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當天,我答應了青梅的搶婚,將患有抑鬱症的宋婉扔在婚禮現場,任由她被眾人奚落嘲笑。
兩年後,她一躍成為大有名氣的感情博主。
後來采訪時再次提到那次婚禮。
主持人問她還恨不恨我。
她語氣涼薄。
「這些年我隻當他已經死了。」
「對一個死去的人,是恨不起來的。」
主持人麵色複雜。
「您還不知道嗎?他是真的已經死了。」
聽到主持人的話,宋婉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你們在跟我開玩笑吧。」
主持人匆忙解釋:「是真的,有粉絲拍到了兩天前他的靈堂布置。」
說著,他們身後的大屏幕被投了一張模糊的照片。
畫麵正中間是我的遺照。
再往前是我的棺木旁,一個女人扶著棺木哭的身體都站不直,需要旁邊的人攙扶。
拍得實在太模糊,幾乎看不清臉,但我還是能一眼認出,那是我的青梅。
我不知道宋婉有沒有看出來。
隻是她仍然不相信我死亡的消息,嗤笑一聲。
「昨晚周燃的社交賬號還在活躍。」
「什麼死,不過又是在騙人同情罷了。」
主持人還想說什麼,宋婉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我認為這種言而無信,連婚姻都能背叛的人,沒什麼好繼續討論下去的必要了。」
「熱度應該給有需要的人,而不是這種三觀不正,隻會蹭熱度的。」
當年被我逃婚後,宋婉憑著美貌,以及豐富的內心成為情感博主走紅大江南北,不少人拿她的成功和我作對比。
我被扒出過得不好,住在地下室,給別人洗盤子,有時候還會在街頭撿垃圾。
一部分人故意跑到我的麵前直播,提起宋婉,提起當年的那場逃婚,我來者不拒,甚至再後來自己也開了賬號。
長此以往大家說我蹭熱度,就連宋婉都厭惡再提到我。
這次的采訪本就不是以宋婉的感情為主,主持人也沒追問,順勢轉移了話題。
看著宋婉熟練坦然的應答,早已沒有了最早步入網絡時的無措和慌張,我的內心也有了些許的欣慰。
不過,其實主持人沒騙她,我確實已經死了。
一年前結婚的前一個月,我被診斷出得了癌症晚期。
可除去婚禮的開銷後,當時的我們兩個人全身加起來不超過一百塊錢,因為治療宋婉的抑鬱症,以及之前補她被騙的漏洞,我還借了十幾萬,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再給我治病。
思索之後我還是選擇離開宋婉。
就在三天前,我還完當初欠下的最後一筆錢後,實在承受不住疼痛,所以挑了個偏僻的地方,選擇了結束生命。
本想悄悄死去,隻是沒想到,還是被人拍到了。
更沒想到自殺後我竟然又回到了她身邊,回到了她的采訪現場。
我的事情不過是一件小插曲,整個采訪都十分順利。
離開的時候,宋婉的粉絲瘋狂叫喊著她的名字,請她簽字,給她送小禮物,還有人告訴她天氣降溫了一定要注意保暖,照顧好身體。
她落落大方的和粉絲回著招呼。
這種互動似乎已經成為她和粉絲們的日常。
她舉止得體,溫柔又健談,我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當初那個說不出話,將自己鎖在房間的角落裏,崩潰嘶吼的林婉的模樣。
我想了想,恐怕一年前的宋婉也想不到自己會走到現在吧。
我真心的為她高興。
擺脫尖叫的粉絲後,宋婉坐上一輛高配的保時捷。
我跟上去,看到她拿出手機,卻熟練的點開了我的社交平台。
最新發布的一條視頻是在剛剛,我唱跳著一首流行單曲,臉上洋溢著高興和幸福。
宋婉冷笑一聲,自言自語。
「還不如真死了。」
說完,她像是還不解氣,毫不猶豫的舉報了這條視頻。
在理由欄寫上一條。
【沒有下限,建議封號處理。】
我習以為常。
其實她和她的粉絲舉報過我很多次了,因為每次我發完視頻沒多久就會被限流或者下架,但每次我也隻覺得好笑。
本以為她會慢慢忘記我,卻沒想到都這麼久了,她竟然還在關注我。
但是如果她細心一些就會發現,這條視頻其實是一年前拍的,背後有幢高樓已經被推倒重建了。
但我並不覺得難過,畢竟評論區也沒多少人發現。
為了不讓大家知道我死亡的消息,我特地在死前定時了好幾條視頻,死前我還在沾沾自喜自己的聰明。
果然,連一向細心的宋婉都沒發現。
宋婉做完這些後,發動車子,但她沒有回家,而是先去了家店裏,直奔最新款的男式球鞋的貨架。
標價兩萬。
我心裏酸酸的。
估摸著她是談了男朋友。
可之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很少會送我禮物,更別提這麼貴的禮物。
宋婉跟售貨員講好尺碼後,挑選了很久最後選定了兩雙,又猶豫不決五分鐘,幹脆將兩雙都買了下來,還體貼的讓店員做了精致的包裝。
