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巫王死了,在跟我成婚那天,享年47歲。
前一秒他還眼睛發直抱著我直呼“好凝和”,後一秒我就拔下釵子插進了他的心臟。
沒錯,人是我殺的。
1、
“巫王,你走好。”
我抓住他企圖環抱住我的雙手,側身從他臂彎鑽出,反跨坐在他身上。
捂住他的眼睛,嗔笑著傾身將手中的釵子插進了他的心臟。
男人反應過來,甩開我的手,瞪大了眼睛,奮力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不敢鬆怠,奮力把釵子向內深入幾寸,手掌擦出血來,血液混著殷紅毒完全侵入他的心臟。
隨著我力度的加重,巫王的表情變得猙獰,手上的力氣也加大幾分,勒得我掙脫不得,也完全無法呼吸。
該死。
我側眼瞄了一下毫無動靜的床底,暗罵沈南別背信棄義、奸詐可惡。
按照我們的計劃,我說完這句話後,他本應該從床底爬出來,在巫王腦門砍一刀,加速巫王生命的結束。
此刻床底卻安靜得如熟睡的鴨。
好在殷紅毒毒性發作快,沒多久扼住我喉嚨的那雙手便永遠地垂了下去。
重獲呼吸後,我推開巫王笨重的身軀,拚了命地咳嗽,用腳踏了踏床板,催促沈南別趕緊爬出來。
門突然一把被踢開,驚得案上的紅燭撲騰全滅了。
“三公主成婚大典上弑殺巫王,其心可誅!”
我連忙拿被子裹住自己的身體,抬眼看見沈南別和荷華帶著一眾士兵威風凜凜地走了進來。
荷華囚衣都還沒來得及換,看樣子是聽到消息急急忙忙從獄中趕來。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神情悲痛,滿臉不解,我心中一陣哀歎,想到前天拿兩個饅頭去監獄看望他時,他淚如泉湧,一直嚎嚎著。
“嫁給巫王,你受委屈了。”
我搖搖頭,寬慰他:“三兄勿憂,是巫王要受委屈了。”
那天我都提示得這麼明顯了,你還不知道咱爹今日就要死了嗎?
不過按眼前的情形,我今日怕是也要死了。
“三公主謀逆之罪坐實,當立即逮捕入獄!”
我看著沈南別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恨不得往他臉上吐口水。
原來被人背後捅刀是這個感覺。
士兵們紛紛上前,就要擒拿住我。
“且慢!”荷華喝住,我看著這最後的救命稻草,期待從他口中說出逆轉局勢的話,沈南別也明顯慌張起來。
“先為三公主裹衣。”
我心如死灰,跌坐在地。
二、
荷華怕我硌得慌,奉人為我的牢房鋪了一層鵝毛毯,還安置了一張上好的羅漢床。
牢獄東側有一扇窗,躺在床上剛好可以看到月亮。
此前我一直居住在幽寂的玄寧宮,入獄後第一次體驗到月光星辰蟲鳴鳥叫相伴的滋味,心中不覺悠然愜意,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三公主還真是天生富貴命。”
沈南別真是陰魂不散,賣了我後,還要入我夢毀我清靜。
我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轉了個身,不悅地睜開眼,差點沒昏過去。
沈南別的大臉離我隻有幾寸遠,他打坐在毯上,冷眼看著獄中的裝潢。
“沈巫師還真是天生厚臉皮。”
我閉上了眼,又開始為自己的輕敵懊惱起來,像沈南別這樣人麵獸心的人,怎麼可能老老實實地跟我站在同一戰線。
“南別當年入獄時若像三公主這般好命,便也不用居安思危了。”
原來是為了這事來報複。
我冷哼一聲,早知道他這麼睚眥必報,五年前就不該將他從牢獄裏救出來。
“我若真是好命,也不會三番五次被巫師置於死地。”
看著自己如今這般落魄樣,我不禁自嘲。
沈南別突然放緩語氣:“三公主,你別怪我,”他的眼神溫柔如窗外的月光,“你當了王,我隻有死的份。”
三、
昨晚入睡前我試圖複盤沈南別的策略。
巫王年歲漸長,近年脾氣越發怪異,對人更加猜疑,連跟隨他從成王到建國的沈南別都不能幸免。
他若想保住巫師的位置,最好的方法就是借我之手殺巫王,扶荷華上位。
那麼,既然如此,在最初,他又為何要幫助我複仇?
