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界公主看上我夫君。

夫君以家有妻室為由拒絕。

於是她帶領天兵屠我滿城，帶著欲拒還迎的夫君上了天界，徒留苟活下來的我抱著爹娘屍體痛不欲生。

屠城時公主的話仍在我耳邊回響：

「區區幾個凡人，殺了就殺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葬下城中所有人的屍體。

找到下凡曆劫的天帝。

當晚便宿在他房中。

1

當爹娘收留的孤女說她是天界公主時我還不信，可當她為了讓我夫君名正言順地跟她去往天界，召出天兵時。

我信了。

可我的夫君，裘佳君不信。

他端著君子的姿態婉拒霄月公主共赴天界的邀請：

「茜柔是我的妻，我堂堂七尺男兒，豈有拋妻棄子的道理。」

「霄月姑娘以後莫要再說這樣的話，免得叫城中人誤會，將我置於那不仁不義之地。」

初聽此話，我心中尤甚感動。

可當霄月指使一名天兵殘忍殺害城中無辜婦人時，我心裏那點感動蕩然無存。

我猩紅著眼質問霄月：「她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她？」

霄月望向我，笑容妖冶。

漂亮出塵的眼睛裏是對凡人生命的不屑：

「為何？」

「裘郎既然怕被這城中人誤會，那我便殺光這座城，你身為他凡間的妻子，自然也活不了。」

「來人，給我屠了這座城。」

有心善的天將上前勸說：「殿下，這城中居住上萬人，若是全部殺光，隻怕日後天帝知道......」

對方欲言又止。

「混賬！」霄月聲音陡然加劇，一巴掌扇在勸說的天將臉上，「區區幾個凡人，殺了就殺了，天帝還能為了這群螻蟻廢了本公主不成！」

天將臉上恍過一瞬難堪，俯首稱是。

頃刻間一場殺戮在城中開啟。

哭嚎聲響徹整座流雲城，隻是一瞬整座城已是屍山血海。

人們悲號、惶恐，他們不明白，他們不知道，這一場莫須有的屠殺，隻因為天界的霄月公主看上了我的夫君。

有天兵衝我而來，卻被趕來的爹娘攔下。

他們死死攥著天兵手中武器聲嘶力竭地衝我叫：

「茜柔快跑！」

可對方是神仙，碾死一個凡人比碾死一隻螞蟻還簡單的神仙。

我又怎麼跑得出去。

最終。

我被爹娘的屍體護在身下，苟著一口氣活了下來。

城中人死得七七八八，霄月毫無所感地坐進裘佳君懷裏，卻被對方推倒在地。

他掌控了力度，不可能把人摔疼。

見美嬌人臉上並未顯露出怒意，裘佳君這才義憤填膺道：

「你殺我妻！殺我嶽父嶽母、殺我同胞！像你這等惡毒女子，就是綁著我，我也定不會跟你去往天界！」

霄月嘴角一彎，語氣曖昧：「原來裘郎喜歡這般玩法。」

看著兩人在滿地屍骸中打情罵俏，我氣得嘔出一口血昏死過去。

待我再醒來，城中已無他倆身影。

2

整個流雲城足足有數十萬人，可這場屠殺，僅僅用了兩個時辰。

我組織起城中還活著的人，將所有屍首埋葬。

這一埋，便是足足一個月！

望著城中幹涸了的血跡，我緊握雙拳，不禁憶起霄月剛來我家那時偷偷對我說的話。

她說，她是來找下凡曆劫的天帝的。

那時的我隻當霄月是個癡兒，百無聊賴地應付著。

如今那些話。

反倒鑄成了我內心的大膽想法。

都說凡人弑神，不自量力，可我若是借他人的力量呢？

我努力回憶著當初霄月描述的特征，踏上尋找天帝之路，臨出城，腳邊驟然踢到一塊玉佩似的東西。

撿起一看，赫然是霄月經常掛在腰間的玉墜。

「這玉墜是上一任天帝送給我的，跟天帝哥哥那塊是一對，隻要靠近便會粘黏在一起。」

「這樣我就不怕找不到天帝哥哥了。」

霄月說過的話再次在我耳邊回響。

我斂了斂眸，果斷拿出紅線穿過玉墜，戴在脖子上。

如此一來，便是事半功倍。

3

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霄月口中下凡曆劫的天帝哥哥，我居然認識。

不僅認識，還是個熟人。

將粘黏在一塊的玉墜拆下遞還給我後，楚青林冷著臉幽幽開口：

「怎得你一人前來，你夫君不陪著你嗎？」

我苦笑兩聲。

「他跟人跑了。」

聞言，本坐在我對麵的楚青林眼睛一亮，低聲喃喃：「還有這等好事。」

我一時沒聽清，「你說什麼？」

他極力掩下心裏那沒來由的雀躍，寬慰道：

「世上最難猜的本就是人心，你也別太難過，日後定有更好的人在等你。」

我沒說話，淺淺抿著茶盞中的茶水。

楚青林跟裘佳君本是同袍，在我還未許給裘佳君之前，阿爹本是屬意楚青林的。

楚青林生得極為俊俏，可身上總是帶著一陣威嚴和肅暮，讓我生不起親近之意，加之裘佳君更懂如何拿捏女子心意。

這才叫我瞎了眼。

得知我求著阿爹將我許給裘佳君後，楚青林留下一句祝福便離開了流雲城。

再也沒有回來。

直到霄月出現。

一想到霄月，我握著茶盞的手倏地握緊，滔天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

到底是孤男寡女。

楚青林念及我名聲，寒暄兩句便提出離開。

我瞧了瞧外麵已晚的天色，和漸漸遠去的男人身影，默默起身跟了上去。

楚青林住的是客棧，我很容易就潛了進去。

趁著對方漱洗之際，我換上早就準備好的衣裳，躺上床榻。

推開門的楚青林在看清床榻上的我時，臉上有一瞬錯愕，他下意識轉身想跑。

我起身衝過去，從身後環住他健壯的腰身，「怎麼，我嫁了人你便不喜歡了嗎？」

楚青林喉頭滾動，嗓音帶著他未察覺的嘶啞。

「茜柔......你可知你在做什麼。」

我慢慢調轉他身，對上他素來冷冰冰的雙眼，「我比任何時刻都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我比任何時刻都清楚，我要報仇！

