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書房時,我發現了丈夫的秘密基地。
幾平米的空間裏放著他這幾年對另一個女人的思念。
桌麵攤開的日記本上他寫
「小雅,我好想你,在這的每一天我都在想我們的曾經。」
「攻略任務馬上結束,我們終於要見麵了!」
「小雅,等我!我們馬上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病床上的丈夫和我解釋讓我不要多想。
兒子也勸我說「媽,爸爸和小雅阿姨沒什麼讓我不要在意。」
可當我毫不在意的過起自己的生活時,他們卻發了瘋。
1
會單獨整理封言的書房是一個意外。
我們一起生活了40年,封言書房整理一直是他自己親力親為。
我從沒有單獨進去過。
可我實在不忍那空蕩蕩的病房裏沒有我們兩的合照。
「兒子,媽回去給爸拿點東西!」
「媽,你說要拿什麼我回去拿吧!」兒子滿臉的疲憊,但還是壓低嗓門忍耐著脾氣試圖說服我。
「爸一睜眼沒看見你會生氣的」
我堅持要回去。
是因為那張我們年輕時候的合照,在老公的書房。他曾經說過如果見不到這張照片他會感到有些慌張。
書房的一角風吹著窗簾輕微做響似乎在向我詢問房間的主人何時歸。對65歲的我來說,照片放的有點高了。折騰了半天,拿下了那張書架上的照片。
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瞥見書架另一邊的格子上擺放的木質狗狗。
那也是封言緊張的寶貝!
那間屋子就這樣出現在了我的麵前!在我抬起狗狗的時候,感受到一陣磁力,隨後,書架“King”一聲。
幾平米的空間裏,自動亮起了燈,牆上依稀都是年輕女子的照片,我帶上老花鏡才勉強看清楚。那個女人不是我。滿麵愁容的,開懷大笑的,甚至睡夢中流淚的是一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女人。
而每張照片底下都有熟悉的字跡:我愛你,等我!署名:封言。
我全身顫抖,心臟的那扇閥一下擠壓著我幹渴的血液衝上我已經長滿白發的頭。
強裝鎮定的拿起桌上的本子。
上麵的字跡工整而勻稱,一絲不苟,正如他這個人。
可本子裏的內容,卻越看讓我越是心寒。
「小雅,我好想你,在這的每一天我都在想我們的曾經。」
「攻略任務馬上結束,我們終於要見麵了!」
小雅,我抬頭看了看水晶屏的那個女人。是她吧。
顫抖著手再往前翻
「小雅,這是在這40年裏最開心的一次。我就要解脫了。雖然是早期,但係統說我可以拿積分兌換病情惡化。雖然會有點痛苦,但為了你,我不在意。我隻想快點見到你!」
這是2個月前,他剛確診癌症,早期,全家人鬆了一口氣!
醫生說治療得當再活30年不成問題。
他很高興!那天回家的路上破天荒的哼著小曲!
看著他的日記才感受到他的迫不及待啊,難怪連醫學也無法解釋他病情惡化的速度。
越往上翻,我的手指越無力。
我一本本翻,一頁頁讀,老花鏡讓我有點有點不適,可我憋著一股氣不讓自己停下,直到天慢慢黑確。我的雙手實在無力讓日記和我一起掉落在地上。整整40本日記!一萬四千多封情書!我沒能看完!
他每一頁都書寫了對另一個時空女人的愛慕想念。
那個40年來把愛我掛在嘴邊的丈夫,也同時愛著另一個人呢。可他拿我當什麼。
就著微弱的光。
我看到其中有一頁隻有一句話。
「小雅,等我!我們馬上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在這個時空裏,我不過是他的一個攻略任務。攻略成功就可以回去和他的愛人團聚。
在那個世界,他還是一個昏迷了1年的病人。
而馬上,他就要蘇醒。
因為他要在我的世界裏死了。本可以擁有30年的壽命,他迫不及待的縮短成3個月了。他說要用力奔跑,跑向他的愛人!
可封言,你這段刻骨的跨時空愛戀裏,我算什麼呢?
2
兒子催促的電話一直響。我麻木的接起。
「媽,你去哪了,爸醒了要找你!」
強撐著起身,拿上準備好的東西出了們。
醫院裏已沒有白日的嘈雜,但偶爾能聽到一些咳嗽聲。
我來到病房前,兒子正坐在一旁和老公說著什麼笑的一臉柔和。
病床上的老人被疾病折磨的比之前瘦了許多,但那雙眼睛仍然熠熠生輝。
「媽,你去哪了!怎麼亂跑!」
兒子看到我有點生氣,但自小遺傳了父親的好脾氣以及他良好的教育。見到我手上的袋子,他沒有怨懟,隻有一些無奈!
