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媽是個奇葩，用光我爸留給我的撫恤金，讓我去向老師要飯。

高考報名，六個科目選三，她非要我全報。

不僅聲稱這樣選擇的機會大，還特地打電話給老師。

“我女兒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樣，為什麼不能報六門？”

我阻止，她卻還嫌我不識好歹。

“現在千篇一律的太多了，沒有突出，你又怎麼能被學校看上？”

分數出來後，她又非要我頂著低分報清華。

“誰知道你會不會撿了個漏就這麼上清華，人生是要靠自己爭取來的！”

晚飯的時候，我媽從我的書包裏翻出了報名模擬表。

我正在吃飯，一張表就貼上了我的臉。

“六門你怎麼就選了三門？平時偷懶也就算了，高考你也要偷懶嗎？！”

我順著那雙手向上看去，是我媽氣紅的臉。

她一邊喋喋不休，將她多年來的養育之恩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

一邊不忘跑到我書包裏翻出筆，摁著我改。

“媽，人家規定隻能六選三。”

我被她突如其來的力氣整的一個踉蹌，喉嚨裏的飯差點卡住。

灌了一大口水才咽下去，接過表好聲好氣給她解釋。

新高考改革，六門隻能選三門。

物理化學生物，曆史政治地理。

黑紙白字上寫的清清楚楚，然而我媽卻是絲毫看不進去。

她隻相信著自己的觀點，選擇性眼瞎般略過那幾行字。

下一秒，我媽雙手叉腰，挺直了身板，壓根不聽我解釋。

“人家規定了？誰規定了？虧你還是個學生呢，腦子不懂得變通，人家寫了你就信！”

她說完還朝地上啐了一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你考了他還能不給你分啊？多點分不就多點選擇的機會？又領先別人多少？”

我媽說完，不管我的反應，捂著臉就開始哭。

哭我笨，沒腦子，學習成績就中規中矩，都不能給她爭麵子。

她哭完，又掏出一慣的話術，指著我就開始罵。

“我含辛茹苦把你養這麼大，天天圍在你身邊轉來轉去，如今你翅膀硬了，學會強嘴了。”

她來來回回罵了好幾句，無外乎是白眼狼，沒心沒肺這些字眼。

完全忘了，家裏的錢都是靠著我的助學金和兼職。

我爸很早就走了，我媽去工地上鬧來了一筆賠償費。

拿到錢後，她整日裏就搓麻將打牌，連工作都辭了，錢更是一把一把的輸出去。

直到到時間了，我需要上學了，這才發現沒了學費。

我哭著和我媽要錢的時候，她還坐在烏煙瘴氣的棋牌室。

大概是輸了，她罵罵咧咧的，一把將手裏的牌甩出去，同時給出去的，還有我的學費。

後來她被我煩到不行了，直接就把我帶到了學校。

學生們正在上課，我媽直接踹開了我們班的門，帶著我走了進去。

她按著我下跪，自己則是站在原地抹起眼淚，當場哭慘賣可憐。

“孩子他爸走了，我也沒心思上班了，我們孤女寡母的，老天真是瞎了眼。”

當時的我已經懂事，被這麼多人看著，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我努力縮小存在感，將頭埋在懷裏，我媽卻不願意放過我。

她戳著我的脊梁骨，張口閉口就是我把我爸的賠命錢給花了。

後來我靠著老師申請的助學金上了學，卻是因為這事被同學笑了一年。

2

自從鄰居家孩子上了大學後，我媽望子成龍的心就更強烈了。

她不僅不要我兼職，逼我將心思都放在學習上。

更是天天逼著我走讀，怕我被人帶壞了。

家裏本來就不富裕，我媽連學費都不出，更別提生活費了。

我沒辦法，隻能一家一家的去問收不收童工。

好在有老板憐憫我，又可憐我的家庭條件，破格讓我打雜。

我媽見有錢，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了。

後來她天天幻想著我考上好大學有出息，逼著我辭職。

“我可都知道，你就是因為心思回不到學習上，才會沒有長進！”

我不聽，她又跑去學校鬧，先是將宿舍環境批了一頓，又開始對著舍友挑三揀四。

這個看起來不安分，那個成績不好，那個家裏又不好。

到底都是還沒成年的女孩子，臉皮薄，被這麼一說，很快燒紅了臉。

我住不下去，隻能走讀，而我媽依舊不肯罷休。

她直接去店裏鬧了一番，逼著店長賠錢，不然就報警。

店長被我媽這一番舉動嚇得魂飛魄散，趕忙把這個月的工資結清，再也不敢讓我幫忙了。

我媽的英勇事跡傳的很廣，很快不僅學校裏的，還有周圍的鄰居，知道我媽是個潑辣。

這是高三最後一學期，我也沒再堅持去打工。

畢竟我一直想考個好成績，離開我媽的束縛。

“媽，國家規定的，不能全考。”

