高興得合不攏嘴,直說要好好照顧我;公公高高興興地給我轉了兩萬塊後,就和老年大學的同學出門旅遊了。
懷孕後我更注重飲食健康,老公劉子安擔心我吸太多油煙,幹脆自己報了個班,天天下班回家就往廚房裏鑽。
婆婆第一次見劉子安進廚房還嘀咕了下,但反正她不敢當麵觸我的黴頭找我的茬,我也就裝聾作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我算不上斤斤計較,但也絕不是被人欺負後還願意粉飾太平的人。
當時結婚沒多久,婆婆還沒摸清我的性格,因為我回家先邁右腳,她神神道道地叭叭個不停,一會說破壞家裏的風水,一會說招邪祟進門。
她平時把家裏裝點得像佛堂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想用這一套拿捏我。
我幹脆裝瘋賣傻,拿著蒼蠅拍往她身上“打小人”。
婆婆疼得哇哇大叫,可無論她跑哪去,我手裏的蒼蠅拍總能精準定位到她身上,她急得直跳腳,最後連連說自己看錯了。
我當時就摔了蒼蠅拍,白眼一翻,裝模作樣地吹吹修長白皙的手指:「婆婆啊,那你下次可要看清楚,不然我真以為邪祟進門上你身了,可是要拿刀把它砍死的。」
婆婆看我雙目炯炯地看著她,嚇得一激靈,立馬諂笑著說:「不會的不會的,咱家可是安全得很,哪有邪祟敢上咱家。」
劉子安臨時要去外市出差,我又是遠嫁,婆婆怕我請私廚浪費錢,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能照顧好我。
劉子安看著婆婆斬釘截鐵的樣子,轉過頭來可憐兮兮地讓我給他個麵子。
我對上他的眼神,到底勉為其難應了下來。
劉子安一出門,婆婆立馬鑽進廚房,忙活了好一陣端出一鍋湯,說是能保佑我能生個大胖小子。
湯上麵漂著一層烏漆麻黑的油,騷味直衝天靈蓋,熏得人隔夜飯都快吐出來了。
看著婆婆獻寶一樣就快要直接灌我喝湯的表情,我直接氣笑了:她的好兒子都決定不了孩子性別,這麼一鍋汙糟的湯能決定?
2
我把湯往餐桌上一推,回了婆婆一句「我已經吃飽了」,轉過身就要回房間休息。
婆婆拉住我的手,不讓我走:「淇淇,媽這也是為了你好。」
「你看,你本來就挑食,懷孕後更是這不吃那不吃的,不喝點有營養的東西,孩子怎麼長個?」
「再說了,你可不能小看這一鍋湯,這可是隔壁張婆的秘方,她家幾個媳婦懷孕的時候都喝過,個個都生了大胖小子,我花了好一筆錢才從她手裏買來的。」
我晃動手臂,試圖掙脫婆婆的手,可她抓得死緊,怎麼也甩不掉。
我幹脆掰她的手指:「媽,生男生女看的是你兒子的身體素質,可不是我能決定的。」
「再說了,你不是當著張婆的麵說生男生女都一樣嗎?當時你還鄙視她重男輕女,罵她連自己都看不起,你去找她買方子,她能不記仇?」
婆婆看我油鹽不進,幹脆自己動手盛湯,捧到我麵前:「那不是為了給你麵子嗎?子安可是獨生子,他要是沒個兒子,將來我死了都沒臉去見他爺爺奶奶。」
我直接反駁:「那你可以和我公公再給他生個弟弟妹妹,愛生多少個就生多少個。」
「到時候子安就不是獨生子了,你就是咱家的大功臣,爺爺奶奶底下有靈都要蓋別墅買豪車等你去住去開。」
婆婆被我撅回去,頓時氣得話都說不出來,急得指著我直跳腳:「你......你......」
突然,湯裏的尿騷味被空調風吹進鼻腔,我胃裏一陣翻江倒海,趕緊推開婆婆往廁所跑,「嘩」的一下,剛吃過的飯菜全吐了出來。
正當我吐得直不起腰軟趴趴地坐在地上時,一個掌心抵住我的額頭,靈敏的拇指和食指猛捏住我的鼻子,湯汁倒進了我被迫大張的嘴裏。
我揮舞著手試圖阻止:「媽......你......瘋了嗎......」
可平時軟得像麵團的婆婆毫不退讓,她灌完湯後,看我趴在馬桶邊吐得眼淚鼻涕橫飛,擦擦手,輕蔑一笑,漠然地說:「這個秘方可是不外傳的,你能喝到是你三輩子修來的福氣。」
腥、臭、酸、苦,口腔裏滿是難以形容的味道,我吐到最後隻嘔出酸水,渾身上下散發出酸臭味。
偏偏這時,冥冥中仿佛有一雙大手在拉扯我的腸子,拉完又狠狠一拽,我疼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一整個晚上,我都沒能離開廁所,吐完拉,拉完吐,折騰了幾次肚子後,我發現見紅了,我緊緊捧著肚子,可是滴滴答答的流逝聲根本阻止不了,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我生命中流逝。
我忍著心慌,扶著牆挪一步停一下,艱難地敲響婆婆的房門:「媽......你陪我去趟醫院......我難受得很......」
婆婆房間裏沒有任何動靜,可我已經完全直不起腰了,下半身淅淅瀝瀝的逝去感加重了我的不安。
我靠在牆邊勉強支撐自己的身體,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博物架上的花瓶推到地上,「砰」的一聲脆響傳遍整個家,可是婆婆房裏依然靜悄悄。
婆婆明明在家,這麼大的動靜卻裝作沒聽見,她是故意要折騰我,想讓我吃點教訓。
可我是一個孕婦啊,我懷的不僅是自己的孩子,更是她的孫子孫女,她怎麼能這麼狠心?