「媽,都說了,我今晚等爸醒了回去收拾,你還跑什麼!這一來一回大老遠的。」
「你不知道爸一醒就找你,沒見到你都不高興!」
兒子的語氣裏有一絲調侃和揶揄
兒媳聽著這話在一旁如往常一樣偷笑!
可我卻不能像之前那樣心裏能樂開花的讓他們別打趣我們老頭和老太太。
躺在床上的老頭還算清醒笑意盈盈的看著我,我的腦中一直徘徊的是一張張照片以及那一句句愛你和那40本日記。
見我走到床邊,他升出手。
我沒如之前那樣牽住。
隻是淡淡的囑咐兒子兒媳「你們兩晚上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守著你們爸」
兒子滿頭霧水,兒媳見我臉色陰沉。
「媽,你年紀也,這怎麼行呢,還是」
兒媳擔心。
「沒事,一晚上沒事,你們明天早點來接替我就行。」
「你們也得回家看看樂樂,他一個人在家也不知道吃了沒吃。」
兒媳還想再說什麼,就看見兒子對她使眼色搖搖頭。「行,那我們先回去換身衣服再說!」
他拉著兒媳出了病房。
很快病房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坐下,淡淡的看著他,問「非得要死嗎?」
他癡癡的笑以為我正在和他開玩笑。
「放心,我不會死的,醫生說可以堅持30年呢!我還要陪你30年。」
我沒有直直的看著他輕聲呢喃。
「不是隻有3個月了嗎?哪還有30年呢!」
他瞬間瞪大了眼「你?」
看著我默默的從袋裏掏出我們年輕的合照,年老的合照,全家福,日記本,和小雅的照片。
直到日記本和照片出現,他瞪大了雙眼。
胸口起伏。
「阿田啊,你聽我說」語氣有些慌張。
我不理會,自顧自翻開指著最後一頁打斷他的話。
「你的心可真大,能同時裝下兩個女人」
「她知道了會高興嗎?」
他唇角顫抖,眼睛瞪圓,手指著我,已經不慌張,轉而有些生氣「阿田!不是說好我不在家不去書房嗎」
「我書房誰允許你進了呢!」
「沒有你一起進書房我會發現你的秘密是嗎?」
我嘲諷一笑。
年輕時總好奇他每日在書房那麼久,但隻要我趁機進去他便會拉著我出來。不在家的時候更是鎖著書房不讓進。
我曾經問過,書房是不是藏了一個美嬌娘,他笑的得意「書中自有顏如玉」
我問「那為什麼我不能進去看看」
他又笑「你隻能有我一個」
男人說起情話總是甜的讓女人昏頭忘記最初的目的。
可我記得翻到的日記裏曾寫「小雅,書中沒有什麼顏如玉,我為了日日盯著你,不舍得出去。多想日夜陪伴在你身邊的人是我」
「幸好我看到了,不然你死了我會很難過的。」我呆呆說出這句話。
「幸好啊,本來我還會很難過的。」我喃喃自語的安慰自己。
可你為什麼不早說呢,為什麼要騙我40年啊,你明明可以早點說的啊,明明可以。
「你可以告訴我的,我可以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愛上別人,可以和別人攜手」
他從一開始的慌張,逐漸變的無所謂,到最後看我喃喃自語,已經開始有點不耐煩。
「可我一直在陪你啊,你要的愛我給你了,要的陪伴我也給了。我每天隻留給小雅一篇日記的時間,這你也要挑出來說嗎」
這是這個男人一貫的作風,曾經我一直以為男人好麵子,不太在意女兒家的事情,所以總是會在他不耐煩之前就找台階下。這樣兩人便又能愉快的相處。
風風雨雨40年,年輕的時候有小姑娘撲上來,他總是義正嚴詞的拒絕,拒絕不了就會讓我出麵拒絕。給了我十足的安全感。原來這一切不是因為我,是因為另一個女人。
我的手緊緊抓握日記本,本子紙張在手中微微變形。另一隻手緊緊捏著照片。
他慌張的伸手奪我手中日記本和照片。
「向田田,你別鬧了行不行,把這個給我!你要把它弄壞了!」
我躲開他伸來的手。
連接他身上的儀器吱呼亂響。
這個因為化療剃掉了頭發。圓溜溜的腦袋,尖瘦的臉。此刻這張臉扭曲,全身都在用力,似乎有點醜,和一旁合照中的豐神俊朗一點都不一樣。
兒子聽見屋內聲響,衝了進來,愣住。
他跑上前,按下他發狂的父親。輕輕拍著他的胸口。
