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為了救阮念念,我被別人打斷了一條腿。
從此京都的少爺小姐們背後笑話我是個瘸子。
阮父阮母因此為我和阮念念定了婚,可阮念念卻遲遲沒有和我結婚的意思。
直到我二十五歲這一年,無意中撞見她嬌笑著依偎在其他男人的懷裏。
提到我,她語氣不耐,滿臉的漠然。
[一個殘廢,值得我在意什麼?]
我平靜的找阮父阮母退了婚,提著箱子一個人去了海南。
離開登機那天,阮念念過來攔我,她告誡我別不知好歹,離開了她誰都再看不上我。
我轉身,毫不猶豫遞上登機牌。
[阮念念,於我,你所見不過窺得一角。]
[我江柏,從來就隻是我自己而已。]
1
和阮念念訂婚第七年,我終於下定決心想要同她問一聲何時準備結婚。
大雨滂沱,汙泥濺落在我的鞋麵上。
阮念念帶著一群人在我們之前買的那套湖景房中聚會。
天氣濕冷,剛巧今天司機張叔有事請假,我忍著右腿的陣陣酸痛打車來找她。
[念念,你訂婚都這麼多年了,什麼時候打算和江柏結婚讓我們喝一杯喜酒啊?]
我醞釀了好久沒問出口的問題猝不及防被別人這麼大咧咧的問了出來。
[結婚?就他一個瘸子?]
剛要邁進門的腳步頓了頓。
右腿止不住刺痛了一下,打濕的褲腿滲入絲絲寒意。
我停在原地,她的朋友忍不住笑道:
[整個京都可都知道江柏是為了救你才斷了腿,難道我們念念現在打算做個負心人啊?]
阮念念冷冷的放下手中的紅酒杯,語氣淡淡。
[當初我爸媽明明很快就來了,誰需要他逞什麼英雄?平白的斷了一條腿不說,挾恩圖報讓我爸媽不得不幫讓我跟他訂婚,要不是因為我的家境,他舍得這樣做?]
[那念念是不打算跟他結婚了?]
有人疑惑問道。
阮念念嬌滴滴的靠在一個男人身上,聲音止不住的嫌棄。
[結就結了唄,一個殘廢,值得我在意什麼?結婚以後我不是照樣還能出來玩?]
我愣在原地,任由簷下濺落的雨水打濕我的頭發。
原來在她的眼中,我是因為圖她的家境錢財才拚命救她麼?
我滿腔的真心,在她眼中不過都是算計。
2
不知不覺,我已經走出了好遠,雨水淋濕了我的衣裳。
十二歲那年,我家搬到了阮念念家旁邊。
我爸跟我媽結婚的時候什麼都沒有,憑著我媽娘家給的那點錢白手起家。
後來家裏有錢了,我爸身邊的鶯鶯燕燕也開始多了,我媽對此傷心不已,那時候正鬧著和我爸離婚,一時間沒有注意我。
我和隔壁的阮念念在院子外麵踢球,球掉落在圍欄外麵,她鬧著要自己去撿,我陪著一塊兒。
就這樣被一張黑色的麵包車拉走了。
那時候的阮念念哭的像隻剛出生的小奶狗,我慌張去捂她的嘴,不曾想瞬間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
[大哥,抓了兩個怎麼辦?]
[管他的呢,這些有錢人有幾個是好東西?兩個就要兩份贖金!]
我比阮念念大了兩歲,也見識過底下那些人的肮臟手段,生怕他們拿了贖金後撕票,就在綁匪拍視頻的時候不斷暗示爸媽報警。
我爸媽果然看懂我的意思,帶著阮父阮母準備了贖金救人。
那天我們等了好久,也沒有等到他們放我們離開。
我心中一凜,馬上就知道了那些人的打算。
於是趁著綁匪不注意的時候用腳邊的碎玻璃碴子硬生生磨斷了綁著我們的繩索。
我拉著阮念念,跌跌撞撞跑在崎嶇不平的泥路上。
可命運沒有眷顧我們,我們偷跑沒多久就被其中一個人發現了,那人拿著騎著摩托就追上來。
我推開阮念念,讓她先離開,自己引著那人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我跑的急,摔倒在地。那人追過來,不見阮念念,直接用車碾斷了我的一條腿。
[小兔崽子,居然敢跑!]
