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周不得寵的皇後娘娘,終於被廢了。
他把我當替身虐了五年,虐得沈家滿門抄斬。
今日,他要另立尊師之女為後。
我一步步踏上城樓,見他騎馬立於城下。
「沈裴意你若敢死,朕定將你挫骨揚灰。」
死都不怕,還怕被鞭屍?我毫不猶豫跳下去。
一朝醒來,我成了他幼年時最害怕的養母—沈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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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時川恨我入骨,可這些年他不是在虐我,而是把我當作替身,虐著養大他的前朝貴妃。
我三歲時,剛剛及第的姑母被爹爹送入宮為妃。後宮中波瀾詭譎,饒是首輔親妹依舊過得步步驚心。
四年後,姑母鬥倒皇後,坐上貴妃之位,身子卻已殘破不堪,接連失去腹中兩個孩子。
為寬慰姑母喪子之痛,老皇帝將生母早亡的三皇子過繼給她。
但姑母不愛這個早慧的孩子,覺得南時川的存在,就是提醒她接連喪子,於是處處刁難責罵他。
幼時見到十歲的南時川跪在屋外淋雪,腰板挺得筆直,覺得他倔強而可悲。
屋裏的姑母溫著茶哄我,「阿意多陪陪姑母,姑母一瞧見你,就像回到小時候。」我與姑母長得極像,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小時候覺得姑母一雙桃花眼比我更美,可惜她心思太狠。
如今一朝醒來,我竟成了姑母,再見到南時川瘦弱的身板跪在雪裏,恨不能衝上去踢幾腳。
婢女翠兒撐著傘恭敬道:「貴妃娘娘,三皇子跪在雪中已有一個時辰,若有好歹,聖上會怪罪。」
我冷冷一笑,他的命硬著呢!上一世在姑母手中艱難討生活,還不是當上皇帝。
「澆些滾水在他身上,給三皇子暖暖身子。」
我在翠兒的攙扶下與他擦身而過,翠兒道:「小小姐來了,娘娘可要宣她?」
我連連擺手,不想見到幼時蠢笨的自己,為一個男人將沈家陷入絕境。
這一世,我要徹底阻斷沈裴意與南時川的相逢。
沈裴意,隻要你不可憐他,日後就不會愛上他,更不會以死相逼嫁給他!
重生一次,我要為沈家撥亂反正。
入了夜,我在寢殿來回踱步。身體上接受變成姑母的事實,但心理上還沒轉變過來,尤其是今夜宣我侍寢。
要我伺候先皇?簡直渾身打顫。
我隻知道先皇年事已高,身子骨並不好。我雖時常入宮,但我和姑母長得太像,爹爹不準我與先皇多接觸。
因此未與先皇見過幾麵,饒是如此陌生,我也說服不了自己伺候他。
翠兒已備好洗澡水,神色古怪看我,「娘娘不是想懷子嗎?為何今夜不願侍寢?」
我一隻腳踏入冷水中,顫顫巍巍道:「還不夠冷,再去外麵取些雪水。」
今夜我必須在老皇帝來之前,讓自己感染風寒,見翠兒躊躇不前,我穿著單衣光腳往外走。
今夜可真冷,寒風凍得人瑟瑟發抖,趴在雪中的我卻笑出了聲。
真好,我在乎的所有人都活著,我還有力量保護好他們。
不知哪個宮女在院中做了個雪人,我瞧著逼真,伸手細細雕琢一番。
吹去雪人眼角多餘的雪花時,雪人突然眨巴下眼睛,嚇得我往後倒。
雪人伸手拉住我,冰冷的小手刺骨得疼。居然是南時川,禍害遺千年,他還沒冷得撅過去?
02
「娘娘。」他俊美的小臉凍得通紅,看向我裸露一片春光的肩膀。
我甩開他的手,恨不能挖去他雙眼,「滾回自己宮中。」
見他雙腿凍僵根本站不起,我冷冷道:「殿下恨我嗎?」
「兒臣不敢。」他眼神誠懇,仿佛真不恨眼前之人。
可惜我知曉姑母死在他手中,還被他挫骨揚灰。
「那真是巧了,我也把你當兒子養,常言道棍棒底下出孝子,母妃的苦心你可要牢記。翠兒,把三皇子抬走。」
看著南時川落魄的模樣,我鼻尖一酸,打出個噴嚏,終於把自己凍感冒了。
老皇帝處理完朝中事,匆匆趕來我的寢殿,握著我的手輕聲道:「好好的怎麼病了?」
我燒的暈乎乎,吃過太醫的藥也不見緩解,根本沒力氣說話。
一旁的翠兒趕緊附和,「三皇子感染風寒,娘娘盡興照顧他,應是過了寒氣。」
老皇帝心疼得拍我手,「朕的昭昭就是心善,自己還是個孩子,怎麼懂照顧旁人。」
我的眼眶有些發紅,姑媽明明心狠手辣,卻能得夫君如此嗬護,而我卻因一時憐憫,被夫君挫骨揚灰。
昏昏沉沉過了一夜,我捂出不少汗,渾身黏糊糊,讓翠兒備洗澡水。
翠兒警覺道:「不成!娘娘還要洗冷水澡?若讓國舅爺知道,奴婢吃不了兜著走。」
「你是我的婢女,怕我爹…哥做甚?這次備熱水。」
翠兒趕忙應下,讓外頭人準備,我警覺得拉住翠兒,「首輔還讓你做什麼?」
我一直覺得首輔爹爹剛正不阿,即使日後太子因他設局而死,也是無可奈何,為幫我的夫君登上皇位,他必須做出的取舍。
可現在老皇帝身子骨尚好,爹爹為何要操控姑母?