我要上天界殺了霄月，給我爹娘、給流雲城的所有百姓報仇！

楚青林眼裏帶上明晃晃的欲色，卻還在問我：「你不後悔？」

我盯著他冷硬的薄唇，巧笑嫣然。

「茜柔不悔。」

「聽話，吻我。」

4

自那之後，楚青林許了我妻位，我亦跟在他身邊陪他曆劫，時日一久，他便察覺出我的接近，目的不純。

楚青林並未戳破，仍舊當著我的好丈夫。

直到他曆劫結束。

問我是否願意同他一同前往天界，我沒有拒絕，欣然答應。

*

天帝從凡間帶回來一個女子的事很快傳遍整個天界。

彼時聽見消息的霄月正窩在男寵懷裏。

麵前則是赤裸上身跪在地上的裘佳君。

聽聞下凡曆劫的天帝從凡間帶回個凡女，裘佳君心中嗤笑，不過又是個跟他一樣以為到了天上就能做神仙的癡兒罷了。

天上神仙，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

想他剛被霄月帶回天界的那幾日，哪個仙人見了不得說一句羨慕。

可那又如何。

還不是過眼雲煙，曇花一現。

如今他過的日子，甚至還不如在流雲城當姑爺來得氣派。

一想到仲茜柔，裘佳君臉上便露出點點惋惜。

若是當初他沒有主動巴結霄月。

茜柔不會死，流雲城也不會被滅，他更不可能會過上如今這豬狗不如的日子，伺候著眼前這位脾氣暴虐的霄月公主。

裘佳君正替自己惋惜著，身後驟然響起一道軟鞭劃破空氣的破空聲。

“啪”的一聲響。

裘佳君被抽倒在地。

後背的刺痛叫他倒吸一口涼氣，英俊的臉上也多了幾分扭曲。

「怎麼，又想起你那美豔前妻了？」

霄月從男寵懷中起身，右手握著軟鞭往左手手心輕輕敲打，繞著癱倒在地的裘佳君邊走邊說：

「人活著時你背著她來巴結本宮，如今人死了，倒讓你懷念起來了，還真是有趣。」

「不如，本宮現在就殺了你，讓你們夫妻二人團聚如何？」

霄月蹲下身，軟鞭挑起裘佳君下巴，無害的笑容就像剛才那些話不是她說的一樣。

知道對方真的會殺了他，也顧不上身上的痛，裘佳君跪縮成一團，嘴裏是一句又一句的饒命。

丟掉軟鞭，霄月放聲大笑：

「瞧把裘郎君嚇的，本宮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

「近來妙園的花開得正豔，裘郎君這般有閑心，不如替本宮去賞賞那些花如何？」

看似在詢問，可哪裏又有拒絕的機會。

妙園沒有花，隻有來往各個仙宮的仙娥，裘佳君跪在妙園正中，來往的仙娥都能看見。

其中一個清歡殿的小仙娥看到後，匆匆回來將看到的告訴我。

「夫人，要我說那裘郎君前夫人就是個傻的癡的呆的，不然怎麼能看上裘郎君這麼個孬貨。」

我：？

我輕咳兩聲，讓小仙娥收拾收拾，隨我出去散散心。

「夫人，天後大典還未開始，您這般出去，怕是會被不長眼的衝撞。」

小仙娥有些擔心。

我叫她放寬心，結果逛著逛著，就逛到了妙園。

巧的是，此時的妙園裏不止裘佳君一人，還有前來看裘佳君難堪的霄月。

小仙娥眼裏是止不住的擔心：「夫人，咱們還是快些走吧。」

我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隻是還沒走出兩步，霄月戲謔的聲音驟然在我身後響起。

「茜柔姐姐，你去哪兒呀。」

5

前一秒還跪在妙園正中央的裘佳君不知何時走到霄月身後，看向我的目光中帶著點得意。

「茜柔你也別怪我，要怪就怪自己難以割舍對我的感情。」

聞言我怔愣片刻，很快反應過來。

我這是被他們算計了。

顯然霄月跟裘佳君已經知道我就是楚青林從凡間帶回來的那個凡女。

