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城北，馬車緩緩行駛於官道上，雪後的道路格外泥濘，濺起的淤泥上下翻飛。

道路兩旁，是稻草搭建的窩棚，幾名衣衫襤褸神情呆滯的老人，見到馬車，身體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放下簾子，秦洛心中微歎。

似有察覺，蔣光漢淡淡一笑，道：“覺得他們可憐？”

“沒有。”

秦洛搖頭。

對比起他們，自己更可憐。

其他人雖然活得辛苦些，但至少能活著，而他隻有三天時間。

“能活在城裏，不用受“妖禍”之苦，已是萬幸。”

“對於他們而言，城外才是真正的煉獄，普通人根本活不過一月。”

秦洛不可置否的點點頭。

雖然有些誇張，但這也確實事實。

從記憶中得知，城內因有儒道真言加持，妖族輕易不敢侵入，否則將會被極大削弱。

而若是城外，一名普通人很難與之對抗。

而這還是在京畿府，若是在與妖域接壤的青州邊疆，普通人恐連三日都活不了。

蔣光漢話鋒一轉道：“所以，你認定王武是凶手？”

王武也就是陳員外聘請的護院，一名武師，八品。

“恩。”

秦洛點點頭。

“那為何會有二十八具屍體。”

“大人，這就像拚圖。”秦洛一邊說著，一邊取過紙筆，道：“第一具屍體，缺少右臂，第二具屍體，缺少左臂......”

隨著解釋的深入，蔣光漢的雙眸逐漸明亮。

“二十七人二十八具屍體，原來如此。”蔣光漢深深的看了秦洛一眼道：“幹得不錯。”

......

陳宅已被查封。

兩名衙役圍著火爐搓弄著雙手。

“六子，你說這犬妖會不會去而複返。”

“哪能啊，整個陳家都死絕了，他還回來幹啥，喝西北風啊？”

“咱兩不是人嗎。”

“呸呸呸，你個烏鴉嘴，說的老子滲的慌。”

“......”

“籲。”

一架馬車穩穩停在門口，蔣光漢掀開布簾邁步而出，秦洛緊隨其後。

“縣丞大人。”

“呃，秦洛？”

見到秦洛，兩人明顯有些詫異。

“現場沒人進出吧？”

蔣光漢開口道。

“回稟大人，我倆一直守著，未發現有人進去。”

其中一名衙役拱手道。

“帶我去看看屍體。”

“大人這邊請。”

後院，二十八具屍體整齊排列。

因為天氣大雪緣故，屍體尚未腐敗。

望著眼前缺胳膊少腿的屍體，蔣光漢一言不發，目光在屍體上來回流轉。

早先，他被仵作的驗屍結果誤導，先入為主的認為那消失的肢體，是凶犯為了模仿妖物習性，故意帶走。

可現在，經過他仔細觀察。

他發現，整個現場和秦洛描述的一模一樣。

二十八具屍體，實際上卻是由二十七人組成。

而那個“逃掉”的人，毫無疑問就是王武。

他騙過了所有人，包括自己。

“大人，我有個疑問。”

“講。”

“敢問大人，這武者境界劃分。”

秦洛沉聲道：“王武僅是一名八品武者，便可做到一夜滅殺二十八口且無人發現，那高品武者豈非......”

一名八品武者便可悄無聲息滅殺二十七口，這讓秦洛覺得不可思議。

秦洛初來乍到，迫切的想要確認安全邊界。

聞言，蔣光漢淡淡笑了笑。

對於秦洛這種不了解武者品級劃分的人來說，會有這種疑問很正常。

“在咱們大乾王朝，修行方式主要有三種：佛、儒、武道。以一品為尊，九品為末。”

“佛道修信仰，此流派最為神秘，修行人數也甚少，暫且不提。”

“儒道則是修身立言，孕養才氣，朝聞道夕成聖，一言天地變色，改天換日。”

“不過自孔聖八百年前仙逝後，再無人成聖，如若不然咱們大乾哪用蝸居一偶。”

“哼！”

說到這裏，蔣光漢氣憤的冷哼一聲，然後繼續說道：“至於武道側重錘煉己身，也是公認個人戰鬥力最強的修行方式。”

“武道九品，每三重便是一重天，三品武者便可脫胎換骨，一刀短江，一劍催城，更重要的是隻要不當場死亡，無論受在重的傷，都可依靠磅礴的氣血恢複，說是不死不滅也不為過。”

“王武僅是8品武者，也就初入武道，他自然不可能悄無聲息將滅口二十七人。”

“他應該是借助了迷妖香。”

蔣光漢嘴角微揚，鼻尖輕嗅，淡淡說道：“這空氣中，尚有迷妖香的味道，”

“迷妖香？什麼東西？”

秦洛眉頭微皺。

“妖域妖草提煉，價格昂貴，蘊含一絲妖氣，幾乎無色無味，能夠讓人心神亢奮，飄飄欲仙。”

“是京畿達官貴人常用來消遣之物。”

蔣光漢半眯著眼睛，冷笑道：“沒想到這東西竟然傳到了咱們平安縣。”

心神亢奮，飄飄欲仙？

這不就是前世的毒嗎？

難怪如此深惡痛絕。

趁著蔣光漢不注意，悄悄從口袋中取出“顯妖液”，往眼睛裏滴了兩滴。

秦洛的視野當中頓時多出了一抹綠色，如同薄霧一般，彌散四周。

妖氣！

忽然，秦洛眼角的餘光，停在一口水井上。

一股磅礴的妖氣，源源不斷的從井底冒出，沒有四溢，反而凝聚於井口。

綠的發青。

“咕嚕......”

秦洛咽了口唾沫。

‘蔣大人，你說有沒有可能，咱們城內有妖？’

“不可能！”

蔣光漢想都沒想直接否認：“儒道真言覆蓋之下，妖物輕易進不來。”

“而且即便有妖，也會被儒道真言壓製。”

說話間，蔣光漢右手一揮，同時輕嗬：“儒道真言：散”。

一道金光從空中激射而來，直直的落於城府，然後向外擴散，轉眼間，彌散於空氣中的妖氣蕩然無存。

而那口井卻毫無波瀾。

“這就是儒道真言。”

“大乾王朝的城池曾受孔聖加持，當地品級官員可以調度。”

“對內可探測驅散妖氣，對外可抵禦妖族，是為人族最後一道防線。”

許是處於對秦洛價值的認可，蔣光漢對秦洛說了不少內幕。

不是妖......

再憋了眼右上角。

“69:34:45”

沒有縮短，也出現新的“危機報告”。

秦洛心中一鬆。

“蔣大人，接下來......”

話到一半，秦洛選擇閉口，有些話該由“領導”來說。

蔣光漢目光深邃，緩緩開口。

“全城搜捕，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