木棍打下來的瞬間我閉上了眼睛。
好在我爸媽他們趕了過來。
我在醫院裏躺了五天才醒,腦袋沒什麼大事,就是腿救不回來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在阮念念眼中,這是一場我們家為了巴結他們家的算計。
是十六歲的我不顧生死的算計。
其實隻要她查一查,就能知道當初的那些綁匪分明是她爸手底下未結清工程款的工人。
再不濟,隻要她張口問一問,就能知道當初的我救她不過是隨心。
可她連問都不願意問。
因為她打心裏就覺得我和那些攀附她爸媽的人沒什麼兩樣。
我也在這時候終於明白。
阮念念,從一開始,就認為我是衝著她的家境。
就算後麵我再做出任何事,在她眼中也不過是為了錢。
她不肯對我用心半分。
所以她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我對她一直都是真情。
3
最初的阮念念待我也還有幾分情誼。
可在她身邊男閨蜜的挑撥下,我們漸行漸遠。
[也還真是巧了,他爸的公司資金鏈剛巧斷了你就被綁架了,他也聰明,知道護著你換一份伯父伯母的人情,想來江柏他們家一定是很希望能和念念家聯姻的。]
那時候阮念念是怎麼回複這句話的到現在我依舊記得清清楚楚。
[不過就是貪圖我家權勢的一個廢人,和那些人有什麼區別,我要是真想跟他結婚,早就結了。]
那天和這次的天氣不一樣,豔陽高照,碧空如洗,可我莫名感覺得一股冷澀寒意浸透我的骨頭。
從二十三歲到二十八歲訂婚的整整五年。
我為她煲過無數次的醒酒湯,為她暖過無數次的腳。
甚至就連她的內衣,也是我親手洗的。
算不上是什麼大的付出,可是生活中的這些小事,一件件,一樁樁都是我親力親為的去做。
時不時的我也總會記起我媽和我爸爭吵的身影。
所以我不願意和她們一樣,我想和阮念念好好的,就那麼平平淡淡的一輩子也好。
可這些終究是我的奢望。
我忘記了,我隻是她眼中一個不知天高地厚,貪圖她權勢金錢的廢人,是怎麼敢以她阮念念未婚夫的身份自居的?
想清楚這些以後,我腦子裏麵再也沒有了期盼。
阮念念,你不願意嫁我,那我就不娶了。
思緒回籠,我狼狽不堪的回到住所,隔天腿疼的不行,還發起了燒。
可想到阮念念毫不在意的神情,我強撐著起來去見了阮父阮母。
環視一圈。
阮念念還沒有回來。
我自嘲的笑笑。
看著眼前正在品茶的貴婦人,我平靜開口。
[叔叔,阿姨。]
這兩個字出來了以後,氣憤頓時就僵在了原地。
阮父阮母在知道是我引開綁匪之後就讓我親切的叫兩人伯父伯母。
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這麼疏離的稱呼過他們。
阮父也停下手中的動作望著我。
[我今天來,是想要取消和念念的婚約。]
阮父阮母一臉的驚疑。
還未等他們回複,門外就傳來了一道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你要退我的婚?]
阮念念緊緊盯著我,滿身的酒氣。
捏著小皮包的手攥的發白。
[你要退我的婚?憑什麼?]
我冷淡的笑笑,眼中再也沒有曾經的感情。
[我們早就訂婚了,要想結婚的話,早就結了,不是嗎?]