其中撲朔迷離,我想得頭疼,直覺陣陣惡心,便在難受中睡去了。
醒來是聽見身邊有人在低語。
“三公主許是受寒,有些低燒。”
沈南別走到荷華身側,看樣子是剛為我診斷完。
見我睜了眼,荷華本想牽住我的手,但伸了一半又縮了回去。
“三兄怎麼來了?”
荷華神情複雜,別扭地開口:“來問巫王的事。”
我看了一眼沈南別,見他神情淡漠地隱在陰影處,便知道是他叫荷華來的。
不是荷華想知道,而是他自己想知道,我是如何沒有在他的幫助下致巫王死的。
“三兄,你知道殷紅毒嗎?”我盯著沈南別說。
殷紅毒是槐國的特有毒物,大小如跳蚤一般,紅色如血。槐國女君裏有著一個習俗,女娃出生後的第3個月,需在殷紅毒裏浸泡一天一夜,殷紅毒侵入女娃體內後與之血相融,女娃殷紅毒裏出浴後,脖子上便會配有一個裝有殷紅毒的綠色的蝴蝶玉佩。經過蝕骨的考驗後,殷紅毒便能為槐國女君所用。
我就是用這樣的方法殺死了巫王。
荷華聽完我的話後越發愁苦:“你為何要這般對巫王?”
我苦笑:“你知道我是誰嗎?”
四、
七褚大地疆域遼闊,物產富足,以槐河為界,向上北為巫國,向下以南為溯國。
今巫、溯兩國貿易不斷,來往使者不絕,天下一派祥和安定。
新生兒已然不知,老一輩人偶爾在飯後閑談時悄悄談起。在巫、溯二國之間,曾夾有一個中部小國。
槐國。
巫辰三十一年,巫王趁訪問之名,率大軍攻占槐國,一夜之間,槐國國滅。
巫王滅國當日,槐國王君獨女無故失蹤,同年九月巫王歸國,帶回一名少女,說是歸國途中遇到的孤女,感其身世淒慘,特冊封其為三公主。
說到這,你應該也猜到了,我就是被巫王帶回巫國孤女,已經亡國的槐國公主。
從我被帶回來那日,我便已做好滅巫國,重建槐國的打算。
槐國被滅當日,我被藏在極為隱蔽的暗柩裏,聽著外邊刀劍刺向軀體,鮮血噴湧而出的聲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一切重歸平靜時,我從裏麵爬出來,踏著鮮血已經風幹的死屍時,邊哭邊痛罵巫王。
“小姑娘,你在罵巫王?”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在一個廁坑外我突然碰到了一個在蹲坑的膘肥的中年男人。
“他殺了我全家。”我說。
“你是槐國公主?”
聽到我的回答後,他眯了眯眼睛,探究地看了我一會。
“我是巫王。”
我:。。。。。。
巫王不知道是太蠢還是對自己過分自信還是突然間產生了一絲人性的關懷。
他在蹲坑結束後把我帶回了巫國,並冊封我為巫國三公主,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他的腦袋有些不同尋常,這個判斷在我15歲及笄那日又一次得到了印證。
五、
宴會上酒池肉林,禮炮不止,眾人推杯換盞,笑聲不斷。
我坐在巫王下首,看著這滿堂熱鬧狀,困意陣陣。
“今日是大喜之日,三公主怎麼看著如此興致闌珊?”
我瞅了沈南別一眼,他帶著笑意幽幽地與我對視。
聽到沈南別的話,眾人紛紛朝我看來,巫王也在等我回答。
“凝和昨夜吹風受寒,身子有些難受。”
我垂眸輕聲道完,便要借機告退。
“你可知今日是什麼日子?”巫王問。
我暗中捏緊衣角。
“巫國開疆拓土的歡喜之日。”
三年前的今日,巫國大敗槐國,之後巫王年年舉辦宴席慶賀。
“錯了!”
巫王大喝一聲,驚得眾人放下酒杯,俯身下跪。
我也連忙跪下。
“今日是你及笄之日。”下一秒巫王哈哈哈哈大笑,“凝和,給本王跳支舞可好?”
“沈卿說你前陣子不上早課,花了好些心思編排舞蹈,為的就是的國典。”
“等你跳完,本王有事要宣布。”