「娘娘燒糊塗了?國舅爺能有什麼心思,還不是為您好,您若多些機會侍寢,有孩子才不是難事。」
不是難事?且不說姑母的身子壞了根本,不可能有孩子,就是老皇帝的年紀也難再有子。
爹爹和姑母還在做春秋大夢,「我這身體,侍寢也是徒勞。」
翠兒笑容古怪,「事在人為,孩子未必要從娘娘肚中出來。」
我手中的薑茶一滯,險些摔落在地,他們想借腹生子…這是滿門抄斬之罪!
難怪他們一開始有恃無恐地對待南時川,因為他不是沈家扶持上位的第一選擇,是我強行嫁他,讓南時川有了登基的機會。
看來波瀾詭譎的不止後宮,朝堂上也是如此。
我終究不是姑母,首輔爹爹的話,我向來是不聽不怕的。我這風寒拖了許久,遲遲不見好。
端著苦澀難咽的湯藥,我問翠兒,「三殿下的風寒好了嗎?」
翠兒頭回聽到我關心南時川的話,有些不知情況,命人打聽後才知,他已病怏怏倒在床上好幾月。
上一世,我求姑母放過他,南時川在雪中跪了三個時辰就被送回去,這一世,他整整跪到入夜,難怪身子吃不消。
「送些藥去,讓下人好好照顧他。」
翠兒一震,「娘娘的意思是...借病除去他?」
03
我趕緊捂住翠兒的嘴,這丫頭真敢想,他好歹是皇子怎麼下得去殺心?何況我若舍得殺他,又怎麼會從城樓一躍而下。
「把我喝的藥送一份給三殿下,罷了,我親自去看看他。」
我的身子早好了,喝藥裝病不過是躲避侍寢,但年僅十歲的南時川是真病了,他安安靜靜躺在床上,整個人燒的發燙。
我一腳踢在伺候的嬤嬤肩膀上,嬤嬤連滾帶爬又跪回原地。
「他好歹是你主子,病成這樣為何不稟報!」
「娘娘…這…老奴知錯。」嬤嬤恐懼得望向翠兒,看來苛責南時川也是姑母授意。
「去取些涼水給他降溫,把備好的湯藥給他端來。傻站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我厲聲嗬斥,這些刁仆連我都快使喚不動了。
翠兒一臉難色遞來涼帕子,我放在南時川臉上,此刻他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與我愛過恨過的冷血帝王難以合為一體,但這…並不影響我對他的厭惡。
翠兒提醒道:「娘娘,您是要悶死三皇子?」
我趕忙折起帕子,不再捂住他口鼻,轉而貼在他的額頭。
姑母待他向來心狠,以至於他將沈家滅門時,毫無猶豫。
爹爹狼子野心,不論是誰上位,沈家都難逃猜忌。既然如此,不如我養廢南時川,讓他真正成為沈家的傀儡。
南時川許是差點被我弄窒息,堪堪睜開雙眼,緊張得看著我,我扶起羸弱的他,將湯藥送到他嘴邊。
「好孩子快把藥喝了。」這藥苦澀難咽,我聞著味就有些反胃。
南時川無力抗拒,隻能乖乖喝下,見他眉頭緊鎖我心中暗喜,下次要把甘草去掉,加重藥的苦味。
小孩子恢複起來就是快,我咳嗽還沒好全,南時川已經恢複如初,每日來我這請安。
「多謝娘娘照拂,兒臣身子已經恢複。」我知道他的意思,不想繼續喝那苦藥。
但我怎會如他所願,又讓太醫院調製各類難喝的十全補藥,悉數送去他那裏。
南時川喝得胃口全無,上好的佳肴都被原路送回,我捏緊手中的書信,沉迷享樂可要從娃娃抓起。
轉頭對翠兒道:「首輔送入宮的美人,預留兩個給三殿下送去,他不是食欲不佳嗎?我就讓他日日覺得秀色可餐。」
翠兒打了個寒顫,本以為我轉性,想不到愈加可怖。
「聽聞,昨日三殿下求見聖上,想跟著宋太傅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