做完這一切,她這才回到家。
房子已經不是當初我們租住的廉價平房了,而是一幢兩層高的別墅。
她將車停在劃好的專屬停車位。
還沒等進房間,門就從裏麵被打開了。
「寶寶辛苦了,我剛給你做了飯菜,快來嘗一嘗。」
年輕的男人從房內走出來,親昵的接下她身上的外套,為她換上拖鞋。
宋婉也感激的給了他一個擁抱,將手裏的球鞋禮物送給他。
年輕男人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寶寶,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你對我太好了,我好愛你。」
看著他們幸福親昵的模樣。
我愕然的僵愣在原地。
怎麼都沒想到,宋婉會跟他在一起。
徐文禮。
宋婉的前任,也是當初騙她五十萬逃往國外的罪魁禍首。
我和宋婉是相親認識的,但她的性格很好,人也很善良。
她會在我生病的時候專門放下工作,高鐵三個小時來照顧我,也會在我需要手術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拿出身上所有的錢幫我墊付。
我們在一起的第三年,徐文禮以生病為由騙走了她五十萬逃到國外,杳無音信。
其中有三十萬甚至是宋婉借款給他的,後來宋婉不停地工作,想方設法的還錢。
我看不過去,主動拿出所有積蓄,又借錢幫她補了漏洞。
錢沒有還完,宋婉又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
而我也因為長久的操勞得了癌症。
可以說,我和宋婉變成現在,都是因為他。
宋婉怎麼會又跟他在一起呢?
我不理解,甚至生出了給徐文禮一拳泄憤的衝動。
可終究是徒勞。
我根本碰不到他。
我在宋婉的耳邊嘶吼,崩潰的大叫,想要試圖讓她清醒,仍然還是沒用。
最後我沒了力氣,氣惱無力的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重重的砸向沙發背。
仍然是一點凹痕都沒有。
「周燃真有意思,還拿死做噱頭,他也不怕不吉利。」徐文禮邊高興的試著新鞋,邊說道。
宋婉眼神冷漠:「別提他,馬上要吃飯了,影響胃口。」
徐文禮立刻點了點頭。
他站起身,顯擺著腳上的新鞋,眉飛色舞。
隨後才去將廚房的飯菜端到了桌上。
「我親手做的。」徐文禮笑道。
可我一眼都能看得出來,這些根本就是外賣。
廚房的垃圾桶裏還扔著打開不久的外賣盒,怎麼可能會是他做的?
但宋婉信了,她品嘗著飯菜,點了點頭:「不錯,像周燃就做不出這種飯菜,他做的飯菜味道總是很淡。」
可那是因為,她在吃抗抑鬱的藥,醫生特意叮囑過,要清淡,要調理她的身體。
徐文禮眼神裏閃過一抹得意和欣喜。
「那我以後就專門留在家裏,給你調理身體好不好?」
不等宋婉回答,他牽起宋婉的手,語氣鄭重:「婉婉,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但我向你保證,我這次真的是想彌補。」
「能用錢解決的事,都是小事,但身體健康是大事。」
「所以聽到婚禮發生的事情後,我就冒著被你罵,被你打的風險,著急趕回來。」
「我想早點賠償欠你的錢,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在想方設法的賺錢,不管是刷盤子還是搬磚,不管臟活累活,隻要能賺錢我都會幹的......」
徐文禮語氣惆悵。
可我卻看到他的手保養的很好,和我這種經常會做家務,粗糙的手完全不一樣。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說謊。
可偏偏宋婉看不出來。
聽到徐文禮的話,她反握著他的手,眼神裏充滿心疼。
四目相對間,氣氛愈發旖旎。
徐文禮看向宋婉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和宋婉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叮鈴鈴——」
這時,一道手機鈴聲打斷了他們。
宋婉皺了皺眉,拿過手機,看到來電後,她的神情突然變得複雜。
我忍不住走上前。
卻發現打來電話的人竟然是青梅。
宋婉臉上閃過微妙,隨即毫不猶豫的掛斷。
她對青梅的態度很微妙。
縱然對我恨之入骨,但她從來不會在公眾平台罵青梅,有人出氣幫她罵的時候,她還會幫忙勸阻,告訴大家最可惡的人還是在兩個女人之間搖擺不定的我。
但私下裏,她仍然看不上青梅,偶爾見麵的時候,她也會陰陽怪氣。
剛掛斷不到五秒,青梅的電話再次打了過來。
本以為宋婉會再次掛斷,沒想到,她思索片刻後,竟然點了接通。