可楚青林在帶我回來那天，就許了我天後的位置。

我厲聲嗬斥：「我可是未來天後，你們敢算計我，就不怕天帝知曉降罪你們嘛！」

像是聽了什麼天大笑話，霄月笑得咯咯響：

「這哪有什麼天後娘娘，我隻看了一個擅闖天界的凡人小賊。」

「別說我算計你，就是我現在命人殺了你，天帝哥哥也不敢拿我怎麼樣，還降罪？」

「真是可笑。」

見身邊人遲遲沒有動作，霄月臉上顯出不耐。

「都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殺了這個擅闖天界的凡人小賊。」

話音剛落，另一道聲音突地響起。

「慢著！」

巡聲望去，霄月雙眼微微眯起。

裘佳君拱了拱手，說出的話比冬日霜雪還要叫人發後背發涼，「公主誤會了，我隻是覺得殺了她，太便宜她了，她區區一介凡體肉胎，膽敢擅闖天界，當受活剮之刑才是。」

他的這番提議取悅了霄月。

也涼了我的心。

霄月下巴微抬，指了指侍衛手裏的刀，示意裘佳君動手。

那雙往日裏隻會描山繪花的手，如今倒也開始用來殺人了。

我跪坐在地，看著裘佳君接過刀子，慢慢向我走來。

靠近我時，他嘟囔著：

「茜柔對不起，我隻有殺了你，才能重獲公主的寵愛。」

「你別怪我，我這都是被她逼的。」

話落，他揮著刀刺進我臉上的皮肉，血珠順著臉頰滑下。

豔紅的色彩將我的臉襯得更為妖冶。

我唇角緩緩勾起：「你真以為，被算計的人是我？」

將這話盡收耳底的裘佳君心頭一跳，下意識想將握著刀的手收回，可哪有這麼容易。

我猛地握住他的手，往脖頸上帶。

而遠處，是慌忙趕來的天帝。

6

楚青林一出現，我身子一軟，倒進他懷裏昏死了過去。

伺候我的小仙娥在旁哭著說清事情緣由：

「夫人不知聽了誰的話，硬說妙園開了花，主子要來婢子不得不依，可誰知夫人剛到妙園就被教訓郎君的霄月公主看見，公主明知夫人身份，卻還是抓著夫人說要殺了她。」

「還說，還說......」

小仙娥眸光止不住地去瞥霄月，似乎是害怕說出後麵的話會被對方報複。

霄月嚇得臉都白了，咆哮著：「賤人你再敢胡說，我撕爛你的嘴！」

說完，袖籠翻飛，帶著殺氣的仙法衝著仙娥飛去。

她這是想要殺了仙娥，好死無對證。

「夠了。」

楚青林抱著我，僅散出一抹威壓便將霄月的仙法震散。

而後看向震顫不已的仙娥，不怒自威。

「你繼續說！」

「公主說就算她殺了夫人，帝君也不敢奈她何。」

「我沒有！」霄月害怕了，將罪名轉移到跪在地上把頭伏得極低的裘佳君身上，「都是這賤奴出的主意，不關我的事。」

天帝威嚴遭到挑釁，楚青林臉色稱不上好看，也不聽霄月的辯駁，冷著聲叫人把她拖下去。

可到底還是顧及霄月身後族人。

楚青林猶豫了一瞬，一句輕飄飄的禁足半年，便揭了過去。

至於裘佳君。

楚青林目光在昏迷不醒的我跟他身上來回掃蕩，最終也隻是先將人關進天牢，準備等我醒來再做決定。

我臉上和脖子的傷並不致命，況且還有天界的醫仙，別說疤痕就是傷口都能恢複如初。

也正因如此。

我才以身做局。

是了，天帝從凡間帶回來的凡女是我的消息，是我散播出去，故意傳進霄月耳中的。

我知道，霄月一旦知道我入了天界。

還是跟著天帝入的天界，一定會想盡辦法殺了我。

與其如此，不如我親自將那刀送到她手中。

再來一出反客為主。

霄月不被重懲，也在我的預料之內。

若真隨隨便便就被我拉下馬，那她還是趁早別做這個公主了。

我要的，是裘佳君這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