「媽,你們在幹嘛呢」
他看著我手上拿的本子。
「媽你怎麼亂拿爸的東西啊。」我看了看本子的封麵,簡單單的玫瑰花。
默不作聲留下那本日記,轉身離開了病房。
出門之前餘光掃到床上的封言,細心的捧著本子撫摸,而兒子在旁小聲安慰。
3
接下來整整一周,我都沒有再去醫院。
兒子兒媳的電話輪番轟炸。我沒有理會。
他怒氣衝衝推門而入時,我正在整理我的東西。
「媽,你在鬧什麼脾氣!」
「爸一個人在醫院,你不知道嗎?」
「你在家幹嘛電話不接,微信不回」
我保持沉默。
他暴躁的搖了搖頭,抓著頭發,轉身深呼吸走進。
「媽你說句話啊,你莫名奇妙看爸的隱私就算了,現在還丟下在醫院的爸,你。。」
看見我放在桌上的離婚協議書,他收聲,拿起翻看了兩眼,將兩頁紙用力拍在桌上。
「媽,你在搞什麼?什麼離婚」
「一大把年紀了你能不能幹點靠譜的事情。」
「這個年紀離婚嗎?」
我停下看手機,抬頭冷漠的對他說「是,我要和你爸離婚。」
「為什麼啊媽,小雅阿姨和爸沒什麼,這麼多年爸隻是看了看她的照片」
「他們有沒有見麵,也沒有聊天。」
「我真搞不懂你怎麼想的」
我看向他。
「你也知道了,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那天在醫院嗎?還是更早之前?」
我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即將步入中年的的兒子。
我從小帶大他,可卻還是和父親很親近,有時候父子兩人常常待在書房一待就是一天。
「就。。這不重要啊媽」
「媽,小雅阿姨隻是爸爸異世的一個念想而已」
「你在糾結什麼啊」
原來早就知道了啊
異世的念想嗎?
「如果兒媳婦心裏一直有一個人,你會痛快嗎?」我直直看向他。
他避開我的目光,良久
「媽。。。」
「媽,你別鬧了都多大的人了。你自己好好反思反思吧!不要鬧小孩子脾氣好不好」
也回避了我的問題。
既然大家都忍不了,為什麼我要忍呢?
想想我的這一輩子,兩隻腳總是圍著家庭打轉。
是時候,我也要為自己打算了。
「出院那天我會去的。」
說完這話,我徑直出了門。
4
我來到街上漫無目的的遊走。
商圈很繁華,周圍都是男男女女。很少有像我這樣的孤寡老人。
年輕時封言賺的不多,從他追求我開始就一直約我壓馬路,沒帶我去過什麼高級的餐廳,也沒有逛過商場,最多的就是逛公園。
現在想想自己真是好騙,怎麼逛公園逛著逛著就把自己給嫁了呢?
走著走著累了想去商場找個店休息。
商場裏一樓搭著一個舞台。小朋友在上麵表演,然後就是青年人,然後有一些老年人。
有個小姐姐拿著宣傳單看見我就遞給了我。
「阿姨,您了解一下我們的舞蹈社團」
「您看現在表演的是我們的老年組,現在老年人很多學這種古典舞。」
「看您氣質這麼好,如果跳起來肯定也很好看。」
30多歲的時候,對一切都感到新奇,想嘗試很多興趣愛好。
小時候家裏條件不好,非常羨慕那些有才藝的同學。好不容易30好幾,能自己付得起學費。
我算了又算,回家和封言商量。
「那小樂誰帶?」
「阿田,我不是不同意你發展興趣愛好,那你就不能發展一些正常的嗎?」
「 我們也不年輕了,現在還丟下兒子出去在外扭來扭曲,像什麼樣子。」
「而且你算的能付的起,那付的錢是誰賺的,還不是我辛苦在外工作打拚!」
可我曾經也上班養家,後來有了兒子,逼不得已辭職在家。
那晚我們爆發了大爭吵。
他在書房呆了整夜。
他在日記裏寫下「怎麼會有這麼自私的女人」
可第二天他如平日一般哄我「家裏離不開你,你是我和兒子最重要的後盾,你去跳舞我們見不到你會心慌」
我受不了他服軟。獅子座的我最接受不了人家順著擼毛。
以前的每次生氣心中都堵著一口氣,但隻要封言遞台階。這口氣也就下來了。
可今天很奇怪,我的心裏一直很輕鬆。
我拿過宣傳單,填了姓名,當場報了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