「宋婉,那條評論是不是你發的?」
或許是因為剛哭過,青梅的嗓音有些啞。
宋婉冷笑一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青梅那邊安靜了五秒,緊接著宋婉收到一條消息。
是一張截圖,在那段采訪的評論區,有人爆料,說看到我頻繁出入醫院,甚至還拍了我的背影照片。
我裹著厚厚的冬衣,卻仍然遮不住消瘦的身形。
下麵有條評論說是宋婉的朋友,證明我在戀愛期間私生活很亂,性別也不挑剔,所以得了臟病,一直在治療。
最後還有一條提示,顯示宋婉的社交賬號點讚了這條評論。
有她本人下場,大家更加認證了這是事實。
宋婉沉默著看著截圖,臉色微頓,不知道在想什麼。
片刻才淡聲道:「可能是手滑了。」
旋即便掛斷電話。
本以為她不會當回事,可誰知,她竟望向一旁的徐文禮,語氣沉冷。
「爆料這人的賬號,我記得是你的小號。」
「而且,我的賬號密碼除了我和你之外,就沒有其他人知道。」
「文禮,是你做的嗎?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宋婉縱然語氣平靜,但我卻感覺是在質問。
從剛剛到現在,我第一次聽到宋婉對徐文禮說重話。
徐文禮大概也是覺得狡辯沒用,他沒再掙紮,氣憤填膺道:「上次去醫院,我看到他了,想讓他別再那麼倔強,跟你道個歉,可他卻推了我一把,還罵了你。」
「我也是看不慣他那麼猖狂,所以才會......」
他偷偷抬眼看向宋婉,觀察著她的臉色。
果然,宋婉眼底的沉冷弱了幾分。
很明顯她相信了徐文禮的話。
我隻能苦笑,百口莫辯。
那天我確實在醫院見到了徐文禮,看到他,我沒忍住衝上去想讓他還錢,可徐文禮卻一把將我推倒,對我拳打腳踢,離開前,他還指著我的鼻子嘲諷我,罵宋婉是二手貨。
現在他卻在這裏顛倒是非。
我知道沒有證據,宋婉真假難辨,隻能是徐文禮說什麼就是什麼,卻還是忍不住去想,當初我和宋婉畢竟在一起五年,我替她解決了那麼大的困境。
難道她就真的不願意去懷疑徐文禮,而去相信我嗎?
「算了,把帖子刪了吧。」
宋婉輕飄飄道。
做完這一切後,她沒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繼續忙著手頭的工作。
網上已經發酵了那麼久,連青梅都看到了,顯然這個謠言已經被傳播了出去。
她卻絲毫沒有要替我解釋的意思。
可是,她明明知道我不喜歡被誤解。
以前別人說我一句壞話,她都要追究,幫我解釋清楚的。
網上關於我的流言果然越來越多,不少吃瓜觀眾爭先恐後的罵我。
當晚,青梅再次給宋婉打了通電話。
這次宋婉點了接通。
「宋婉,當初周燃對你什麼樣,你應該清楚的,他是什麼樣的人,有多愛你,對你有多深情,這些你明明都知道,你為什麼不幫他解釋?」
剛一接通,青梅嗓音哽咽的衝她斥責。
「你知道現在網上把他罵成什麼樣了嗎?」
「你不能這麼欺負他,他都已經......」
話說到這裏,青梅還是生生將話咽了下去。
臨死前她答應過我,不能將我的消息告訴宋婉。
我本來便打算,和宋婉從此之後形同陌路,再也不幹涉。
隻是,我早在先前,就因為照顧宋婉,丟了工作。
後來和宋婉婚禮的事情發酵後,我臭名遠揚,更難找到好的工作,隻能做些臟活累活。
我的身體越來越差,連臟活和累活也幹不動了,如果不是死前實在還不上錢,或許我也不會冒著風險去直播,去觸她的黴頭。
中間好幾次我其實都很害怕她會發現。
畢竟隻要稍微用心就能看出來,我的臉越來越幹瘦,狀態也越來越差。
為了不被發現,我故意在鏡頭前吃東西來掩飾自己的疼痛,每次直播後,我都會吐得昏天黑地。
實在是太痛苦了。
相比起來,自殺的短痛似乎都不算什麼了。
宋婉坐在鏡子前,慢吞吞的卸著妝:「這不是他想要的嗎?這麼多年,他沒少蹭我的流量。」
「否則,為什麼他自己不站出來澄清?」
說著,宋婉忍不住冷嗤一聲:「還不是想著讓熱度更高一些。」
「不是這樣的,他現在......沒辦法出麵。」青梅換了個措辭。
宋婉不屑譏笑:「所以就讓你一個女生替他出麵?他是怎麼好意思的?」
不等青梅繼續說什麼,宋婉臉色凝重,語氣也認真了幾分。
「想澄清不是不行,讓他自己來找我。」
「另外,我勸你最好也認真想一想,這麼替他說話有必要嗎?」
「他會感激你嗎?我知道你喜歡他,但他真的值得你愛嗎?暫且不說他的條件,這一年來,他不求上進,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甚至過了一年,都沒有跟你去領結婚證。」
「他真的愛你嗎?還是隻是個爛人?」
「不是!他不是。」
青梅再也聽不下去,嗓音哽咽地哭出了聲。
「宋婉,周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