哪怕我是一個陌生人,一個但凡有點良心的人都不忽視視孕婦的求救聲,她怎麼能這麼殘忍!
我越想越恨,恨婆婆心狠,恨劉子安無條件信任他媽,但最恨的還是自己。
我怎麼能夠相信一個對我挑三揀四的人會對我報有善意,我怎麼能夠在自己身懷寶藏的時候去挑釁惡魔?
是我自己蠢,怪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她的惡。
我拚盡最後一絲精氣神打了120,留在腦子裏的最後影像是醫院裏蒼茫的白。
3
我還沒睜開眼,耳邊就傳來劉子安氣急敗壞的聲音:「媽,你怎麼能這麼糊塗?你跟張婆本來就不對付,那湯要是真有用,張婆怎麼可能給你?」
婆婆哭著說:「我還不是為了你們好,淇淇這肚子還沒怎麼長就這麼圓,懷的肯定是女孩。」
「你們決定隻生一個孩子,媽本來就不同意,要還是個女孩,你將來可是要被人笑話的啊。」
「我怎麼知道孩子會流掉啊?我以為是那湯藥在發揮作用,孩子在轉變性別啊。」
劉子安深深地歎了口氣:「媽,這些話你別當著淇淇的麵說,她剛做完清宮手術,不能受刺激。」
所以那個流逝感不是我的錯覺,是活在我骨血裏,長在我心肝上的孩子真的離我而去了。
是我沒有保護好孩子,是我太天真太愚蠢,怪我,都怪我!
我痛得無法呼吸,整個人像脫了水的魚一樣除了徒勞無功的撲騰外,根本無計可施。
這時,婆婆的低聲嘀咕傳來:「那是我想刺激她嗎?」
「還不是因為她身體太差,我跑了好幾個廟才收集到這麼點香灰,還特意買了棒棒糖才和張婆的孫子換一泡童子尿......」
惡心感再次襲上心頭,我忍不住幹嘔出聲。
劉子安趕緊牽過我的手,輕輕撫摸我的臉:「淇淇,你還有沒有哪裏感覺不舒服?醫生說你是細菌感染,等炎症消了我們就能回家了。」
婆婆也連忙上前,她大著嗓門為自己辯解:「淇啊,都怪媽,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你下次要有啥事,一定大聲點喊媽......」
我仔細端詳婆婆的神情,有躲避有慶幸,唯獨沒有任何愧疚的情緒。
給我灌加了料的湯導致我流產,讓我還沒來得及感受生命的喜悅就被迫送走自己的孩子,放我獨自撕心裂肺地疼暈在醫院裏,我的好婆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她的心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
她吃的什麼齋,念的什麼佛,放的什麼生!
一股悲憤湧上心頭,我抓起桌子上的水杯狠狠朝她扔了過去,顫抖著手指著病房門,衝她大喊:「你給我滾!」
我的心臟失序地跳動著,一陣陣眩暈襲來,眼前的世界不斷旋轉,我感覺自己就要呼吸不上來。
可這時,劉子安眉頭一皺,狠狠甩開我的手:「淇淇,你發什麼瘋!」
「沒了孩子我們所有人一樣心痛,再怎麼說,你也不能把氣撒在我媽身上。」
心痛嗎?