眼見著我媽就要躺在地上撒潑打滾，我弱弱的開口。

我媽總覺得自己很有主見，向來聽不進去我的話。

往日裏我若是說了一句，她就指著我的鼻子罵。

說我頂嘴，不尊重她。

我的話音剛落，我媽的動靜就小了。

我還以為她是聽見去了，但是見她一臉的不樂意，我就知道這話行不通。

我媽大概是知道我不會答應，眼珠子咕嚕嚕的轉了轉，扯著嗓子就開喊。

“跟你這種腦子不會轉的人說不清，我打電話和你老師說。”

說完，我媽就迫不及待的掏出了手機，當著我的麵撥打了班主任的號碼。

我被她這一番舉動嚇的三魂都要飛了，趕忙上前阻止。

我媽卻將我往旁邊一推，像是嫌棄我礙事，眉頭狠狠的皺了皺，瞪了我一眼。

“幹嘛，還敢打你媽？你是我懷胎十個月，從我肚子裏爬出來的，還敢打我？”

她的聲音中滿是威脅，臉上也帶著幾分陰沉。

我隻怕繼續下去我媽做出什麼非人類的舉動，咬咬牙，隻能作罷。

我媽卻覺得我是被她唬住，在電話撥通後，聲音裏也帶上了幾分得意。

“老師，我們家夢夢高考六門全報，她跟其他孩子不一樣，可是要有大出息的！”

3

我見情況不妙，連忙趁著我媽不注意，伸手將手機奪過。

好在這隻是模擬誌願填報，並不是真正的填報表。

手機那頭還傳來班主任解釋的聲音，眼看著我媽緩過來了，我連忙眼疾手快的把電話掛掉。

“你拿我手機幹嘛？”

我媽一把搶回了手機，嘴裏還嘀嘀咕咕，說老師腦子也不靈光。

事已至此，她依舊相信著自己的說法。

“看什麼看，我還不是為了你好嗎？真是好心沒好報。”

我媽在手機屏幕上劃拉了幾下，在感受到我的目光後，瞪了我一眼。

我連忙收回了目光，低著頭不吭聲。

她這才看到了表格上麵的模擬填報幾個字，指著表，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我。

“等到正式填報的時候，你就選六門知道嗎？”

“現在千篇一律的填表太多了，你不突出點，人家學校能要你嗎？”

“你就是太規矩了，死板，不知道變通，人家都在耍小聰明，你憑什麼不能報？”

我媽理直氣壯起來，滔滔不絕的教導著我。

我乖乖站著，表麵上在聽，心卻飛走了。

無論我媽再怎麼說，我都不會報六門。

先不提沒有這個規定，我也不會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越臨近高考，我媽在我耳邊提起清北的頻率就越高。

她似乎完全不考慮我這平平無奇的成績怎麼報清北。

直到高考那幾天，我那愛作天作地的媽終於也消停了下來。

她破天荒的給我做了飯，嘴裏念叨著外麵的飯不幹淨，怕毀了我。

像是完全忘了，在這幾天之前，她一直癱在家裏，整日裏睡得昏天暗地。

沒人做飯，為了省錢，我要麼勒緊褲腰帶不吃，要麼就啃兩個饅頭。

許久沒做菜，我媽的手藝也生疏了。

看著她手忙腳亂的在廚房裏鬧騰的時候，我背著書包就要出去。

“你去幹嘛？”

我剛打開門，我媽就舉著鍋鏟到了我的麵前。

“外麵吃飯不貴嗎？在家裏吃，營養又衛生。”

她說完，我的目光順著她的手看去。

盤子裏像是蛋炒飯，但是上麵還倒了一層不知名的醬料。

我看向了桌上的那三無產品，連包裝都沒有的瓶子，沉默了。

察覺到了我的目光，我媽像是十分不滿我的反應，還嫌我大驚小怪。

“我是你媽，還能害你不成？”

她這話倒是真心，畢竟她比誰都盼望著我早日有出息。

可我媽平日裏在家連麵都不願意泡，又怎麼會有那個耐心做辣椒醬。

我不是故意揣測，但是這是高考，我不得不警惕。

我媽隻說那是她一起打牌的朋友給的，說人家是好心，怪我想太多。

我被她吵的沒辦法，隻能歇了出去吃飯的想法，在桌子旁坐下。

來曆不明的東西我是不會吃的，思考著要怎麼糊弄我媽過去。

我媽見我不吃，陰陽怪氣起來。

“果然是馬上就要拜托我了，連你親媽都不信了，你成績又不好，誰會閑的沒事害你？真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了。”

她說完，又像是為了證明，主動的吃了一口辣椒醬，對著我冷嘲熱諷。

“真好吃，就是可憐心意被人拿來當惡意，搞不懂有些人怎麼天天在那懷疑別人，真的吃飽了撐得。”

4

我依舊坐懷不亂，臉上的表情都沒變。

我媽的那幾個牌友我認識，能玩到一起的，都是一丘之貉。

往日沒見有多熱絡，隻是動動嘴皮子，如今突然這麼熱情，肯定不安什麼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