[阮念念,我隻是瘸了腿,不是瞎了眼,蒙了心。]
[你早些告訴我,從來就沒有跟我在一起的想法,我江柏也是還有一分傲骨在的,不會一直黏著你。]
阮念念的酒徹底醒了,她臉色發白,顯然被我的話驚到。
她隻錯愕萎靡了一瞬間,就宛如一隻發怒的豹子吼道:[江柏!你什麼意思?]
我麵不改色,平靜拿出手中的股份轉讓書。
[這些就當做阮叔叔當初幫忙讓我家公司度過難關的報酬。]
[雖然不多,隻有八個點,這已經是我能爭取到的最大利益了。]
阮父臉色有些難看,看看阮念念又看看我。
阮母擠出笑來,還想調和一下。
阮念念走上前,憤怒的撕掉了桌子上的合同。
她慣來高高在上的表情皸裂,眼眶發紅,直直盯著我一眨不眨。
我從包裏又掏出一份一模一樣的轉讓書,禮貌告辭。
[股份轉讓書我送來了,叔叔,阿姨,抱歉,是我和念念沒有緣分,從今天起,以後我們兩家隻會使生意上的合作夥伴。]
[我和念念之間,也再無其他。]
4
和阮家退婚了以後,我收拾了行李,準備去海南那邊散散心。
我和阮念念取消婚約的事情在圈子裏火速傳開。
這些年我爸媽經常不在一起,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而我和阮念念訂婚以後就日常圍著她轉,也好久沒有關注過自己。
掃去了這些年在別墅中為數不多的痕跡。
最後看了一眼,我轉身要走,卻不經意撞倒一個人。
是阮念念的男閨蜜秦茂。
他不屑的瞥了我一眼,從頭到腳上下打量。
[喲——我們的江大少終於舍得走了?不賴在這裏了?]
我冷冷的看他一眼,不想爭論 ,想要離開,冷不丁被他拽住,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手中的行李箱也開了,零零散散灑落一地的衣裳。
唯一的亮色就是當初好友送我的一個飛鳥掛件。
我伸手去撿,秦茂抬腳將掛件踢飛,玻璃的小掛件落地斷成了兩半。
那是我一個已經朋友離世之前送我的唯一一件東西。
我紅了眼睛,瘋了一樣撲上去推倒了秦茂,騎在他的身上狠狠地給了他兩拳。
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憤怒。
阮念念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一把推開了我,我一不留神被掀開,手按在了玻璃上。
阮念念小心翼翼的扶起秦茂,背對著我。
秦茂有些委屈的解釋道:[念念你別怪江柏,都是我不好,一不小心摔碎了他的掛件,他打我幾下也是應該的。]
惡人先告狀這一招秦茂用了多少次,阮念念就相信了多少次。
她轉頭厭惡的看著我,絲毫沒注意到我手上正在滴落鮮血。
[不就是一個不值錢的掛件,你至於嗎?這種垃圾玻璃製品要多少就能買多少!]
我呼吸一窒,眼前有些發黑站不住.
[阮念念,你是不是忘記了蘇銘啊?]
[不過是一個不值錢的掛件?這種話,你是怎麼說的出來的?]
她愣在原地,陷入了回憶。
當年我和阮念念被拐,是那個工人的孩子蘇銘,說服他爸爸不要傷害我們。
蘇銘先天性白血病,他爸爸就是因為籌不到錢,一時間才走上了歪路。
沒想到一群商量好隻是要工程款的人裏麵有兩個瘋的,想著勒索敲詐。
因為我的腿這件事,蘇銘再也沒有見過我,直到六年前,一個陌生的人寄來這個掛件,我才知道,蘇銘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我一瘸一拐走上前低頭將掛件斷掉的掛件撿起來。
阮念念這時候才注意到我受傷的手。
[江柏,你的手......]
我沉默著將小掛件裝好,看也沒有再看兩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