我看著眼前這個從大學認識至今的男人,似乎第一次真正了解他,我不顧父母反對遠嫁的行為到頭來像是一場笑話。
婆婆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淚,在一旁插嘴:「淇淇,媽也是為了你好。孩子沒了就沒了,你現在年輕,將來還會有其他孩子。」
「再說了,現在吃苦那是修晚年的福報。」
劉子安心疼地看向婆婆,又不滿地看向我,語氣裏全是對我的指責:「淇淇,媽都和你解釋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難道非要媽和你一樣躺在病床上才行嗎?」
我難以置信地看向劉子安,不敢相信剛剛那些沒良心的指責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他在說的什麼鬼話?他這些話對得起孩子,對得起我嗎?
他憑什麼要我滿意,我要滿意什麼?
我的孩子沒有了啊,難道我不能表現自己的痛,不能怪讓我和孩子遭受這一切的婆婆嗎?
是!我想婆婆也跟我一樣躺在床上,甚至讓她也感受一下我的痛,怎麼?不行嗎?
憑什麼不行?我憑什麼要當個好人?憑什麼就該原諒一個殺人凶手!
4
我閉上眼睛,不想再多看這個男人一眼。
絕望、痛苦、憤怒撲麵而來,孩子帶走的不僅是我的精氣神,更帶走了我對劉子安所有的愛意。
出院後回了家,我把劉子安趕下床,堅決不讓他再碰我一下。
一天下班,他精疲力竭地靠在床邊,對還在坐小月子的我說:「淇淇,哪怕我犯了滔天大罪,也要給我一個辯解的機會吧?」
我放下手裏的計劃書,忍不住冷笑一聲:「劉子安,你但凡還有點良心都說不出這樣的話。」
「你現在知道求我了?怎麼,你媽灌我喝湯的時候,我沒求過她?」
「我疼得直不起身的時候沒求過你媽?」
「孩子不好了的時候我沒求過你媽?」
「你孩子被自己媽害死了,你呢,隻會披著狗皮和稀泥,用你那三年不洗的臭嘴衝自己媳婦狂吠,你有什麼資格求我給你機會?」
劉子安低垂著頭,雙手捂著臉,聲音沙啞:「淇淇,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施舍給他,淡漠地說:「沒關係,你還有很多機會可以知道。」
「我算是看透了,你們一家子就是蜘蛛結網自私自利,樂子還在後頭,咱們就走著瞧唄。」
突然,房門猛地被推開,婆婆指著我一頓輸出:「淇淇啊,這件事是媽錯了,媽該死,媽向你贖罪。」
「可是不管怎麼說,子安都是無辜的啊,媽真的不想你們夫妻鬧矛盾。」
婆婆邊說邊哭,如果不是她斜著眼頭偷摸看我和劉子安的反應,也許更有說服力。
我抖抖手上的文件,不給她留麵子:「別人的嘴巴隻能用來說話,你的還可以用來裝垃圾。」
「你用不著和我說這麼多,等你死了去和被你害死的孫兒講,看劉家列祖列宗會不會原諒你就行。」
婆婆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她囁嚅著嘴唇,臉上的肉微微抖動,說不出一句話。
一個刻薄的聲音從客廳傳來:「這年頭,但凡女的就能生孩子,自己的孩子保不住就算了,現在還在家裏作天作地,留著她幹什麼?」
能說出這種糞坑裏的蛆都聽不得的話,估計是沒怎麼和人幹仗吧?不然誰不大耳刮子扇過去讓她見一下世間?
既然如此,我隻好擔起這個責任了:「是,你能生,下次生之前喊我婆婆給你熬豬食吃,保你生十個男的,拿十份彩禮買十套房子娶十個媳婦天天折騰你。」
一隻粗糙的大手猛地推開房門,另一個聲音衝我嚷嚷:「我倒要看看子安到底娶了個什麼貨色,居然連自己婆婆和親戚都敢罵!」
這有什麼,罵這麼兩聲不是手到擒來嗎?
我扯出笑臉:「我可不敢罵你,罵你得會狗語能狂吠,罵完我去打疫苗還隻能認栽,畢竟和狗鬥是我不知天高地厚。」
眼看著兩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親戚就要衝上來動手,我綽起旁邊的水果刀,拿紙巾擦了擦刀刃:「想動手啊?那等我把汁水擦一擦,免得一會戳到了傷口發炎。」
婆婆看我三分笑七分譏諷,趕緊把人推出去:「淇淇,你好好休息,阿姨她們就是開個玩笑。」
我無視劉子安欲言又止的表情,徑自做自己的事。
我可以一直是個老實人,但也我不介意讓他們嘗嘗我受過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