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葉杳的話讓裴禦野有些不好意思，片刻後才有些無奈道：“姑娘說的是，這刀刃確實過於破舊了。隻是如今戰亂紛飛，鐸城更是被敵軍突襲了很多次，屍橫遍野，城池多處都變成了殘垣斷壁，百姓們的生計都成了問題，更不用說是其他用物了。”

越說，裴禦野的心越發沉重，神情難掩愁緒。

作為統帥，他真的很難不將責任歸咎在自己身上。

最重要的是，這樣的情況或許不會好轉。

現如今，敵軍占了優勢，若是再來幾次突襲，或許這座城池就守不住了。

屆時，無論是隨軍的將士，抑或城中的百姓，都將迎來毀滅性的打擊。

他的手緩緩攥緊，眉宇間像是壓了一層陰雲。

一窗之隔，葉杳看著男人，聽著他說的那些話，已然能想象出一幅殘破的景象。

即便沒有設身處地去經曆，她還是覺得不忍。

“那個，你們現在應該還很缺糧食油鹽吧，我這裏還有一些，都給你們吧。”

這麼想著，原本還堆積在倉庫的糧麵頓時出現在了裴禦野所在的屋子裏。

原本還在感傷的他被這突來的一幕給震驚到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麼多糧食了，還有一些可以防寒的衣裳布料。

無論哪一樣，放出去都會引起城中人的暴亂爭搶。

他表情又嚴肅了許多。

“怎麼樣，是不是還不夠？”

見他一直沒說話，葉杳心裏也沒底，她不知道對方的城有多大，也不知道他手下的兵和城中的受苦的百姓有多少。

不過想到以前從電視裏看到的畫麵，她覺得這些應該還是不夠的。

可是她沒錢了，也買不了其他的東西了。

這麼想著，她有些苦惱地撓了下頭。

裴禦野聞言，立即說道：“感謝姑娘饋贈，這些對於我們和鐸城的百姓們，無疑是雪中送炭。”

聽到這話，葉杳心裏稍微好受一點。

可戰亂不知何時能平，聽裴禦野的話，兩方的實力相差還挺大的。

葉杳皺眉思索，突然餘光瞥見了桌上的玉扳指，腦子裏頓時有了一個主意。

“那個，裴禦野，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姑娘請講。”

葉杳將玉扳指拿起來，“我準備把這個去賣掉，可以換來一筆錢，再給你們去買更多糧食和其他生活必需品，你覺得怎麼樣？”

雖然這人剛剛把玉扳指抵給了自己，可要是她把戒指賣出去了，不一定還能贖回來。

她覺得還是有必要跟他說一下。

裴禦野聽到她的話，心神為之震動。

雖然在往日，那隻玉扳指價值傾城，可現如今，再多的金石玉器都比不上實實在在的果腹糧食。

在將扳指交到葉杳手上的時候，他就沒想過要將東西再要回來。

也就是說，葉杳完全擁有這樣東西的支配權。

可她沒想著據為己有，卻還想著用這個去給他們換來更多的糧食。

他深深地看著不遠處的女子，容貌清麗漂亮，卻並非傾國傾城，可此刻她在他的眼中，已然勝過昔日所見的所有女子。

“怎麼了，是不行嗎？”

見他一直不說話，葉杳心裏也沒底。

不過她也能理解，這玉扳指一看上去就價值不菲，說不定對裴禦野還有特殊的含義，那就更珍貴了。

“你要是不想的話，我再想想其他的辦法。”

“不用了，戒指竟然交予了姑娘，自然就由姑娘自行安排。姑娘大義，為了我方將士和黎民百姓著想，禦野此時無以回報，隻能......”

話音未落，他便掀開了衣擺，直接跪了下去。

葉杳眼睛瞪大，又來？

她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就要跪下去，可又想到了上次他說的話，硬生生停住了，有些難受地看著男人行了大禮後，重新站起來。

她咬了咬唇，實在忍不住了，說：“裴禦野，你以後別這樣了。要不然我心理負擔很大的。還有我奶奶跟我說過，無緣無故受人的大禮，是會折壽的。你就當為我考慮，不要再對我下跪了，要不然......要不然我就不給你們送東西了！”

葉杳下巴微微揚起，故意板著一張小臉。

裴禦野當然看出了她不是在說實話，隻是為了找個借口阻攔他再下跪而已。

這個女子和他人不同。

他眼眸微深，鄭重點頭，“都聽姑娘的。”

聞言，葉杳鬆了口氣，臉上揚起一個笑容。

“那就這麼說好了，你，還有你身邊的那些人都不要再動不動就對我下跪。然後我去賣了這個戒指，再給你們換更多的糧食，渡過難關。”

“嗯，好。”

裴禦野看著她的笑顏，這些天來頭一回覺得輕鬆了些。

雖然他覺得葉杳的行為舉止不像個仙人，可是在某種程度上，她之於他們，比仙人還要重要。

“那我先去了，下次見。”

葉杳對男人揮了揮手，就轉身出了房間。

裴禦野看著一窗之隔，頓時空蕩下來的屋子，莫名有些失落。

不過這種情緒很快被他壓了下去，局勢未改，責任未卸，他必須先將眼前的困境解決。

隨後，他讓守在門外的侍衛去找李澤壹。

片刻後，李澤壹匆匆趕來。

“將軍，您找我——”

話音未落，李澤壹便被眼前的一幕給震驚到了。

一屋子的糧食！

若是放在海清河晏的朝代，這些東西再尋常不過，任何一個城池的糧倉都可以見到。

可現在......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再度看了過去。

不是假的，真的是糧食。

“將軍，這些都是仙人贈予的嗎？”

裴禦野點頭，“嗯。”

李澤壹眼眶頓時紅了，差點就喜極而泣了。

他當即朝著一個地方，就要跪下去，結果被裴禦野給攔了下來。

“將軍？”

裴禦野還記得葉杳說被人跪多了會折壽的話，她既然不喜歡，那他也不會讓她為難。

“她已經離開了。”簡單解釋了一句後，裴禦野繼續說，“你去統計下軍中仍然存活的士兵人數，將這些糧食搬到後勤，熬成粥，給他們分發下去。”

現如今，人人食不果腹，百姓們尚可以忍受一些，可要時刻上戰場的士兵們不能。

他們要是倒下了，敵軍們隻會傾巢而出，像隻狼一樣將整個鐸城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